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好好的天氣,突然飄起細雨,紛紛揚揚落在呆立在月光占卜館門口的少飛和麗娜身上,涼意滲入骨髓般寒冷。也許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場突然下起來的夜雨,而是安零剛才離開時所說的話。

熱鬧的街道上很快變得冷清,隻剩下燈光映照著不斷飄落的雨絲,為那些雨絲染上各種詭異的顏色。直到雨變得有點大起來,打落在臉上,陣陣刺痛,少飛和麗娜才回過神來,忙躲進店前的屋簷下。

“安零學長說的是,吸血鬼吧。”大概是身上淋了雨,被風一吹,有些發抖的麗娜,聲音也變得抖抖的。和幽靈之類的怪談不同,安零突然一本正經提出吸血鬼的話題,讓麗娜有些驚嚇。

“笨蛋,別被安零學長騙了,這世上哪有吸血鬼。”少飛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皺起眉頭來打斷麗娜顫抖的聲音。心裏其實也有些不安起來,最近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仿佛一個個黑暗的漩渦,要把他和麗娜拉下去。

不,自己早已在那不清不楚的漩渦中,無論是記不起來的記憶,不斷重複出現在夢中的少女的呼喚,還是自己奇特的大腦。但是,麗娜一直活在正常不過的生活裏,作為一名平凡的人擁有喜怒哀樂,隻有執著於怪談這點有些奇怪。

月光占卜館的出現,安零學長古怪的反應,甚至提出了吸血鬼的說法。

“別再靠近那個人,總覺得他會把我們拖下水。”少飛抓了抓被雨淋得有些潮濕的頭發,認真地提醒麗娜。雖然說不清楚那個人會把什麽事實帶到他們麵前,會把他們拉進怎樣的世界,總之和他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選擇。

麗娜低垂著眼睛,望著地上漸漸積起的雨水,突然想起什麽來,睜大眼睛望著少飛:“還記得嗎?那天玩捉迷藏的時候,後來也下起雨了。”少飛努力回想了下,搖了搖頭,夢中那場迷藏遊戲,並沒有下雨啊,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下雨。

是自己記憶不好,還是麗娜記錯了?少飛不解地望著麗娜,忍不住追問:“後來呢?”雖然少飛很想直接問麗娜後來她是不是拉著自己的手跑回家,但話到嘴邊,還是隻剩下三個字。

“下雨了,還打雷,少飛很害怕,我就一直牽著你的手安慰你。哈哈,那時我就知道,少飛是超級膽小鬼。”麗娜說著,調皮地對少飛眨巴幾下眼睛,卻發現少飛臉色有些蒼白。

“我們不是牽著手一起逃出樹林,跑回家的嗎?”少飛有些激動地向麗娜確認,為什麽麗娜的記憶和自己夢中的情景不同?

麗娜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堅定地告訴少飛:“在樹林裏,打雷,我們不敢隨便跑,一直在小木屋那裏等著,等到大人們找過來。”麗娜說著,發現少飛臉色越來越難看,擔心地拉了拉少飛胳膊,“是不是淋到雨不舒服?”

少飛艱難地搖搖頭,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迷藏遊戲,還有遊戲最後那個呼喚自己的少女,也許並不是和麗娜一起玩的那次捉迷藏。夢中那場迷藏遊戲,並沒有下雨,那場迷藏遊戲,最後自己和少女牽著手,一起跑出了樹林。

那是一場被自己遺忘的迷藏遊戲,是在認識麗娜之前發生的!

以為少飛淋了雨不舒服,麗娜著急地伸出手,發現雨差不多停了,向少飛提議道:“我們回家吧?”

少飛略

微一怔,猛然點點頭,轉身便大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也許是時候開口向有所隱瞞的父母問清楚一切,自己奇怪的大腦,最近常常發作的頭痛症,能夠看到幽靈之類物體的能力。到底在自己五歲那年發生了什麽事,在搬到這裏,認識麗娜之前,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少女是誰。

這些一直盤旋在大腦裏驅散不去的疑惑,讓少飛覺得自己就快沉溺,無法呼吸,必須弄清楚。原以為能夠不去追究,假裝沒有那段記憶,掌握著現在和未來好好生活。最後才發現連過去都模糊不清,而現在的自己掌控在誰手中也不清楚,這樣的人生無法明朗。

“那邊是小路吧?少飛你是不是肚子餓啦,那麽著急回家。”麗娜在少飛身後努力追趕,見少飛居然繞進平時最討厭的陰暗潮濕小路,忍不住驚訝地大喊起來。

隻是麗娜這麽一喊,似乎驚動了小路拐角什麽東西。

一陣“沙沙”雜亂聲從拐角處傳出,下一刻一隻巨大的黑鳥叼著什麽東西從裏麵飛出來,朝著天空飛去。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麗娜驚恐地跑到呆住的少飛身邊,剛才黑色的大鳥飛起的時候正好從少飛麵前掠過,少飛一定看到了什麽。

“黑色的鳥?不,像是烏鴉,但是分明有一張人類的麵孔,雖然隻是匆匆一閃而過,沒能看清楚麵容!對了,他有血紅色的眼睛,還有巨大的黑色翅膀,好像爪子下麵還抓著一個人。”處於驚恐狀態的少飛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待到周圍安靜下來,少飛和麗娜才聽到拐角處還有聲響,是女人低低的哭泣聲。走過去仔細查看,一個脖子受了傷的女人蜷縮在垃圾堆裏,害怕得渾身顫抖。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麗娜邊推了推少飛,邊掏出手帕上前為脖子手上的女人擦拭溢出的鮮血。女人明顯還處在被襲擊的恐懼中,麗娜為她擦拭血液的時候,女人又往垃圾裏退了退,渾身顫抖不已。

