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中噗哧一聲笑,旋又全無聲息。WWw。QUanbEn-xIAoShUo。cOM

李珣卻也不驚訝,事實上,在交談過程中,雙方對霧中人都有所感應。

尤其是那淵深難測的殺意,隨著霧氣的湧動,忽閃忽滅,不知給了水鏡先生多大的壓力。

這位一宗之主,能對李珣如此客氣,除李珣自己的能耐外,這霧中人也居功不小。

玉嵐道人的講演已到了尾聲,李珣也尋到了來時的路,不緊不慢地往回踱去。

不管他在水鏡先生麵前表現得多麽從容,平生最大隱秘的暴露,帶來的衝擊和壓力,足以擊垮一切屏障。

更要命的是,這不是瞬間的崩潰,而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

不管水鏡先生表現得多麽低姿態,最後占據主動的,都是這個外表超然,實則圓滑世故的家夥。

「嘖,水鏡先生……連殺人滅口的機會都不給我!」

「誰說的?如果你有膽,半刻鍾的時間內,我提著他們兩人的腦袋來見你!當然,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就隻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李珣翻了個白眼:「與其現在天崩地裂,還不如讓他用軟刀子割我幾下,至少有個緩衝的時間……

「你也不用急,我想,我很快就要下決定了。」

話音未落,霧氣內外,二人同時生出感應。

人聲倏止,李珣扭過臉去,在數十尺外,如紗的霧氣中,一點紅光漸漸清晰,最終化為幽幽倩影,現在李珣眼前。周圍的空氣溫度上升些許,與水氣合在一處,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QUanbEn-xIAoShUo.com(16……k.cn.文.學網輕輕封住他的口鼻。

如果對方願意,這濕熱的空氣,隨時會化做火熱的岩漿,把其中的人烤成焦炭。

李珣停下身子,皺眉道:「棲霞元君?」

話音方落,方圓數丈的水氣一掃而空,妖鳳優雅的身姿顯現眼前,神情倒是出奇的平靜恬淡。

李珣這才想起,妖鳳前日已光明正大地入住水鏡洞天,眼下碰上,倒不是不可接受。

兩人目光相對,從彼此眼中,都看不出什麽親善之意,反倒有些倉促中的尷尬。看起來,雙方隻是偶然相遇,李珣鬆一口氣之餘,又覺得腦袋隱隱作疼。

妖鳳看起來也有些煩悶,微蹙秀眉道:「你怎麽在這兒……」

「娘親,猜猜我剛才看見了誰?」

突起的少女清音將已僵滯的氣氛打破,兩人同時扭臉看去,隻見林無憂笑嘻嘻地踩著水麵,飛跑過來。

林無憂身上,粉紅色的繡紋小褂配上同色紗褲,外連裙袂,清爽可愛到一塌糊塗,像是在水氣濕重的湖麵上,射下了一縷陽光。

妖鳳雍容的麵容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寵溺之情,微笑伸出手,化去衝力,將少女半攬在懷中:「乖囡,你看到誰了?」

「就是水鏡那個老滑頭啊!看到他剛從南邊走開的……珣師弟,是你?好巧啊!」

李珣眉頭跳了跳,還了一個笑臉:「無憂師姐好,真是好巧!」

「南邊……」妖鳳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突然變得如霜刃般鋒利,在李珣身上掃過。

李珣本能地繃緊身子,耳邊則傳來妖鳳冷森森的問話:「你剛剛見過水鏡?」

李珣知道她是從方向上判斷出來,事實俱在,他也不砌詞推諉,坦然承認:「碰巧說了會兒話吧。」

「碰巧?」

妖鳳明眸中利芒有如針刺,令李珣臉上一熱:「若在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可在這琅琊水鏡之天,何曾聽到過「碰巧」二字?」

李珣稍稍穩定心緒,卻也愕然於妖鳳與水鏡的「異口同聲」。好笑之餘,聳肩道:「這個,還有什麽說法嗎?」

妖鳳淡淡道:「也沒什麽,水鏡宗號稱通天曉地,行事無不合乎天機。

幾萬年下來,別的沒有,圓滑趨避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作為一宗之主,水鏡行事,若沒有個瞻前顧後,才是奇怪。」

她並不願在這話題上停留,稍頓又道:「我隻是提醒你一句,水鏡宗那些相麵卜卦的法子,難測得緊。你的本事大多還是在明心劍宗上,脫離這根基,古音未必看得上你!你可明白了?」

這算是關心嗎?

