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交映的夜空下,微涼的晚風輕輕吹拂著兩人的衣角和發梢,萬分感慨濃濃的凝聚在胸中,久久融化不開。馬恩琪淡淡的看著司徒海那雙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深邃瞳眸,連微笑裏都彌散了純純的甜蜜。隨著那個身影越走越近,她緩緩抬高了目光。

“警局沒事嗎?為什麽總覺得你好像比別人都閑……”夾雜著習慣的寒意,馬恩琪的目光在司徒海的眸底落定,那麽坦然那麽安適。

“不是我閑,而是這陣子沒什麽案件,所以……”

“所以你就一個人在外麵閑逛?”截斷了司徒海的話,馬恩琪的表情極具挑釁意味。無奈的掠過那熟悉的臉龐,柔和的月光下,司徒海不打算在這個女天師麵前做無謂的反抗。“要不要去碼頭?”清冷的聲音滑過心跡,男子嘴邊蕩起了一絲複雜的笑。

透過渾濁的黑夜望向麵無表情的女子,司徒海沉默的站在馬恩琪身旁,陪伴著她一起把自己沉浸在靜默裏。海Lang撞擊礁石的聲音頻頻衝擊著思維,卻無法撫平洶湧的心潮。水滴可穿石,但記憶卻沒有辦法在時間的打磨下越變越淡。月亮的清輝沉默的撒向海麵,彌漫在兩人的無言裏。

“你的名字裏也有個海字。”雙目依舊沉浸在黑色的海Lang中,馬恩琪的聲音在海風的呼嘯中顯得勢單力薄。

“那是我娘為我取的,她說男人應該有海一樣寬廣的胸懷,那樣才能成棟梁之業……”司徒海的聲音交纏在海Lang擊石的聲音中,與之形成了一個很微妙的結合。心頭微微一顫,馬恩琪望向了男子籠罩在月光下的側臉。這還是認識以來第一次聽到有關司徒海母親的事,是啊,他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的過去……比如,他是怎麽變成僵屍的。感覺到馬恩琪複雜的目光,存活了千年的男子淡淡莞爾。“嗬,不要在意,等所有事過去後,我會把我全部的過去都告訴你的。”望著他那深邃如虹的雙眼,馬恩琪一時不知要如何移開自己的目光。四目相視了許久,百感交集的心緒占據了彼此的七經八脈,叫人無力抗拒。兩人身後,海風依舊著它亙古不變的歌謠,在天地間掀起一片濕鹹的味道。

三天後。

酒吧中又盤旋起了爵士樂的音律,完全不適合白天的寧靜空氣。難得親自在吧台前招待客人,東方遙一邊擦著玻璃杯一邊淡淡的看著寥寥無幾的客人。人還真少呢……我是不是也該考慮關門大吉另謀出路了?嗬,現代人的生活果真不適合我這個“老年人”呢……略帶戲謔意味的苦笑滑過唇角,東方遙對杯子哈了口氣。驀地,一個熟悉的氣息闖入思維,沒有抬眼,他實在懶得去看這位非敵非友的賓客。光線被寬闊的黑影遮擋了不少,那股強烈的陰沉氣息讓他多少有些不想忍受。

“你還真是……昆侖三子之一的東方遙竟然也會,嗯,擦杯子?人類是這麽說的吧?”輕歎了一口氣,黑衣裹身的男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如果隻是來喝酒的話,那我會把你當客人;如果是為了別的事而來,那麽,我想我沒有留你在酒吧的理由,你可以出去了。”沒有看向地皇,東方遙的聲音不溫不火的滑過他的耳膜。聽到酒吧老板的話,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嗬,何必這麽緊張呢……我偶爾,也會過一過人類的生活。比如,喝酒。”在東方遙麵前坐下來,地皇的手中已然多了一個裝著酒的酒杯。眼神草草掠過地皇那雙城府頗深的墨色瞳仁,東方遙噤聲不語。爵士樂繼續著擾人心神的旋律,仿佛在暗示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沒欠過你酒錢……”良久,墨色瞳仁散發出莫測的暗芒,讓人心緒窒悶。暗道一聲“可惡”,一股莫名的煩躁襲上東方遙的神經。

“之前已經說過,我不喜歡兜圈子……”目光一冷,東方遙放下了酒杯,聲音清脆卻陰寒。爵士樂節奏輕快的奏響在二人身後,與此時的氣氛完全脫節,顯得甚為荒誕。

“別那麽緊張,我已經說過了……”飲盡杯中最後一滴淡黃色的**,地皇的表情更加陰沉了起來,卻夾帶著與之很不協調的笑意。“聽說,神龍子好像已經在人類的身體裏覺醒了。我很好奇,僅憑人類的能力,是怎麽控製住那股強大的力量的……還真是個難題呢。最後,我想到了你……”爵士樂停止了聲響,耳邊盤旋的隻剩下其他客人的喧鬧聲。看到東方遙凜冽的眼神,黑衣裹身的男子露出了名為“滿意”的笑臉。