擦去女人脖子上的血液,接著昏黃的小路路燈,麗娜驚訝地發現,女人脖子上是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就像被吸血鬼襲擊過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剛才那隻像人一樣的黑鳥是什麽東西?是它襲擊你的嗎?”少飛也注意到了女人脖子上的印痕,上前搖晃神智有些混亂的女人的肩膀追問。女人拚命搖頭,害怕地尖叫著:“是被抓走的男人,很長的牙齒,想吸我的血,幸好,那個黑翅膀的天使及時趕到。”

少飛和麗娜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默契地對視一眼,彼此都清楚現在心裏所想的。是巧合還是命運的牽引,月光占卜館的出現和消失,安零學長提出的吸血鬼,城市裏發生的吸血鬼襲擊事件……

望著送走女人的救護車,麗娜深鎖眉頭呢喃著:“果然是吸血鬼吧,隻是那個黑色的大鳥,女人所說的‘黑翼天使’又是什麽呢?”

“隻是犬齒特別發達的喪心病狂的人而已吧,精神病科中稱這類人為嗜血病人。巧合罷了,別隨便相信安零學長說的話。”少飛長長歎口氣,這一天下來實在讓人筋疲力盡,要是讓自己再去思考過於吸血鬼和黑翼天使的事情,非得累死。

麗娜倒是精神振奮,幹勁滿滿地反駁隨意敷衍的少飛:“少飛不是連幽靈都看到了嗎?憑什麽吸血鬼就不能存在了?這簡直是城市最新怪談,吸血

鬼襲擊人類,黑翼天使抓走了吸血鬼。”

“喂喂,付少飛,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啊,糟糕,又要錯過我家的宵夜時間了!今晚也到我家吃宵夜吧?”麗娜仿佛把剛才發生的可怕事情都忘記了,腦袋裏又隻剩下宵夜這件事,興奮地追上少飛,拉住頭也不回的少飛就往自家方向拽。

於是少飛又一次被拽進了麗娜家,做好今夜也因為撐得太飽而失眠的心理準備,艱難地擠著笑容奉承麗娜母親的手藝。

“在血變還沒開始異化前,好好享受普通人類的生活吧。”墨鴉抽出嘴裏咬著的香煙,抬頭向雨後清冷的空氣呼出一口白色煙霧,瞟一眼正在麗娜家享用宵夜的少飛,自言自語著離開,融進無邊的黑暗中。

沒想到會被少飛和麗娜撞見,不過看起來兩人都沒看清自己的臉,也沒認出自己是他們好友的家庭教師。

雖然當時顧著逃走,墨鴉還是從付少飛身上感應到了“同類”的氣息。

墨鴉把那個血變異化成嗜血傀儡的人交給研究所的人,身穿白色長褂的研究所人員,表情陰冷地示意身後的助手將那個變異的人帶進黑暗深處。

“等等!你們到底是怎麽處理他們的?我也幫了不少忙,應該有點知情權吧?”墨鴉喊住轉身要走的研究所人員,有些不安地追問,得到的卻是冷冷的嘲諷:“幫忙?別忘了,是一場交易,我們也有在幫你調查你想知道的事啊。”

墨鴉不快地握了握拳頭,不願放棄地改變問題:“有件事讓人介意,這個城市還有不被記錄在案的血液改造人嗎?”研究人員眯起眼睛,盯著墨鴉思索了半晌,笑著敷衍道:“是嗎?那真是值得期待的事情。”(改:這件事稍微描敘一下,別一筆帶過)

無法從研究人員口中得到明確答案,墨鴉便循著氣息來到這裏。

而現在,墨鴉肯定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付少飛一定是經過了血液改造的實驗品,但為什麽試驗品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呢?對於自己的疑問,研究所的人也支支吾吾不願意回答,隻提醒墨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墨鴉伸展出巨大的黑色羽翼,朝著夜空飛去,耳旁是呼呼的風聲,回想起剛才那個被自己救下的女人,竟然說自己是“黑翼天使”。天使嗎?怎麽可能呢,她根本不知道那個襲擊她的人,白天的時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人類。

可惜,他體內接受過實驗而發生異變的血液,在黑暗降臨時吞噬了他的理智,讓他變成嗜血傀儡。在自己救下那個女人的同時,那個異變的男人的人生也被自己奪走了,跟從這個世界消失沒有差別(這裏再描敘得詳細一點,為什麽相當於被自己殺死了)。研究所的人不會讓血液異變的人類再出現在這個社會,他們永遠都不能回到白天,永遠失去重新享有普通人生活的機會。

從自己體內的血液異變那天開始,自己就注定是徘徊於黑暗中的惡魔,親手弑殺曾經一起成長的試驗品的魔鬼。

飛落在高樓天台上的墨鴉望著遠處漸漸露出光芒的太陽,左右張望自己兩側慢慢消失的黑色翅膀,嘴角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輕聲呢喃著:“要是黑夜從此不再降臨,該多好。”那麽所有因為血液實驗失敗而會發生血變的同伴,就可以一直以普通人類的姿態好好生活,包括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