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冷風中傳來冷冷的笑聲,墨鴉皺了皺眉頭,收起打火機,不滿地對身後慢慢靠近自己的人吼道:“你們不是說好不對感染者下手的嗎?為什麽抓走我的同學,還有,那個男生還沒完全血變吧?也是被你們抓走的吧?”

墨鴉身後的男人停下腳步,沒有再靠近生氣的墨鴉,隻是攤開手聳了聳肩膀冷笑道:“隻要是血液改造實驗的劣質產物就必須消除,完全徹底地消除幹淨,不留痕跡。這就是我們的使命,為了讓研究所偉大的實驗能夠順利進行下去,這些工作是必須做的。”

凡是血液改造失敗,很可能因為血變而失去理智變成嗜血傀儡的人,或者因為受到異血者血液感染而變得狂躁凶殘的人,都必須讓他們消失。萬一被發現這些可怕的“吸血鬼”是研究所血液改造計劃的產物,萬一被那些大人們知道血液改造計劃一直沒有取得成功,反而製造了那麽多“怪物”,一定會對未來的實驗造成影響,說不定還會失去重要的投資讚助。

“我對你們所謂的優化人類的使命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們之間隻有契約,我已經幫你們回收了不少嗜血傀儡,到底什麽時候才告訴我妹妹的下落!”墨鴉已經有些不耐煩,又或者說看到了雪乙、安零、少飛、麗娜和夏螢他們之間的羈絆和情誼後,已經快被拚命壓抑藏匿在心底的寂寞和無助感吞噬。妹妹就像一直在黑暗中徘徊的墨鴉唯一的光亮,哪怕隻是像打火機的火焰般微小,也足以照亮墨鴉此刻的人生。

研究所的人一副失落的表情歎口氣,對有些激動地逼近他的墨鴉擺擺手:“你的使命還沒完成。最後的任務,幫我們回收企圖揭開研究所神秘麵紗的那群人。尤其是兩個完全異血者,得到他們的力量,再加上你的力量,我們研究所偉大的使命一定能完成的。”

“你指雪乙和付少飛?還要抓普通人類的麗娜和安零,夏螢?”墨鴉難以置信地望著笑容詭異的男人,為他們回收血液改造失敗而變成嗜血傀儡的人,已經讓墨鴉感到痛苦。畢竟,他們也算是和自己同命相連的可憐實驗對象。但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也覺得讓他們留在人類社會中太危險,才答應了研究所的要求。

“沒錯,雪乙,付少飛,安零,杜麗娜,一個都不能少,不管他們是完全異血者還是普通人類。不過,有一個你搞錯了吧,墨鴉?”研究所的人慢慢湊到墨鴉麵前的臉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那個叫夏螢的女孩子,已經是異血感染者了吧?就像你醫治不了有先天性特殊缺血症的妹妹一樣,你也救不了任何變成嗜血傀儡或被感染的人。”說完便得意地笑著離開屋頂。

既然無法拯救,就隻能放手不管嗎?墨鴉緊緊攥緊拳頭,絕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也許自己真的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雖然妹妹有先天性特殊缺血症,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就有人勸說墨鴉放棄這個包袱,墨鴉卻一次也不曾想過放開妹妹小小的手。

雪乙說的沒錯,讓自己不得不放開妹妹的手,和妹妹失散了那麽多年的人,讓那麽多無辜的人變成嗜血傀儡和異血感染者的,都是研究所!

“雪乙,你在這裏吧?我是來問你,上次說的話,當真嗎?真的可以幫我找到妹妹?”當墨鴉再次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循著雪乙和付少飛的異血氣息來到了麗娜家門外。

臉上還沾著奶油的麗娜,打開家門看到一身黑衣,一臉寂寞悲傷表情的墨鴉,驚愣了半天,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情愫,竟然對這個“敵人”微笑著發出邀請:“今天是我生日,不介意的話,進來吃點蛋糕吧?啊,蛋糕是夏螢親手做的呢!”從麗娜身後探出腦袋的夏螢臉上的驚訝程度不低於麗娜,卻又多了幾分喜悅和欣慰,自己對墨鴉的信任沒有白費,這個人本質並不壞,隻要想通了就能夠掙脫一直束縛著他的黑暗。

“今天,是你的生日?”這回輪到墨鴉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著麗娜走進屋裏的瞬間,墨鴉便掐滅了心中的那點希望。這個家充滿了幸福的味道,杜麗娜是擁有完整家庭的普通幸福女孩,和自己不同,絕對不是自己的妹妹。

