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李珣大踏步從地宮中走出來,揮開外邊惱人的濁霧,動作稍大了些,讓湖邊幾隻水鴨受驚,呷呷地飛向湖心。wWw、QUanbEn-xIAoShUo、Com

李珣可沒有半點得了大便宜的心情。

雖說迄今為止,他仍找不到什麽陰謀氣息,可是冥火閻羅主導話題,控製局麵的軟刀子,他卻不知吃了多少─偏偏對方一副「我都是為你好」,再加上「我活不久了」的麵孔,讓李珣有氣也發不出來。

「真是老狐狸!」

再次感歎一聲,當時李珣被冥火閻羅推心置腹的態度弄得有些進退失據,可一旦有了緩衝的時間,他也就很快地清醒過來。

不管冥火閻羅現在是什麽狀態,也不管在他心中,自己是個什麽地位,這位以殘病之軀,穩掌宗門大權的老家夥,絕不可能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一人身上,至少,不會是這種「全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之類的態度。

那麽……

李珣忽地心有所感,中斷思緒,抬起頭來。

茫茫霧氣中,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隔著湖,似是朝這邊望來。

隻一怔,李珣臉上便露出一個笑容,向那邊點頭致意,再閑庭信步般走過湖麵,笑吟吟地道:「采兒師姐,難得勞駕,特地在這兒候著?」

來人正是閻采兒。

一般而言,李珣對她有兩個稱呼,若稱「閻師姐」,那便是公事,若是如現在一般稱做「采兒」的,便多有調笑之意。

閻采兒自然聽得出來,她哼了一聲,正要說點什麽,但話到嘴邊,卻遲疑了一下,臨時變了:「嗯,師尊要我來告訴你,你那個朋友已經給安置在瀏心精舍,她現在正陪著那人說話呢。」

說著,她伸手一引,示意李珣隨她去,兩人緩步前行。

李珣感覺得出來,或許是前段日子的教訓,也可能是閻夫人的指點,閻采兒此時說話,明顯不比以前隨意,這與她素來的性情不符,聽來頗有些古怪,但李珣也還不放在心上。

「那李氏性子古怪,便是夫人應付起來,怕也要頭痛。不過呢,此人的修為實在了得,若能把握機會,引為奧援,對夫人行事,倒也是個助力。」

「哦,這是你的提議嗎?」

閻采兒才穩了沒多久便又露出本性,她瞄了李珣一眼,口中收不住,頗有些含諷帶刺:「難得,這些年來,還少見你如此為師尊費心的。」

李珣輕描淡寫地將這話揭過:「眼看宗門形勢一日壞過一日,又有誰能置身事外呢?采兒師姐不行,我自然也是不行的。」

閻采兒嗤笑一聲,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隨口亂以他語:「那你最近有什麽安排?」

「安排?哦,是的……我準備閉關。」

「閉關?」

看著閻采兒驚訝的臉,李珣微笑道:「不錯,這幾年東奔西走的,很多東西都打得不牢靠,近些日子總感覺根基浮動,這可不是好現象啊。趁現在還有機會,做做功課也是好的。」

「好,這才是道行精進的正途!」

這話,不是閻采兒說的。

李珣二人一齊轉臉,正看到閻夫人與水蝶蘭並肩從一側林中走出,笑意嫣然。剛剛那話,正是閻夫人所講。

見到閻夫人出來,閻采兒忙呼了一聲「師尊」,然後走過去,乖巧地站在後麵。

這小妮子對自身的定位,確實是明智得很……李珣臉上笑意加深,微一點頭,也叫了一聲「夫人」。

看起來,閻夫人與水蝶蘭聊得很開心,一臉歡容,這倒與她平日溫婉嫻靜的外表略有不同。

點頭示意後,閻夫人轉頭看閻采兒,笑吟吟道:「采兒,這就是妳要向百鬼學習之處了。本宗諸般法門,固然不像正道那般步步為營,卻也不可忽略根基。百鬼在修為精進的同時,依然不忘固本,隻此心態,便遠在妳之上啊!」

閻采兒還能說什麽?隻能悶聲應了,她回過頭來,便白了李珣一眼。李珣隻是微笑而已。

水蝶蘭負手而立,微抿的唇角似笑非笑,顯得頗為倨傲,倒是與她先前表現的性情很合拍,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