對妖鳳不合常理的態度,一時間令李珣難以理解,所以並沒有及時做出回應。

反過來說,妖鳳本人似乎也有些困惑,眉頭從一開始便沒有舒展過,隻是用手無意識地輕撫女兒的發髻。

林無憂在此刻表現得真是乖巧,也不說話,明眸閃亮,在兩人身上來回巡逡。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而半空中,玉嵐道人的影像正漸漸淡去,關於玄海幽明城的信息,已通過這種形式,完全發散出去。隻是從頭到尾,李珣沒在上麵留過哪怕一點兒心思。

不過,沒有玉嵐道人的遮掩,在一起的三人便相當礙眼了。

妖鳳眸光一掃,唇邊略顯冷誚:「罷了,這是你的事情,我也懶得管……我且問你,你可知道陰陽宗在湖上的位置?」

「陰陽宗?」

李珣心頭劇震,還未來得及說話,妖鳳卻神情一動,似是接收了什麽訊息,也不打招呼,摟緊林無憂,身形倏然消逝。不過,李珣較以前靈敏數倍的感知,仍捕捉到了她移動的軌跡。

事實上,正如妖鳳本身的性情般,她的飛行移位不但有速度,亦有飛翼垂流的堂皇大氣。空氣被強烈風壓擠迫的呻吟,便是感應其方位的最佳指針。

隻是,感應是一回事,捕捉是另一回事,而捕捉之後,如何應付,才是最考驗人之處。

相比之下,另一位則整個地倒了過來。

「嗨,和你師娘倒真是戀奸情熱啊。」

水蝶蘭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和李珣隻有不到七尺的距離。

李珣隻覺得腦後頭皮發麻,也不知是被妖女的神出鬼沒嚇的,還是被毒舌激的。

他搖頭歎了口氣,轉過臉來笑道:「剛才多謝了,也隻有你才鎮得住水鏡那老滑頭。」

「去!」水蝶蘭極不屑地哼了聲,目光又轉向妖鳳消失的方向。此時她明明是「百鬼」的容貌,偏露出一個極促狹的笑臉:「想知道棲霞去做什麽了嗎?」

「你知道?」

「當然,昨晚上就知道了。」

說著,她身形又隱入連綿的水霧中,隻是悄悄激發了體內的「同心結」,來指引方向。

李珣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才奔出十幾裏路,鑒湖上忽地起了一陣騷亂,接著便是滾滾的元氣亂流從遠方直壓過來,似是從水鏡洞天之外,一路傳導至鑒湖範圍。

李珣皺眉細品這亂流中挾帶的信息,尚未分辨出個究竟,已有人揚聲大叫道:「厲鬥量與妖鳳死戰,北盟南下了!」

這尖利的嗓音直上高空,一下子不知傳出多遠,立時又在鑒湖上攪起一陣風浪。

湖上各宗修士人數並不算多,隻有三四百人左右,卻都是各宗的精銳,被剛剛那言語刺激,幾乎是同時提氣反應,彼此氣機交錯,互相影響,當即把鑒湖周圍的元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QUanbEn-xIAoShUo.com(.……cn.文.學網氣切割得七零八落,漫天水霧也衝散大半。

在這混亂的局麵下,便顯出水鏡宗知客的圓滑來。

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在少之又少的時間裏,將各宗修士收攏住,又順應時勢,將心癢難熬的修士們引出。而且其退出的路線各不相同,將各宗之間可能出現的磨擦降到了最低限度。