重要的是,杜麗娜竟然說她原諒了出賣他們的父親,還一副不高興父親被他說成是壞人的孩子氣表情告訴墨鴉:“還有,我要告訴你,我家老爸之所以會幫研究所做事,完全是為了保護我。”後麵的話,麗娜沒有說出來,隻是靜靜地看著墨鴉,心裏嘀咕著:其實你也一樣吧,為了找到和守護唯一的家人才幫研究所做事的。

也正因為這樣,剛才打開家門,看到獨自站在門外的墨鴉,才會脫口而出邀請他進來參加生日慶祝會吧。

看著麗娜清亮的眼睛裏堅定維護父親的倔強神采,墨鴉不禁輕輕笑起來。有點羨慕呢,能夠被家人如此擁護和信任著,如果妹妹在自己身邊,一定也會像麗娜這樣鼓著嘴巴,幼稚卻堅定地告訴別人:“哥哥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你們不要怪他。”

墨鴉收斂了笑意,向雪乙伸出手,正色道:“讀取我的記憶,按我記憶中的線索幫我找到妹妹。與之交換的條件是,我會告訴你們研究所現在最新的基地所在。當然,我必須提醒你們,那裏不是你們輕易能夠闖入的地方。研究所的人把那裏稱為他們進行優化人種的異血聖域。”

雪乙輕輕握住墨鴉的手,閉上眼睛,那些被墨鴉深藏在心底的記憶如流水般靜靜流淌著,在雪乙麵前展開。微弱的光、溫熱,小小的手,清澈烏亮的眼睛,發音不清的一聲聲“哥哥”,墨鴉心中,原來也有如此美好的記憶。雪乙慢慢看清了孤兒院的名字,看清了那隻緊抓著墨鴉的小手的嬰孩的麵容……

猛然放開墨鴉的手,雪乙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坐在地,還好安零敏捷地扶住了她。現在的雪乙,不像當初在特蘭西瓦尼亞的雪乙,已經開始把心裏的情緒表現到臉上來,有了很多不同表情的雪乙,輕易就被安零看穿。

“看到什麽線索了嗎?足夠幫我找到妹妹嗎?”墨鴉焦急地追問緊閉著嘴唇一語不發的雪乙。聽到墨鴉的提問,雪乙的目光控製不住地移動到麗娜身上,見麗娜沒有絲毫察覺和懷疑,才放心地輕輕舒口氣,卻又不知道如何回應墨鴉。

看著雪乙欲言又止,一會偷偷查看麗娜的表情,一會又為難得不敢正視墨鴉追問的目光的樣子,安零終於忍不住向雪乙確認:“雪乙,你在隱瞞什麽吧?從剛才讀取麗娜父親那個上鎖的鐵盒子開始,你就一副有所隱瞞的樣子。你是不是還讀取到了一些事情沒有告訴麗娜的事?”

麵對安零的質疑,雪乙沒有直接回答,卻深呼吸口氣,一副做好決心的樣子正視麗娜:“麗娜,現在,你還是堅信追尋和知道真相遠比未知強嗎?”如果麗娜的答案還是肯定的,無論是怪談還是關於自身的真相,都認為知道比不知道好,自己就把一切都告訴她。

沒有太多遲疑,麗娜堅定地點點頭:“我所堅持的‘怪談社精神’可不是口頭說說而已的,雖然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我們追逐和揭開的真相並不都是帶來好事情,應該說是帶來更多需要讓我們去解決的麻煩事和傷害。但即使艱難和痛苦,也比被未知的恐懼和不安束縛來得強!”硬要說的話,麗娜覺得這就是自己的使命吧,追尋真相,管它是可怕的怪談還是深不可測的人為陰謀,揭開困擾人心的真相,解開大家心中的結,是自己必須去做的事。

聽完麗娜的豪言壯誌,偉大宣言,雪乙忍不住鬆口氣,認真地看看墨鴉,又看看麗娜,準備把自己已經比他們先察覺的真相說出來。

“夏螢!夏螢你怎麽了?”雪乙還沒來得及開口告訴麗娜和墨鴉她已經知道的秘密,夏螢突然臉色慘白,一手緊揪著心口一手抓著沙發椅背,頹然跌坐在地。麗娜和少飛、安零以為硬撐著不吃藥的夏螢呼吸不暢,想過去攙扶她起來,卻被墨鴉大聲喝住:“不要靠近她,她快血變成嗜血傀儡了!”

經墨鴉這麽一提醒,安零和少飛才發現夏螢抓著沙發的手指已經變成銳利的爪子,麗娜卻還是不顧一切跑向夏螢:“怎麽會這樣?夏螢明明說她隻是有點呼吸不暢順啊!今晚天黑之後她也沒什麽異常啊!”