閻夫人對李珣道:「閉關自然是好事,隻是,現在畢竟是多事之秋,諸事均要仔細謀畫才是。」

「夫人所言不錯。」李珣微笑應聲:「所以,弟子此次閉關,時間不會太久,而且地點麽,也不準備在鬼門湖。」

「哦?」

「鬼門湖太不安穩,您知道,宗主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利字當頭,說不定哪天便有不開眼的家夥上門找碴,謹慎些好。所以,我便去騰化穀。」

「那倒是個好地方。」閻夫人一邊回應,一邊思索沉吟。

李珣提出的這個計劃與她心中料想的不符,大概她也不想讓李珣這樣的助力,在她爭位的關鍵時期離開吧?

但是,李珣有信心,閻夫人最終無法拒絕─畢竟騰化穀在閻夫人數百年的經營下,早已成為她最重要的根基所在,不容有失。若有李珣駐守其間,配合其絕妙的禁法手段,騰化穀幾可成為攻不破的堡壘。

「要多少時日?」

閻夫人問出這句話,就等於是答應了一大半,李珣忙趁熱打鐵道:「不會超過百日,有可能會更短些。」

對修煉年數動輒以百年計的修士而言,閉關百日已可算是短之又短,閻夫人自然沒話說,她慢慢點頭。

「百日略少了些,既然是閉關修煉,便不要太過計較時日……隻是,明年祭祖大典很是要緊,不能缺席,你隻要在那之前破關而出,便可以了。」

李珣心中一跳,很自然地看了一眼閻夫人的神情變化,卻沒再說什麽,點頭道:「那是自然。」

見李珣知趣,閻夫人相當滿意,話鋒一轉,便向水蝶蘭道:「李道友,百鬼閉關之時,妳……」

「我是沒閑心陪他,趁這空兒,我正好四處逛逛,幽魂噬影宗這兒,隱宮秘府應該有不少吧,正是探幽尋勝的好去處。」

水蝶蘭說得倒是雲淡風清,可有哪個傻子敢放任她這樣實力不可測度的高手四處玩耍?

閻夫人臉上微現難色,這一神情被李珣看個正著,他低咳一聲,插話道:「李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珣光明正大地拉著水蝶蘭說悄悄話,反而越不會引起閻夫人的疑心,實際上,這也正是閻夫人所希望的。

拉著水蝶蘭走出三步後,李珣方收束聲線,簡明扼要地道:「我去修血神子,幫忙照應一下。」

「哦,下定決心了?」

「沒有。」李珣老老實實答道:「不過總要先抓著機會吧?血神子也不是想修就修的,妳知道我身上情況複雜得很。」

水蝶蘭瞥了李珣一眼,眸光忽然變得極其危險:「記著,你要是敢出什麽意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隻是其中的味道,仔細品味,便有些古怪。

當然,對話的兩人都不是俗人,就算感覺到異樣,也不會形之於色,李珣隻是咧了咧嘴,道一聲:「盡量吧……哦,對了,去充山。」

水蝶蘭瞪了他一眼,旋又恢複倨傲不群的模樣,轉向閻夫人道:「聽說充山一帶有幾條靈脈,景致也不錯,我就去那裏走一遭吧。」

充山,就是那塊幽魂噬影宗與冥王宗反複爭奪的要地,因為「西聯」的形成,幽魂噬影宗不得不將煮熟的鴨子又放了出去。

水蝶蘭這樣說法,自然是要有所動作,當然,沒有人指望她把那塊要地搶回來,不過若能讓對方折損幾個要緊的修士,便算是「李夫人」對宗門下了投名狀,宗門吸納她為客卿,也算實至名歸。

閻夫人向李珣微微頷首,顯然對他的勸說效果十分滿意,李珣則趁著水蝶蘭轉臉的空檔,右手切在左手掌心,又做了個分開的手勢,意思是「這位很辣手,注意分寸」。

如此,閻夫人更難生起疑心,她從容一笑,向水蝶蘭道:「李道友要去,我們自不會阻攔,不過,道友遠道而來,不如在這裏歇息幾日,再做打算不遲。」

喚過閻采兒,閻夫人又道:「這個丫頭平日還算伶俐,若道友不嫌棄,這幾日便讓她隨侍左右,總還能驅使一二。」

閻采兒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模樣,看得深知她性情的李珣心中發噱。

不過,閻夫人確實下了本錢,堂堂宗門大姓弟子,竟淪落到給人當奴婢使喚的地步……嗯,難道剛剛那段時間,水蝶蘭露了幾手給她看?