在這種情況下,單槍匹馬的李珣便很是礙眼了,一路上,他至少與五個宗門的修士擦肩而過。他也顧不得旁人的眼光,隻是潛心鎖定了蠱蟲的反應,一路狂奔下去。

眼見已要飛出水鏡洞天,周邊「水華重幕」的封禁忽地蕩漾起一圈水紋狀的震波。李珣猛然抬頭,恰看到半空中青芒紅影交錯而過,在虛空中拉出一線黯淡的彩光。

緊接著,細長的彩線膨脹開來,刺眼的光芒灑落,將「水華重幕」擊出一圈又一圈波紋。力量導入大地,方圓百裏,都在隆隆回響。

「鎮海八法最重氣魄,棲霞又是一貫的堂皇大氣,他們兩人打起來,才是真正好看。嘿,姓厲的總愛多管閑事,卻不想想,人家願不願承他的情!」

水蝶蘭明明就在附近,偏能借助淡薄的水氣及周圍沙洲草木的陰影,將身形藏匿無蹤,經過的那麽多高手,竟然沒有一人查覺。這種手段比李珣半調子的噬影**可要強出不知多少倍。

隻是,李珣怎麽聽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呢?

疑惑中,李珣衝出了水鏡洞天,外間撲麵的涼風吹幹了周身的濕氣,令他頭腦一清。

再抬眼看時,便發現在高空激蕩的亂流之下,還有兩撥人馬酣戰正緊,雖氣勢不及,熱鬧之處,卻猶有過之。

「那個是……宗主雲輦,秦婉如?」

李珣忽然明白症結在哪兒了。

他身形猛然側移,轉到側方山林深處,尋了個隱蔽地點,才低聲道:「昨晚上,你把「墨絲蚶寶」送出去了?」

身邊人影不見,偏有聲音從虛空中透出來:「那是當然。不過,你那個便宜師姐好心急啊,走漏了風聲,也算活該!」

李珣應了聲,腦子裏卻想到妖鳳親身參與這水鏡大會的怪異之處。現在看起來,她紆尊降貴地駕臨此處,除水鏡大會及剃刀峰之事外,還要再加上羽夫人……剛剛,她不就直接問了陰陽宗的所在麽?

應該就是這樣了,在有心人眼裏,羽夫人的所在是瞞不過的。

秦婉如行險將羽夫人帶在身邊,固然爭取到了時間,卻也使得自己再沒有緩衝的餘地。在妖鳳雷霆一擊之下,能撐到此刻,已算是幸運了。

思至此處,李珣正要回頭,卻聽見水蝶蘭哼聲道:「預先聲明,不要想著讓我摻和進去。本人傷勢未愈,可不想去送死!」

被水蝶蘭一語道破心思,李珣也不顯尷尬,隻是聳聳肩,卻沒放棄這個心思。

越是與古音她們打交道,李珣越能體會到羽夫人的重要。特別是羽夫人掌握的諸多信息,對他來說,擁有無以倫比的價值,堪稱是與古音等人角力的勝負手。

「扭轉不利局麵,這是一條……唯一的一條捷徑哪!」

心中執念未絕,陰陽宗所處的空域下,便是一聲直追高空激戰之聲勢的大震。

先前圍攻宗主雲輦的十餘名修士在震蕩中同時後移,窺了這麽個空隙,雲輦周圍如蓮花般的垂流雲氣,片片伸展,旋又颯然外爍,觀其「蓮瓣」的移位,分明就是一個極高明的封禁陣法。

李珣點頭道:「哦,禁法本身倒沒什麽,可若有雲輦上諸修士以「極變陰陽法」操控,聲勢便截然不同。攻敵不足,自保有餘,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隻是……」

「青鸞都藏了大半天了,怎麽還沒動靜?」

「嗯?是青鸞嗎?」

「當然,旁人我還發現不了,可她那個潔癖的性子,若能藏得嚴實,才叫怪事。」

這回輪到李珣驚訝了。他看得出妖鳳一方仍有所保留,卻想不到對方保留的餘地是這麽大!

是對諸宗會盟還是有所顧忌嗎?