墨鴉向他們解說道:“那是她體內受到感染的血液正在發生分裂和感

染,為徹底控製她的身體,讓她失去理智做好準備。所以你們沒能及時察覺她的變化。”

麗娜伸出的手還沒碰到夏螢,一直低著頭的夏螢猛然抬起變成青白色的臉,張大嘴巴露出尖利的犬牙撲向被嚇呆的麗娜。

堅實銳利的牙齒刺穿雪白肌膚,瞬間鮮紅的**便從纖瘦的手臂上滴落,麗娜發出一聲尖叫把安零他們從巨大的震驚中拉回現實來。雪乙緊咬著嘴唇,任失去理智的夏螢吸食她的鮮血。

眾人想上前去拉開夏螢,卻被雪乙製止:“隻要吸食了足夠的鮮血,她就不會再襲擊人了。所以,與其大家都受傷,就讓夏螢吸食我的血液吧。”何況自己本來就是異血者,不需要擔心被吸食鮮血後發生血液交叉而感染。這麽一想,雪乙不禁鬆了口氣,幸好剛才夏螢沒有咬到麗娜。

雪乙眼裏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輕聲嘀咕著“奇怪”的時候,夏螢的臉色漸漸恢複了正常,手指的利爪消失不見。恢複了理智的夏螢,呆望著從雪乙手臂上兩個牙齒咬出的傷口裏不斷溢出的鮮血,慢慢移下目光,才發現自己嘴巴和身上都沾染著鮮血。

“怎麽,怎麽回事?我是不是已經變成可怕的嗜血傀儡了?”夏螢清澈的淚水不斷從眼裏溢出,和雪乙的血液混在一起,把上衣染得一片粉紅。麗娜回過神來,緊緊抱住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夏螢安慰:“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怎麽回事?平常嗜血傀儡吸食了血液後就會恢複理智嗎?”少飛和安零不解地詢問雪乙和墨鴉。隻見兩人也有些驚愕,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雖然吸食了足夠的血液後,對血液的渴望會減弱,但在天亮之前,嗜血傀儡都無法恢複人類本性。”

“能夠讓嗜血傀儡馬上恢複理智的,隻有解開異血詛咒的‘希望之血’吧?難道雪乙的血液擁有這樣的能力?”墨鴉望著雪乙已經止住血並正在迅速愈合的傷口,皺了下眉頭猜測起來。

雪乙將手輕輕放在已經完全愈合的傷口上,微微低下的臉頰被黑色長發覆蓋著,看不清楚表情,聲音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散了:“我的異血,可以幫助那些血液改造失敗的人,可以不讓任何生命消失就解決嗜血傀儡存在的問題,太好了呢。”雪乙甚至想,說不定這就是自己以異血者的模樣生活到現在的意義。

“別開玩笑了!你要用自己的血去救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安零也不知道自己心底一擁而上的那些情緒到底是什麽。和母親被帶走的時候不同,和知道父親就是葬身火海的安博士時不同。安零隻是下意識地緊緊抓住雪乙冰冷的手臂,想告訴她,好好留在這裏,留在他身邊。

“我已經沒辦法恢複人類的模樣了,能讓其他同伴們恢複人類正常的生活,也算是代替我實現了願望。”雪乙抬起臉,嘴角的淡淡笑意分明是在勉強自己,讓安零、少飛、麗娜和夏螢看得心疼不已。

他們把雪乙從特蘭西瓦尼亞帶出來,為的是讓她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學會開心地笑,並不是像這樣勉強自己的笑容啊。更何況,從自己拉起雪乙的手走進那個他和父親、母親、雪乙四個人的家那刻開始,他就下定決心要憑自己的力量守護雪乙,讓雪乙像普通女孩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

“笨蛋,自己的願望,當然要親自去實現!就像成立怪談社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交給其他人幫我實現的!”麗娜上前狠狠敲一下雪乙的腦袋,“雪乙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做吧?以普通女孩的身份。雪乙還有很多很多表情,我們都沒看過。所以,我們一起找到最好的辦法,不要獨自背負那麽沉重的使命,好嗎?”

外麵的世界依舊是漆黑的,但雪乙卻覺得眼前、周圍的光芒溫熱耀眼到讓她幾乎快睜不開眼睛。一陣從未有過,或者說很久很久不曾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溫熱的**悄悄從冰冷的眼眸裏流淌出來,溫柔撫過自己冰冷的臉。

這就是眼淚啊,原來人類並不是悲傷的時候才會落淚呢。當感覺到希望和幸福的時候,也會無法抑製地落淚啊。雪乙如獲珍寶地將落在手心的淚緊緊握住,嘴角慢慢泛開一絲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