李珣在這邊揣摩,水蝶蘭則不客氣地笑納了,當然,她也相應地放低了姿態,顯示她對這心意還是有感覺的。

如此,諸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地融洽,閻夫人也將話題順勢一轉,移到了一些軼事趣聞上麵,眾人說說笑笑,又邁步閑逛起來。

約小半個時辰後,閻夫人以不打擾李夫人休息為由,向水蝶蘭告辭,勉可稱為盡歡而散。李珣正想著是要跟誰一塊兒,便見到閻夫人朝他打眼色,他心中略一思索,便也向水蝶蘭招呼一聲,瀟灑離開。

不緊不慢地走出去,他眼角處人影閃過,一抬頭,正好看到閻夫人由一側走出來,淺笑嫣然。

若僅觀外貌,又有誰會想到,眼前這賢良溫慧的美婦人,是何等的老謀深算?李珣不自覺地想到了冥火閻羅的評語,隻是臉上仍不動聲色,點頭道:「夫人,有事?」

「自你回來,你我二人還未深談……怎麽,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哪有,夫人的關心愛護,弟子向來是銘記在心。」

這話是膩了些,不過由李珣笑吟吟地講出來,卻是二人交流的一貫風格。閻夫人也不著惱,隻瞄了他一眼,轉過身來,與他並肩而行。

路上偶爾碰到幾個宗門弟子,見他們這沒大沒小的模樣,卻也是見怪不怪,不過,背後有什麽傳言,那便誰都說不清了。

兩人說了一些閑話,漸漸便導引至具體的事務上來。

閻夫人果然還是更關心宗門內部的事,言語中,大多還是對碧水君種種手段的不滿。

就實力而言,雙方各有宗門長老支持,本身修為也在伯仲間,唯一有些差別的,就是座下弟子。

閻夫人向來是以收徒嚴格著稱,且除了李珣以外,弟子均是女修,修為或還不錯,但一些事情做來,顯然不如碧水君的人馬來得肆無忌憚,吃了不少悶虧。

「你長年在外精進修為,是應該的,但這段時間事態多變,你還是盡量在宗門地界活動,萬一出了什麽事,也有反應的時間……唉,我那幾個徒兒,平日裏還算貼心,一到這種時候,卻又都指望不上。」

這話,李珣聽的不太明白。

在他已經明白表示會留在宗門的情況下,閻夫人依然強調這一行為的重要性,是什麽意思?

不過,閻夫人有些過分的訴苦,還是讓李珣笑了起來:「夫人說笑吧,湖兒、如兒二位師姐可都是獨當一麵的人才,整個宗門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

李珣說的,是閻夫人兩位得意弟子,閻湖、閻如。

這二人都是大姓弟子,平日低調得很,但修為著實精深。像閻采兒這般,或許受寵更多,但修為、手段,閻采兒比這二女相差可說是天上地下,堪稱是閻夫人培養的最優秀接班人。

閻夫人隻是搖頭:「湖兒、如兒辦事,隻能循規蹈矩,穩健有餘,進取不足,偶爾鋒芒一露,又不知節製,哪比得上你智珠在握,收發由心?」

任李珣麵皮如何厚,對這種**裸的讚譽還是有些尷尬,忙笑道:「夫人言重了,許是我性別有差,看起來獨特一些。」

「也許吧。」閻夫人莞爾:「我自收了你這個弟子,旁人那些閑言碎語就從未稍停過。然而這些年來,你所作所為,無不是高人一籌,那些個嘴碎的,哪個不是自摑嘴巴?我解氣得很吶。」