李珣看不出來,有若一盤散沙的各大宗門,如何還有結合起來的可能。倒是厲鬥量這麽熱心地幫忙,除了其本身個性之外,未免沒有示恩於人又或彰顯「北盟」強壓以成事的考慮。

隻是,陰陽宗相對於北盟,實力太弱,現在又沒有陰散人撐腰,若還是堅持自保全身的策略,這回返宗門的路上,恐怕就是他們的墳地了。

青鸞到這時候還不出來,莫不是在擔心陰散人的緣故?想想也是,妖鳳她們可不知道陰散人的現狀。

在她們眼中,陰散人向來「神出鬼沒」,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殺出來。

留個青鸞,也算是有所準備……

「隻是若事態持續下去,就算厲鬥量擋住妖鳳,陰陽宗也很難脫身,時間一長,傻子也知道陰散人不在附近,那時候,陰陽宗可就危險了。嗯,此時若有個可以打破常態的人出現……」

「是你宗門那位吧!」

「啊?」

二人的對話被橫過天際的劍光切斷,隨之而來的清亮劍吟,在悶雷陣陣的天空中,顯得分外悅耳。

然而,當李珣看到劍光環繞中那位修士的身影時,卻一點兒賞心悅目的心思也生不出來。

「明璣?」

李珣絕不曾想到,第一個有膽出來解套的人,竟然是明璣。

在這裏,比明璣輩分高、權位重、影響大的前輩高人起碼有五位以上,何曾輪到明璣出頭?

可在這種時候,再想什麽都沒用了,他瞪大眼睛,看著明璣身劍合一,從側下方強突而上,圍攻陰陽宗的北盟修士也分出兩人,半空截擊。嘶嘯的劍氣刹那間將三人的身影卷了進去。

看著天空中飛動的電光,李珣霍然直立,旁邊水蝶蘭被他嚇了一跳,驚道:「你做什麽?」

「誰知道……不過在這種時候,不知道才不會錯!」

尾音有如纖細的綱絲,繃然斷絕。而李珣已經禦劍直上,撲向天空中的戰團。

也就在他飛騰約百尺之際,水鏡洞天之前,又有四道劍光先後飛起,直追上來。

李珣沒有回頭,卻也知道,後麵四人必定是明惑、靈機等同門無疑,而能比同門早上半步,便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些雜念隻在腦中一閃,便飛得無影無蹤,他手中「苦竹」輕振,周身氣脈隨之共鳴,禦劍速度再增,頗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然而,也正如他所料,在他距戰圈將接未接之際,水鏡洞天周圍暴起數道驚人的氣息,同時有人大喝道:「諸位停手!」

沒有人是傻子,幾乎是話音初起,交戰雙方便猛然撤身,拉開了足夠的安全距離,就算是高空中打得驚天動地的兩位,也說停便停,止息了虛空中肆虐的風暴。

李珣沒管說話的那人是誰,利用雙方停戰的空檔,他緩緩飛到明璣身邊。明璣也回眸看來,兩人目光接觸,都未說話,隻一笑而已。

而此時,明惑領著三位弟子,也跟了上來。明璣稍做示意,這波人馬便漸漸向陰陽宗那邊靠近,中間並未受到任何阻礙。

眼見著便要靠近宗主雲輦,隻是周圍那些「蓮瓣」餘勢不消,看起來並沒有開門迎客的打算。

如果真是如此,明心劍宗可就尷尬得很了。

便在此時,明璣向李珣眨眨眼,持劍的小指微微向陰陽宗雲輦那邊勾了一下。

李珣稍怔即明,當即揚聲道:「甲子前,在北極蒙秦宗主救難於生死之間,在下雖不才,今日願以生死報之!」

聲音激蕩,遍傳數十裏,天上地下,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他這邊說得冠冕堂皇,明璣也在一旁敲邊鼓:「秦宗主對我宗弟子有恩,我宗自然沒有旁觀的道理!」

若說靈竹的分量還有些不足,那麽明璣此話出口,就連做為當事人的李珣都分不清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更別提那些瞧熱鬧的旁觀者。

