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長樂有些回不過神“我們明明都沒有說出去,對其他人我們也都瞞得很好,怎麽可能傳出去呢?” 

“長安,你身邊的人可有什麽異樣?”蘇姨思索片刻,轉過頭問我。  

“這……”我有些猶豫,身邊最近倒也沒發現什麽異樣。 

“不管怎樣,你們三人近日還是小心點為妙”蘇姨看著我們“好在現在他們並不確定誰是祭司,也不敢貿然行動,你們萬事都要小心,最好不要踏出魔族”。 

“蘇瑾說的對,你們最近無事便呆在魔族裏吧”父尊也同意了。 

“哦”我隻好無奈地同意,可是不出去玩多難受啊。 

怏怏不樂地拖著身子回到寢殿,一推開門就看見一襲白衣立在正對麵——長風喜白衣,所以給小五的全是白衣。 

他腰間佩著劍,挺拔地立在我的紅木桌旁,襯得我的桌子都要發光了。  

“怎麽?”見我一臉陰沉,他靜了片刻,輕輕地問我。 

“沒事,不過你來這裏幹嘛,練劍的時間不是還沒到嗎?”我擺擺手,問他。 

“你答應我的事”他依舊站著不動,眼深得像一片夜空“若是你不方便就算了”。 

“這怎麽行,答應別人的事說出去的話怎麽可以收回”我急得站了起來,仰起頭看他“而且玄徹他還等著我們呢,我不可以讓他失望”。 

“是麽”他低下頭,剛好對著我的臉“你得好好想一下”。 

“不用想了”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我一定會幫他拿回長明燈的”。 

“那你知道東西在哪麽?” 

“這……我現在還不知道” 

…… 

“對了,等你取回長明燈,我送你一樣東西”小五摸了摸我的頭。 

“是什麽東西啊”我一臉好奇“這麽神秘”。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小五轉過臉,負手走出了寢殿。我一個人留在寢殿愣了很久,才想起來小五一個人在魔族吃我的穿我的他送我的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不管了,當務之急是先幫玄徹取回長明燈。 

我獨孤長安在這魔族居住了上千年,這裏哪一個角落我會不清楚?但是我愣是翻遍了所有的宮殿還是沒有長明燈的一點消息,身上倒是出了不少汗,那股特殊的香味變得越來越濃,透過衣服一點點地滲了出來。 

為了不被他人發現我體帶異香,我平時都是穿用濃香熏過的的衣服,魔族裏的女子大都喜愛熏香,或濃烈或清淡,所以我身上香味即使再濃也不會引起他人注意。 

但是這股香味還是太過奇特且香味太濃,就算是用魔族最好的香熏過的衣服隻要我一緊張或出汗就完全掩蓋不住了。 

現在這股味道越來越濃,我匆忙地趕回了寢殿,小蠻正在給殿裏的花澆水,見我神色匆忙連忙放下水壺朝我走來“殿下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 

“我有點事要忙”我見她靠近我急忙後退了幾步“你替我守在門口,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是”小蠻雖然有些茫然,但還是聽話地守在門口。  

 我一進了寢殿就隨手取了一件衣服馬不停蹄地衝到清淺池脫了衣服滑進池裏,不知為何,這股香味一遇水就會化開,味道淡許多,因此我沐浴時可以有人服侍,但一出浴池就必須屏退所有侍婢。  

 一個人泡在水裏,沒什麽事的時候就容易想起亂七八糟的回憶。 

母後還在的時候,我被關在一間隻有黑色的屋子裏,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那時候每一天都一樣,做同樣的事,聽同樣的話,看同樣的人。我沒見過父尊和母後,我以為我就要一輩子被關在這裏了,可是我出去了,看到母後最好最美最後的笑容,那時候她身邊飄浮著許多彼岸花,美得像幅畫。  

 魔族每一任祭司死去時都不會留下身軀,都會化成彼岸花消失。 

“彼岸花,彼岸花”我喃喃地念著,突然想起父尊寢殿後麵種著一大片彼岸花,無論什麽時候都開得異常茂盛,聽蘇姨說父尊有一年從外麵回來二話不說就種下了這麽一大片彼岸花,對外說是為了祭奠魔族祭司,因此那一處是禁地,誰也不讓進。算算時間這些彼岸花種下也有兩千多年了,這與玄徹丟失長明燈的時間並無二致。  

 直覺告訴我,長明燈一定在那裏。  

 我起身穿好衣服,慢慢地踱回寢殿。 

“殿下您回來啦”小蠻一直守在門口,看見我就急急忙忙地迎了過來。 

“隔這麽遠你怎麽一眼就知道是我呢”我笑意盈盈地問她。 

“這偌大的魔族,隻有殿下喜穿這樣鮮豔的紅衣”小蠻笑了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一雙眼泛著盈盈的光,顯得嬌媚可人。果然是狐妖一族,天生就極具誘惑人的本事。 

“殿下快回寢殿去吧,外麵風大”她蹲下身替我整了整淩亂地裙擺,低著頭輕輕地說。 

“不了,我想自己走一走,你先回去休息

吧”,聽到我這句話,小蠻的手頓了一頓,站了起來問我“那,殿下要去哪裏呢?” 