「是夫人教誨有方。」

李珣還想客氣幾句,喉嚨裏卻忽地啞了,淡淡的溫香氣息從額間掠過,他眉側幾根散發被一根纖纖玉指輕輕撇過,收到耳後。

做完這件小事,閻夫人就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從容道:「這裏我有幾分功勞,我清楚得很。你究竟有多大能耐,你也應該明白,何必做這種情態……咦,怎麽了?」

「哦,沒什麽。」李珣收回目光。

在閻夫人所不能探及的角落,李珣很冷靜地發現他的眼眶有些發熱──不是感動,而是在那瞬間,被成熟女性不經意的撩撥而生出的本能反應。

如果麵前站的是明璣,李珣會為自己的反應而羞愧,但此刻,心底深處滋生出來的,則滿是刺激。

兩人合演了一出慈師愛徒的好戲,與此同時,一點兒不可言喻的信息,通過這一動作,流入李珣心間。

他將之理解為某種暗示,其指向的最終目標非常明顯,但施行的手段卻極值得商榷。

是「慈」,還是「愛」?

在沒有徹底明確之前,李珣的反應相當穩健:「弟子剛剛想到,碧水君勾結外宗修士的嫌疑尚未脫去,怎麽最近行事如此囂張?宗主就沒拿個辦法出來?」

「辦法?」閻夫人用剛才為李珣拂開發絲的手指,輕理發鬢,動作優雅純美,語氣卻極是諷刺:「這種事情,不到圖窮匕見那一刻,便是有十足的證據,又能如何?更何況……」

她語氣稍頓,似是在羅織詞句,在李珣微訝的眼神下,閻夫人緩緩道:「更何況,宗門眼下四處樹敵,若有人真能拉來強援,咱們宗主怕是高興都來不及!」

未必吧……李珣回想起剛剛冥火閻羅唯一一次狂怒的表情,心中搖頭。

這時候,他也開始相信,勾結外敵的宗門要人,真的不隻碧水君一人。

這邊正想著,閻夫人忽道:「說到這兒,我倒想起來了,近些日子,你身邊紅顏知己倒真是不少?聽外界傳言,非但有水蝶蘭那個殺星,便連久不現世的陰散人,你也結交過。再加上這位李夫人……嘖嘖。」

閻夫人話中頗有幾分調笑之意,李珣心中一轉,便歎了口氣。

「紅顏知已……紅顏倒罷了,夫人且看這幾位,有哪個存著半點兒知己的味兒?」

頓了頓,李珣又道:「要知道,我與采兒師姐在東南林海說話時,水殺星可就在不遠處,盯著我的腦袋……稍有不慎,我可能就見不到夫人您了。」

這話又像是抱怨,又順勢彌補了當初隱瞞與水蝶蘭的關係這一破綻,至於閻夫人信或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不過,閻夫人看上去倒挺合作,聞言眸光一凜:「水蝶蘭欺我宗無人?他日若有機會,我必讓她好看!」

是啊,把徒弟都送人當奴婢了,確實是好看得緊……李珣微微一笑,又欠了欠身,對此不置可否,態度上不迎合,亦不拒絕。

閻夫人見狀,便知道她表演得有些過了。但終究是個厲害人物,閻夫人很快就調整好神情,若無其事道:「水蝶蘭這裏我記下了,陰散人呢?」

「那位倒是有交情的。」李珣信口胡謅:「在入宗門之前,我曾為她辦過幾件事情,存下了些人情。隻是她那人高高在上,又性情多變,我也不敢深交,前些日子偶然碰上,又被她拉去幫忙就是了。」

「哦?能與此人存著交情,不論深淺,也是極難得的事情。」閻夫人微微點頭:「陰重華怎麽說也是一代宗師,能三番五次與你打交道,當是對你另眼相看。

「我說呢,你做那些荒唐事的時候,頗有點兒陰陽宗的手段脈絡,那必是她「傳」給你的吧!」

在說這話的時候,閻夫人眼波流轉,似諷非諷,極是動人。李珣心中微微一蕩,口中道一句:「皮毛而已。」

閻夫人為之失笑,旋又兩手一合,歎了聲:「可惜了。」

「呃?」

「可惜陰重華向來妖異不同流俗,又與陰陽宗有千絲萬縷的關聯……若非如此,我等大事,或可添得一強援。」

「夫人?」李珣心中雪亮,麵上卻皺起眉頭:「碧水前車之鑒不遠,夫人還是謹慎些好。雖說宗主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但他在位一天,我們便繞不過去,與其寄希望於外人,還不如多在宗門內部下點兒工夫。」

