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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捉老鼠,老鼠捉貓。柳依依感到自己麵對的愛情越來越像一場貓鼠之間的嬉戲,說這是愛情,那太誇張也太奢侈了。在這種嬉戲之中,激情有可能,真情就很艱難了。退一萬步說,就算真像阿雨說的那樣,合夥經營,那也需要一份合夥的誠意,很艱難。很艱難,可再艱難也得往前走,她不想在幾年之後,像阿雨那樣生活,何況後麵的孤寂更加遙遙無期。

她去了康定,發信息給秦一星,他很快就來了。激情之後柳依依就把毛國軍的事說了,秦一星說:“那你打算怎麽辦?”柳依依說:“怎麽辦?這要問你。”秦一星說:“我怎麽知道?”柳依依說:“我知道你不耐煩了,可是我總不能再去做一次第三者吧?”她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點無賴的意味了,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秦一星說:“那也可以自己呆著。”柳依依說:“我呆不住,我已經習慣身邊有個你了。”秦一星擰她的腿說:“潘金蓮。”又說:“你以後不要跟中年男人打交道,在那裏沒有浪漫和純情。他肯定會對你好,但那也是激情表演的前奏。你不給他機會表演,他不會勞民傷財跟你糾纏。你給他機會,他也不會讓自己家破人亡。他們是精算師,都算好了。”柳依依說:“我還會那麽傻嗎?”秦一星說:“難說。”柳依依說:“其實你在說你自己。精算師。”秦一星說:“可能也難免俗。”柳依依說:“你們男人除了想著床,還想了什麽沒有?”秦一星說:“要他們不這樣想,那不合人性。”又說:“還是有好男人的。”柳依依說:“我怎麽知道他好不好?他額頭上也沒刻字。我原來覺得你也很好呢。”秦一星說:“豈敢,豈敢。”柳依依說:“唉,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好。我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秦一星說:“我教你一法。好男人經得起時間的打熬。沒有誠意的人,想著那個床字,來往幾次沒得手就沒耐心了。有誠意的誌在久遠,不那麽在乎一時的得失。”柳依依說:“要熬他多久才看得出?你是男人,你知道。”秦一星說:“三個月吧,現在的人,迫不及待,有三個月耐心的,已經不多了。”

兩人窩在被子裏麵討論了很久,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討論這個問題。柳依依說:“有時候我真的想閉著眼找一個算了,哪怕是個壞蛋吧,總比沒有好。可睜開眼一想,還是不行,選擇一個男人就是選擇一輩子的生活,我隻有這一輩子。其實我也沒有那麽高的要求,百分之八十就可以了。”秦一星說:“你嚇我呢,百分之八十!你以為這是期中考試,打八十分還要傷心?你想想天下有幾個人達到了這個水平?”他把這幾年從柳依依視線中出現過的男人逐一數過去,說:“不是太矮了,就是年齡太小了,不矮不小的又沒有事業。什麽都好的,他又沒有誠意。世界上就這些人。”柳依依掰著指頭說:“身高、年齡、事業、誠意,一二三四,我隻有這幾個要求,還要家裏情況好點,就可以了。”秦一星說:“一二三四五,百分之百,還說隻有這幾個要求?等著上帝給你造一個吧。”柳依依說:“所以我還是呆在你這裏。你是不是對我很煩了?”秦一星說:“沒有,沒有。”柳依依說:“你別嫌煩,煩也沒有用。”秦一星咂著嘴說:“哎喲,哎喲。”柳依依說:“哎喲也沒有用。要不你給我找一個,一二三四五,也隻是一二三四五,第六,沒有了。”秦一星嘖嘖有聲說:“哎喲,嘖嘖,哎喲。我沒有那麽好,我哪有那麽好?我根本就……哪有那麽好?”

柳依依說:“你好不好別人可能不知道,我知道,在這張**都有三年多了。你好,你就是好!我不管你好不好,隻要對我好就是好!”秦一星說:“你不覺得我越來越沒精神,越來越疲軟了嗎?再過幾年,你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我想睡也睡不動了。”柳依依把局麵看得透徹,男人想往前走,就把自己描成一朵花,就有錢;想後撤了,自己就是豆腐渣,狗屎也可以,也變窮了。你聽他說自己有沒有錢,就知道他的心情了。她故意說:“我倒是覺得你這幾年精神頭兒越來越好了。”秦一星說:“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那是廣告。你看我,”他抓了她的手往他身上的某個地方去,她把手抽回來說:“它現在是累了,辛苦了。到底怎麽樣,我還不知道嗎?”秦一星說:“你知道今天,不知道明天。你真知道明天了,就晚了。”

秦一星說起自己的表妹,大學畢業,在報社工作,人也漂亮,身材苗條,家庭也好,可以說要什麽有什麽,挑了幾年,硬是沒有一個百分之八十的。五年前結了婚,對方跟她一樣高,不滿意,出息也一般,不滿意,還是結婚了,現在過得挺好。柳依依說:“你講這個故事是不是告訴我有百分之六十就夠了?”秦一星說:“還要那麽高?”柳依依說:“這一點點都不要,那怎麽行?”秦一星說:“最多隻能看三點,誠意,身體,事業。再少也不能少了。”