“就在這附近吧”我依舊微笑著看著她“別擔心,我就是散散步”。 

“是”她抬起眼看了我一眼,但是還是無奈地轉過身走了回去。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布滿鵝卵石的小路上,想了許多。 

我雖是魔族倍受寵愛的大公主,人人都尊稱我一聲大殿下,地位崇高無比。而且就算我比長風長樂要不聽話得多,父尊還是很疼愛我,我犯了許多次錯,闖過許多次禍,但父尊總是很縱容我,永遠都是小懲為戒,上次被在寒冰洞裏被關禁閉也是因為父尊實在是太擔心我了,可是這一次,若是我踏進禁地盜取長明燈,父尊會不會真的生氣呢?若是他真的發怒了可怎麽辦才好,屆時就算是有天王老子來替我求情都沒有用了,可是我答應了小五,答應了玄徹一定會幫他們的,現在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我心煩意亂地走著,腦袋裏亂哄哄的。見這附近無人,我便脫了鞋子,赤腳踏在光滑冰涼的石子上,覺得心裏冷靜了許多,就忍不住輕輕地哼起了歌 

“你在做什麽”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我轉過頭,瞧見一個人披散著長發,穿著一身白衣,驚得差點摔倒。 

“小五,你,你怎麽在這裏”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這個家夥是小五,看他這副模樣估計是已經打算就寢,結果讓我給吵到了。而且我現在還沒穿鞋,而眼下穿鞋是來不及了,我隻好慌慌亂亂地把腳縮進裙子裏。 

見我低下頭去,他順著我的目光也望了過去,剛好瞧見我手裏拎著的鞋。 

“這是我住的地方”小五抬起眼看我。 

我也抬起眼看了一下,這才發現這個地方就是我給小五住的院子附近的一條小路,我尷尬地笑了幾聲,無辜地看著他“那個,我散散步,不小心就走過來了,這樣,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很喜歡大半夜地出來赤腳走路和唱歌,興趣真是奇特?”他卻似乎沒聽到我說的話,自顧自地問我。 

“沒有……”我有些欲哭無淚,怎麽在哪裏都能碰見小五,怎麽每次都能被他瞧見我丟人的一麵。 

他卻是靜靜地望著我不說話,過了很久,他才收回目光,還是不說話,但卻突然蹲了下來。 

“夜裏涼,我幫你把鞋穿上”他取過我手裏的鞋,不由分說地要替我穿鞋,我愣愣地望著他伸出手握住我的腳,感覺到腳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我低頭望著他,他的手正覆在我的腳上,修長的手指骨骼分明,他就這樣半跪著替我穿鞋。 

夜色濃,夜風輕,石子涼,無人語。 

見他替我穿好一隻鞋,我急忙把腳從他手中抽出來縮回裙子裏,尷尬地笑了笑“那個,讓你替我穿鞋多麻煩,另一隻還是我自己來穿吧”,說罷,我把手伸到小五麵前,打算取回我的鞋。  

 我滿以為小五會把鞋遞給我的,結果小五隻是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無妨”。 

“可是……”我悻悻地收回手,心裏不停地念:可是我有妨啊,我一個清白的姑娘家,從小到大還沒和男人這麽近距離接觸過,你這樣做是在毀我的清譽。 

“若是覺得我壞了你的清譽,我會負責,我會娶你”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似的,低著頭靜靜地說,語氣平淡得不起一絲波瀾。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還隱隱發燙,但見他那麽淡然地說出這種話,我有點生氣“誰要你娶啊,我可是魔族的公主殿下,九州大陸上想娶我的人多了,你要是想娶我,排隊去吧”。 

“鞋子穿好了”他站了起來,略微拂了拂衣服上的細小葉子,一雙黑眸深得不見底。 

“做什麽?”我被他看得心底直發毛,底氣不足地開口。 

“不做什麽”他眼裏帶了點笑意“就是想娶你”。 

“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你的命還是我的呢”我揚起臉看他“而且那些想娶我的人可是要什麽就有什麽,你拿什麽和他們比”。 

“我們曾一同練劍” 

於是我想去了我在寒冰洞裏和他練劍…… 

“我們曾同床共枕” 

於是我想起了那個喝醉的晚上…… 

“我們曾有過肌膚之親” 

我想到了剛剛他替我穿鞋的時候…… 

“不要說了”我及時地打斷了他“你聽好了,我獨孤長安這輩子隻嫁一個隻愛我一人的男人,而且他必須是九州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厲害人物,這個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如他那般優秀的人”。 