宗主雲輦中稍稍靜默片刻,終於有了回應。開口的正是秦婉如:「善因善果,本座身受了。

「明璣仙子,多年不見,一身俠骨,猶勝往昔,這位,便是明心靈竹吧,當年不夜城一別,卻不想道友鵬程萬裏,令人刮目相看。」

聽了這柔和婉轉的聲音,李珣暗籲出一口氣,這下麵子、裏子都有了。

明璣看似莽撞的行為,卻在情義上捆住了陰陽宗。不但解了眼下的套子,還重新給了陰陽宗轉變立場的空間。

如果秦婉如不是真的傻了,至少在近期內,她應該會選擇和正道九宗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最終受益的,仍是正道九宗。

「真是一石數鳥的好手段!」

李珣暗讚一聲,卻又見到水鏡洞天外,一個人影浮空而起,大袖飄飄,腰綴銅鏡,正是水鏡先生。

他的修為比之妖鳳、厲鬥量自然遠遠不如,不過身為地主,開口調停,卻是天經地義。

「厲宗主、秦宗主,還有棲霞元君,諸位都是水鏡宗的客人,若在此有任何損傷,都非敝宗願意見到。水鏡不才,願居中調停,請大家暫止幹戈,如何?」

聽著水鏡嘴裏「在此」、「暫止」等等言語,李珣忍不住想笑,隻是,他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高空中一道目光射來,打在李珣身上,竟讓他全身為之一熱。這顯然於妖鳳。而幾乎就在同時,身後宗主雲輦中,也有目光投射過來,同樣定在了他的身上。

受此刺激,李珣忽地想起,對他而言,在場諸人的關係,真是亂得無以複加,隻是想想便覺得頭疼。抽空看了眼不遠處的靈機,這個修為最弱的兄弟,固然明顯有些怯場,可因單純而顯現在臉上的神情變化,卻讓他不由得好生羨慕。

雙方的目光幾乎在同時移開,緊接著,秦婉如已搶先在雲輦中發話:「多謝水鏡先生好意,隻是本座誓與擄母至仇不共戴天,此間再沒什麽餘地可講!」

除了李珣這種深知其中關竅的人物,在場修士都是滿頭霧水。

隻可惜,不管是秦婉如還是妖鳳,都沒有閑心解釋。

這邊話音方落,高空中妖鳳便冷譏道:「古家追捕逃奴,是情理中事,我這邊也不用水鏡你費心了。」

聽她自稱是「古家」人,非但李珣,就連明璣、明惑等人,臉上都不太好看。

這種事情約在可言不可言之間,憑的就是一點感覺,而妖鳳此言,就等於是在上麵塗了層怪怪的佐料,嗆不死人,卻讓人很難有個好心情。

不過,受此幹擾的,也僅僅是少數幾人而已,像厲鬥量就完全不受影響,他哈哈大笑道:「元君何以欺我耶?古誌玄與陰重華的陳年舊事,我也知道一些,其中糾結暫且不論,隻看其中的輩分……

「說句對秦宗主不敬的話,這事情便是元君要管,也要去找陰重華才好,中間隔著輩分,也不好僭越不是?」

也許是李珣的錯覺,他隱約感覺到,當厲鬥量扯出「輩分」這張虎皮時,上下四方的氣氛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有那麽一刻,他甚至覺得周圍靜得落針可聞。