這話說來,連李珣自己暗自冷笑,閻夫人也理所當然地搖頭:「這也太過保守。」

她忽爾一笑,目注李珣,語調拉長:「這可不是你一貫的風格……陰長老告訴你的?」

是那病癆鬼啦!李珣心中回了一句,麵上卻不講話,隻是笑吟吟的,神情絲毫不因閻夫人突如其來的話而有所變化。

隻看這種表情,閻夫人便明白了大半,她盯了李珣好一會兒,又微蹙眉峰:「陰長老之言,恐怕又與他脫不了關係,哼,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拐彎抹角,處處保留,我若真合了他的意,他日便是繼承宗主大位,又能坐穩幾天?」

這話像是內心獨白,其實大部分倒是對旁邊的人說的─李珣清楚得很,所以,他乖巧地應聲道:「弟子久日不在宗門,對局勢見得不清,夫人可否為我解惑?」

對李珣的態度十分滿意,閻夫人淺笑道:「解惑是談不上了,你隻需知道一件事,本宗宗主大位的交接,早已落在此界諸宗的眼中,所謂宗門內務……」

她頓了頓,緩緩搖頭:「這世上,哪有與他人無關的內務?」

那就是了!至此,李珣已完全證明了冥火閻羅的猜測,他在嘿笑聲中,撇了撇嘴。

「弟子明白了……隻是,既然並無所謂內務,那夫人就算當了宗主,又有什麽意義呢?」

這種不客氣的言辭,也隻有李珣敢說。

閻夫人一點兒不惱,反倒對其直言不諱的態度十分欣賞,點頭笑道:「這是最關鍵處。我本應細細與你分說,但這裏人多眼雜,不太方便……這樣吧,有件事情,你替我去辦,辦成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哦?」

閻夫人探手取出一塊玉簡,放在李珣手中:「這裏是一道解咒法訣,你仔細記住了……」

對李珣而言,這實在沒有半點兒難度,神念一探便盡數記下。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閻夫人便道:「你說你修行時間不過超過百日,也就是說,明年三月之前便可出關,是不是?」

李珣微微點頭。閻夫人淺淺一笑,忽地側行一步,拉近與他的距離,同時壓低聲音,道:「北齊山你可去過?」

「北齊山?」李珣想了想,方道:「曾去過一次,那裏是著名的藥草集散地,距宗門有一段距離。」

李珣這些話也自覺地壓低聲音,兩人便如耳語般,漸漸肩膀相接,緩緩前行。

閻夫人目注前方,淡淡道:「我多年以前與人有約,要去取一樣東西。隻近期恐難出門,你便代我走一趟吧。明年四月初二,也就是祭祖大典前一個月,當日子時一刻,你在北齊山剃刀峰上等著,自有人會送來。」

「來人身分?」

「誰知道呢。」

看著李珣古怪的神情,閻夫人低低一笑:「與我訂約那人,恐怕也不會親去……」

稍頓,她又道:「要記住,來人身分雖不能確定,但拿的那樣東西,是用「金丸神泥」封著,外加宗門「碧火流瑩咒法」

封禁的紫玉盒。

「你也不必搭話,當著來人的麵,用我剛剛給你的破咒之術,破開外層封禁,便可證明你的身分,到時,將東西拿回來就成。」

李珣點頭應承,閻夫人忽地搖了搖頭:「這事關係著我方運勢,你要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去應付,我想,以你的見識,到那地方,也就會明白得差不多了……

「你可知道,你我相識六七十年,我還是第一次拿這性命攸關的事情托付於你!」

這話非但語氣脫離了師徒應有分際,連內容也坦白得很,李珣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響應。

閻夫人微笑著拍了拍李珣的臂膀,又輕按了一會兒,讓二人皮膚的溫度相互交融,方才悠悠道:「百鬼,不要我讓我失望啊!」

「夫人放心!」

李珣垂下頭去,字字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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