“我不會把神龍子交給你的,你可以出……”

“且慢,我們賭一局。輸的人要無條件答應贏的人一件事……”話語被截斷,東方遙看著豎在麵前的那根食指,沉寂了千年的記憶再度無情複蘇。是啊,這樣的賭局似乎在混沌峰之戰時就已經有過一次了。“嗬,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不用急,時間還很充裕。”說罷,地皇拍了拍東方遙的左肩,向門口走去。“哦,關於屠魔神器,我想,現在的你,應該會很有興趣吧……”黑色的背影中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門軸轉動,酒吧內的空氣恢複了先前的平和。深深的吞吐了幾口夾雜著酒味的空氣,東方遙重重的坐回到酒吧椅上。看著酒杯中映出的麵孔,他無奈的苦笑了起來。三天嗎?……混沌峰一戰之前你也對我提出過相同的賭局,可是,你比我更清楚馬恩琪不是馬雲纖……地皇,你到底要從神龍子身上得到什麽呢……

混合著陽光的暖風緩緩拂動著地皇黑色的風衣,極目遠眺的瞬間,三千年前的事猛然躍至眼前。一絲嘲諷般的冷笑勾上唇角,地皇黑色的短發在風中淩亂。東方遙,你沒有選擇,從混沌峰之戰開始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選擇了。逃跑者,是永遠都無法擺脫這個卑微的稱呼的,即使那個逃跑者是你名震三界的陰陽眼東方遙也一樣……雙目微垂,其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又難以言明的惋惜。風聲漸變漸響,最後成為了強烈的呼嘯,久久撞擊在心髒內,消散不去。這時,一抹淡淡的紫光闖入了地皇的視線,左手一翻,紫光盡收其中。攤開手掌,隻見一個半寸來高的紫衣女子立於其中,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略感不快的天界氣息。微微擰了擰眉,堅毅的雙唇緊緊抿了起來。

“請地皇大人不要在意,我隻是一個殘存在這個世界的影像。”聽到女子的話,地皇心頭浮起了一絲疑雲。“時間緊迫,我已經沒有時間向您好好解釋了。這個預言一定要告訴您,馬家後人、宇零之血、龍子臨世、地皇展翼將迎來天地人三界的變革。……”就在女子說到一半的時候,隻見她麵色一驚,瞬時化作了無數光點。

“什麽人?!”猛地轉身,身後卻隻有叢叢的野草,再無其他。回想起剛剛聽到的驚異之事,腦中一片混亂。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影像究竟是誰的?難道傳說中的創世變革真的會變為現實?意識被重重疑雲緊密包裹,地皇一時無法接受剛剛知曉的驚人預言。抬頭仰望天空,地皇臉上顯出一抹苦笑。該相信嗎……剛剛那個影像的中確實有聖天界的氣息,難道會是陷阱?可,又是什麽讓她感到恐懼而灰飛湮滅了呢……難道,還有什麽連聖天界也不知道的力量存在……?疑雲越積越厚,連天空也變的沉重渾濁起來。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最後的界限,看看牆上的掛鍾,東方遙眼中閃過一抹篤定。地皇,三千年前你賭馬雲纖一定會為了宇零在混沌峰之戰中倒戈,沒錯,你贏了,而我也在那個時候逃離了混沌峰的戰鬥。你很清楚我的,對,弱點。現在,……目光再次掠過掛鍾,秒針毫不疲倦的向前行進著,完全不給人類絲毫等待的機會。這次,你打算跟我賭馬恩琪和司徒海嗎……?思維空白的瞬間,午夜的鍾聲在心底沉重的敲響,帶著淡淡的血腥味。有時,賭局,就是殘酷的。黑色的旋風在酒吧內掀起,地皇的麵孔漸漸與月光融為一體。

“很準時,果然是你的作風,地皇。”淡淡的聲線穿透空氣,直擊黑衣男子的耳膜,毫不留情。

“彼此彼此。那麽,做好輸的準備了麽……我要跟你賭的是,馬恩琪一定會為了毛凱洛殺了司徒海。”心頭一窒,空氣仿佛在兩人之間凝固。毛凱洛的名字刺激著東方遙的神經,莫名的衝動驅使著他的思維,幾乎反抗不得。

“毛凱洛?你知道他在哪?!”聽到東方遙微微詫異的聲音,地皇淡淡的笑了笑。

“……讓你們找到毛凱洛就沒有賭的價值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現在很安全。”雙眸放射出陰沉的暗芒,地皇的笑意顯得意味深長。

回首望向漸漸變小的酒吧,一絲夾雜著黯然的惆悵滑過雙眼。知道的太多對馬恩琪沒有好處,有時候,不知道或許會更幸福。馬恩琪不是馬雲纖,或許這樣有些殘忍。可如果預言成真,那麽為了這樣的成長付出代價,也許,是值得的。晚風再度掀起衣角,氣流淌過空氣的瞬間,清輝中的黑色身影已然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