而接下來,妖鳳的笑語便將這份異感擊得粉碎:「奇談怪論!我區區妖魔,聽不懂你們那些彎彎繞繞。抓個逃奴,哪來得這麽多講究?」

話音方落,遠方便有一人冷冷回應:「你有沒有講究無所謂,隻要記得我們的講究便成了。」

能在妖鳳眼前如此說話的,天芷上人當然算一個。

隨著這針鋒相對的言語出口,李珣便看到,久違的天芷升上半空。數月「不見」,她一身銀灰長袍,風姿如昔,眉目間決絕寒意卻越發明顯。

看起來,若是一言不合,她絕不介意和厲鬥量合攻上去。

天芷一出,幾乎可以代表正道九宗已打定了相助的主意,而其間又有明璣、李珣代為轉圜,不懼陰陽宗反覆,勢頭可說是徹底扭轉過來。

妖鳳雙眼眸光如霜似雪,在天芷麵上迅快一繞,隨即又轉而看向宗主雲輦這邊。

也許是錯覺,李珣倒覺得她的眼神在自己臉上停留得長些。

旋即聽她冷笑道:「羽侍可醒了?」

這一句話將剛剛營造出來的殺氣盡數卸開,眾人發怔之時,唯有秦婉如及時回應:「家慈蒙元君照顧,尚沉睡未醒。」

此話客氣極了,卻也陰狠極了,分明點出秦婉如與古家,確實是仇怨不共戴天。

妖鳳卻隻當清風過耳,淡淡道:「還未醒嗎?那倒真是可惜了。我向來知道,羽侍心中最慈,卻不知可還能應在她女兒身上麽?」

說了這些若有所指,兼且晦澀難明的話後,她稍稍一頓,又輕歎口氣:「都是女兒,怎麽差得這麽多?無憂,我們走了!」

「娘親啊,哪有在這麽多人眼前說自家女兒壞話的?」

隨著少女不依的嬌儂軟語,粉紅色的身影乘著風,從高空中直落下來。眼尖如李珣者,還能看到她背後剛剛收攏進去的金屬飛翼。小姑娘視周圍數千修士如無物,一頭鑽進妖鳳懷裏,大撒其嬌。

妖鳳臉上神情雖仍是冷冷淡淡,但眼中的慈愛卻是瞞不過明眼人。她輕撫少女鬆散的發髻,接著又伸指在少女腦門輕彈了一記:「說你了麽?

小心眼兒!」

母女二人就這麽把旁觀者晾在一邊,若說旁若無人,也是拔了尖兒的。隻是,妖鳳的言語中,味道怎麽這麽怪?

或許是李珣敏感,可他分明覺得,隨著妖鳳唇齒啟闔,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不循任何介質,直抵他心中深處,蕩起陣陣回音。

身後宗主雲輦之上,秦婉如竟是出奇地沉默。

水鏡洞天外的衝突還是草草收場,大多數旁觀者隻是看得一頭霧水,帶著疑惑漸漸散去。

此時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水鏡宗。

通過這一場水鏡大會,水鏡宗成功地將身上的壓力卸下,再度成為一個稱職的「旁觀者」。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水鏡先生的心情還算不錯,主動安排陰陽宗人馬進入水鏡洞天暫歇,同時給正道九宗的拉攏創造機會。

李珣暫時沒有考慮其中的關節,他先前不假思索,飛身與明璣「共患難」的表態,不出意料地引來頗多讚譽。

相比之下,明璣隻是淡淡地說了聲「亂來」,可那輕打在他肩膀上的劍鞘,卻比任何讚譽都來得重要。

這個動作令李珣長出一口氣。從明璣的舉止來看,水鏡先生果然把「不計名利毀譽」的手段發揮到了極至,他的秘密算是保住了。

此時,以厲鬥量為首,正道九宗的代表正聚在一起,商議與陰陽宗的關係變化。

總體而言,這邊的態度還是相當謹慎的,並沒有急切地與秦婉如商談,避免了挾恩圖報的壞印象。

同樣的,秦婉如的態度也略顯保守,除了口頭上致謝之外,也沒有主動談起與正道九宗合作的事項。

雙方故做矜持的姿態,與李珣已無關了。看著明璣,他有心問她昨晚對戰「血魔」的詳情。

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忽聽得有人開口招呼:「明璣仙子,還有這位靈竹道友,多年不見,可否到雲輦上一敘別情?」

「秦宗主?」

明璣沒想到,剛剛還與厲鬥量等人扯皮的秦婉如,轉臉便提出邀約,不免有些驚訝。

厲鬥量、天芷、釋無涯這三個權位最重的宗主同時轉過臉來,與明璣眸光一對,彼此都有了默契。

李珣在旁翻了個白眼,若連六七十年前的一麵之緣,也有舊情好敘,大家也用不著打生打死了。秦婉如這樣做法,分明敘舊是假,給自己找台階下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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