小五眼底帶笑,不說話。 

“你聽到了吧,我此生隻嫁這樣的人”我得意地瞧著他,心想他應該要知難而退了吧。 

“聽到了”他淡然地吐出幾個字。 

“所以,我可不是那麽容易娶的”我眨巴眨巴大眼睛,望著對麵的小五,那些侍婢都說你一表人才,玉樹臨風,

雖然你長得也確實這樣好,可我不會嫁給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見他許久不回話,於是我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真想娶我,那就成為這九州大陸上人人都敬仰的人”。 

“這是你說的”小五輕輕地說“你可得記住了”。  

“我說過的話我一定記得”我拍拍胸脯,豪邁地開口。 

“如此甚好”他摸摸我的頭,十分溫和地瞧著我“夜深了,回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把卸下他的手,撩起裙擺往回走“你怎麽和蘇姨一樣煩啊”。  

他隻笑不語。 

走了幾步回頭看,他仍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我離去。我臉又莫名其妙地熱了起來,立刻扭回腦袋急匆匆地回去。 

…… 

翌日清晨,我早早地便起了床,取了一件小蠻的衣服穿上便出了寢殿。 

魔族禁地的守衛在清晨時分會交替,那個時候守衛警惕性才會放鬆一點點。 

我裝作四處閑逛的模樣東看看西瞧瞧,逛著逛著就逛到了禁地附近。 

這裏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地,隻是前麵立著個石門,石門兩邊連著厚厚的牆,將門後的一切擋住了。 

雖然現在這裏看上去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但是那些守衛肯定就在這附近。魔族禁地的守衛都是魔族上萬守衛裏的佼佼者,平日裏都是掩了形體暗暗潛在角落裏,必要時才會顯出真身。 

我慢慢地走過去,果然在離石門十步不到的地方被攔住了。麵對突然從空中跳下來手裏還持著一把劍的人,我很配合地驚呼了一聲,一臉震驚地望著他。 

“你是何人”他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問。 

“奴婢,奴婢隻是宮裏一個掃地的罷了”我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他。  

“你來禁地做什麽” 

“沒什麽,我就是散散步,這不一不小心散到這裏來了麽” 

“魔族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內”他麵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  “我又沒想要進去,裏麵又沒什麽好玩的”我伸了伸脖子往裏麵瞧,被他用劍趕了回來“擅闖禁地者,殺無赦”。 

“行行行,我走,我走還不行麽”我佯裝不屑地轉身離開,心裏暗暗算著時間,估摸著他們換班的時間差不多了,怎麽人還不過來呢? 

忽然聽見一陣呼嘯的風聲,我扭回頭看見幾個人禦風而來,穩穩地落在剛才那個人麵前,問“最近有什麽異樣?”。 

“無任何異樣,隻是剛剛有一名侍婢誤入此處,屬下已將她驅逐”那人恭恭敬敬地回他。 

“侍婢誤入此處麽”那人沉思了片刻,抬起頭看過來,我急忙把頭扭了回去。我能感覺到他正望著我,眼神尖銳,刺得我的背隱隱作痛。 

這是他們的領班麽?我運氣真不好,怎麽一來就能撞上他們的老大?我暗自緊張著,怕他察覺出什麽。 

“你知道她是哪個宮的嗎?”那人繼續問。 

“屬下不知”守衛仍然低著頭回答。 

“算了,你先退下吧,這裏先讓其他人守著”,我斂了斂神色,心裏終於放鬆下來了。 

他們換班時因為人數較多,而不同地方在不同時候需要不同的人,所以每次交班人數都要重新安排,因此在分配上需要一些時間。 

我躡手躡腳地轉了回來,失了靈力我什麽都幹不了,可也方便我溜進去。沒有靈力意味著他們察覺不到在我周圍任何一絲的波動,隻要呼吸收斂得好,我完全可以趁他們不注意時進去。 

一步,兩步,三步……離著石門越來越近了,我屏住呼吸,一鼓作氣衝了進去。 

一進去我就呆住了。 

那麽大的一片花海,彼岸花一朵緊挨著一朵,連成了一片海,一片白色的海,很美很美。這種美,是純淨的,是素雅的。隻有在奈何橋畔受忘川河水滋潤的彼岸花才能綻放得如此肆意,可是在離地府那麽遠的魔族裏,居然也有這麽一大片盛開著的彼岸花,我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忽然一陣風吹來,花朵微微拂動,在花海的中間有東西若隱若現,我這才想起來我到此處是為了取回玄徹的長明燈。 

我撥開擋在麵前濃密的花朵,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個東西走去,想來想去我在這裏除了看見花之外就隻看見那個東西了,它應該就是玄徹的長明燈了吧。 

推開一重又一重的花,我費力地在花叢裏穿來穿去,明明那個東西看起來那麽近,可是我怎麽走都還沒有走到頭。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撥開不知道第幾重花朵,才看到麵前的一片空地,一盞燈正穩穩地浮在半空裏,果然是長明燈。 

我抹了抹臉上的汗,伸出手就要去拿,手指剛剛觸到燈的邊緣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了回來,整個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我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望著那盞燈不說話,我就知道,這東西肯定沒有那麽好拿。 

我站了起來,繞著燈走了一圈又一圈,心裏想著該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