柳依依陡然感到了形勢嚴峻。秦一星說世界上就是這些人,這是真的,不假。自己已經把最好的歲月錯過,眼光隻能做大幅度的調整了。她說:“那你幫我找一個,你認識那麽多人。”秦一星說:“我認識誰?我就認識幾個電視台的人。你別到那裏去找,他們一個個經曆太複雜了,這不是什麽好事。”這個道理柳依依懂得,那些經曆就像一幅油畫重重疊疊的底色,雖然被最外麵一層遮住了,似乎並不存在,但終究會慢慢滲出來,這幅畫就不再像一幅畫了。她說:“那我怎麽辦?”秦一星說:“你問我,我去問誰?”又說:“前年你剛考完研我就跟你講過,有合適的你盡管去,我不會攔你,別誤了你的前途。兩年前啊!”他把手伸出去,兩根指頭在眼前晃了晃,“兩年前。”柳依依還依稀記得他是說過這樣的話,當時還想著這是他對自己的關愛,現在看來,他早就把後麵的退路看好了,自己耽誤了,怨他是沒有理由的。秦一星說:“我今天把兩年前的話再說一遍,不要到明年後年,跟我四五年了,又說我沒說。”這是交底的話,總之是不能負責。柳依依想說,別緊張,誰叫你負責了!話衝到嘴邊,沒有說。不,這話不能說。怎麽看過去的三年,兩人的想法完全不同。柳依依想著是自己把一生中最好的年華給他了,無論如何,他對自己都應該有一份責任。秦一星則想著是沒有人來照顧她,是自己照顧了她。如果沒有這種照顧,她這幾年怎麽過得來?柳依依覺得極度委屈,極度不平衡,可又沒法說,人家是有言在先的。她想到兩個人赤著身子摟著,卻腦袋轉得飛快,心中一絲一絲的涼意沁了出來,沁了出來。

的確很嚴峻,很艱難。再艱難也得往前走,這個道理柳依依懂。但她一時找不到方向,就隻能把秦一星當作唯一的方向。秦一星明顯地冷淡了,不管她發信時說了多少個“屁”,他的回信都沒有一個“乖”字。她覺得自己裝著沒有感覺,還把這麽多“屁”發過去,是有點賤了,可還是說服了自己,得把這根線牽緊。高貴離自己非常遙遠,像愛情一

樣遙遠。這兩者曾經都是可能的,現在說已經矯情。毛國軍又發信息來說,這麽多天來我心中還不斷地閃出你的身影。柳依依回信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說,我就做你的第二男朋友好了,一個這麽優秀的男人做你的男朋友,又不幹涉你的自由,不是很好嗎?柳依依沒有回信,她知道第二男朋友是什麽意思,有權利,沒責任,這是那些隻需要身體的男人最喜歡的狀態。天知道他是幾個女孩的第二男朋友?

有一天秦一星告訴她,已經安排了一次戶外活動,到郊區去遠足,摘草莓,有個叫黃健的人要特別注意,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銷售經理,他朋友的朋友。柳依依說:“我不去。”秦一星說:“這是特地為你安排的,你要明白我的苦心。”柳依依說:“你的心是什麽心,天知道。當然,還有我也知道。”秦一星說:“天地良心,我真的是為你好。”柳依依說:“知道。”又說:“你也去吧?”秦一星說:“我就不去了吧?看你跟別人親熱,我這心裏,你說呢,是吧?”柳依依說:“把我打發出去了,你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深山出太陽,翻身得解放了嗎?”秦一星苦笑兩聲:“人就是不能有好心,有好心別人就會警惕,是什麽意思?她不相信別人會真對她好。你連我都不相信,那在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誰?”柳依依心裏一驚,這個問題沒想過,現在一想,還真不知道能相信誰。她說:“就算你是真為我好。”秦一星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麽叫就算?他怎麽樣,我聽說過沒見過。還算個成功人士吧。矮了點,世界上哪有就山又就水的事?總有一點點要將就一點點的地方。”柳依依說:“暈死,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淒慘了?前幾年在學校裏,一般點的男生,我客氣望他笑一下,他都要激動半天的。”秦一星說:“女孩不要說幾年前,老說幾年前就沒法麵對今天了。”柳依依為天下的女人感到悲哀,幾年前才多久呢,恍若昨日,就不能說了。細想之下,也的確是不能說了。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說二十一歲的故事,那很可笑。她摟住他說:“慘。”

遠足回來,秦一星說:“情況怎麽樣?”柳依依說:“什麽人都往我身上塞!不是你布置了任務,我不會理他!”秦一星笑笑說:“理了就好,理了就好。”柳依依說:“算什麽成功人士?”秦一星說:“他暫時沒買車,先買了房子的,都裝修好了。”柳依依說:“我嫁給房子嗎?”秦一星說:“麓城想嫁給房子的女孩太多了,你不嫁,有人嫁。那些外地進城的女孩,誰不想在麓城留下來?可麓城隻要她們的青春,青春沒有了,對不起,請你開路,麓城就是這麽殘酷。她們最大的希望就是嫁給一個麓城人。”柳依依生氣說:“你把我跟她們比!”秦一星說:“她們當然不能跟你比,可她們有她們的長處,不挑食,能葷能素,也不提出百分之八十六十的指標。她們中不少優秀的就達到了目的。她們也來競爭,就把平衡打破了。這就是為什麽,中國男人多,可麓城還是女人多,一個離了婚的男人,都有一群女人上來搶。你看麓城有多少優秀的女孩沒著落,鄉下就有多少平凡的男人沒著落。這裏也有個市場規律,依依你要看清這個大形勢,你不是柳依依我不跟你說這些讓人不高興的話,我何必讓別人恨我?”

柳依依本來不想跟黃健來往,聽了秦一星這番話,決定還是再試一試感覺。沒有辦法,大學時代那種驕傲公主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了,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