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語蝶暗自觀察了平老爺的麵相,心下對這平老爺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看法,這個時代的商人,或許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表象,晟老爺平素就是這樣一副麵容示人,這平老爺卻是更勝晟老爺一籌的,似乎笑容在他們臉上是一種奢侈品,笑得多了,便是損失了一般。

見了平老爺,晟語蝶心中不自覺的便想到了晟老爺了,許著到後來與晟老爺逐漸熟識了,也就生出了親切來了,現在看著與晟老爺一般表情的平老爺,倒也不覺得十分的生疏。

見晟語雁已經準備好了奉茶,平修錦遞了茶給她,她便低眉順目的接了過去,恭敬的把茶奉到晟老爺麵前,語調柔和的輕喚出口,“公爹,兒媳給您奉茶了。”

平老爺端了茶去,用碗蓋掩著茶葉,點頭淡笑著就口一飲而下,隨後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平修錦,微微點頭說道:“娶妻之後便算是成人了,今後更當虛心的跟府中的前輩好生學著怎樣經商,日後許才有出頭之日,你可懂了。”

平修錦連連點頭,聲調平緩的說道:“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他們父子間也隻這一句話,見平修錦點頭應下之後,平老爺自袖帶中摸出了一方用紅紙包著嚴實的小口袋放到了平修錦端著的托盤上,點頭示意著平修錦該去給平夫人奉茶了。

平修錦臉上現出些微的失望,可也不敢耽擱,隨即帶著晟語蝶向平夫人的方向走去,平夫人眼睛看了看托盤上略微厚實的紅包,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帶著不屑。

平夫人臉上的表情盡數落入離她最近坐著的晟語雁眼中,瞧見了這幅表情,晟語雁嘴角的笑意更濃了,許怕人瞧了出來,趕緊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水裝作飲茶的樣子。

林巧蓉的注意力卻是全放在了平老爺與晟語蝶這邊的,見了平老爺對晟語蝶的滿意,她心中也跟著開懷,雖然自己與晟語蝶並無親近,卻說不出為何要從心底喜歡了這個新進門的弟媳,大概是這些日子粗淺的聞聽了一些關於晟語雁的消息,內心在瞧見了晟語雁今日對座位的態度上,兩相對比,雖然都是晟家出來的人,她林家也不是全然無知的粗戶,對於晟家姐妹之間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探知了些消息,雖然未待確認,她心中卻對林家姐妹二人已經有了別樣的看法,自然,晟語雁絕對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了。

晟語蝶如方才一般無二的給平夫人奉上了茶水,平夫人端起之後,隻是就著碗沿輕輕的啜飲了少許,隨後放下了茶碗,臉上不見任何的開懷,板著臉平淡的說道:“我自不比老爺的殷實,出手也沒有他的闊綽,這多少算我一些心意,但願你們夫妻今後生活和順,我這平家可是見不得麻煩的。”

平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至始至終都未瞥向平修錦,晟語蝶見平夫人這紅包抓在手中並沒有放到托盤之上,忙低下頭去,伸出雙手接過平夫人的紅包,柔聲細語的說道:“謝過婆婆。”

“好了,我也不是個習慣客套的人,這茶也奉上了,老爺若還有什麽交代,便一道說了去,若是沒什麽要求,便散了吧。”

平老爺低頭看了看堂間裏的幾個人,倒也沒說散不散,他不發話,平夫人也不敢說什麽,氣氛尷尬的僵滯了。

晟語雁見旁人都不說話,她是坐不住的,清了清嗓子,直接說將開來,“公爹待妹妹果真的好,且不說這偌大的紅包惹眼,就是這場麵也讓人羨慕的,想我進府之時,公爹忙得都沒時間見我的,自然,現在公爹也是忙的,可卻要忙裏偷閑來受了妹妹的茶,當真羨煞旁人了。”

平老爺聽見了晟語雁的話,眉峰不禁挑了起來,輕聲說道:“怎的,你這是在埋怨我慢待了你?”

聽見平老爺語氣中的不快,晟語雁急忙起身走上前來,臉上似乎帶上了委屈,喃喃的說道:“公爹這可以冤枉兒媳了,我隻是說我妹妹好福氣,進門就受了公爹的重視,怎會有別樣的意思呢。”

平老爺冷哼一聲,一旁的平夫人可是見不到晟語雁委屈了,聲音是比方才還冷上了三分的,“老爺,莫要怪妾身說你,語雁也才進門,還是個孩子,哪裏懂得你的心思,她是有什麽便要說什麽的,這事也是你做的令人傷心,好歹語雁她也是個嫡媳,進門後第一次奉茶的時候你都沒出來,且不管那日你是否當真就忙得脫不開身,孩子哪裏知道了那些複雜的事情去,可今日卻偏偏跑了來,又給了賞,這包看著也不薄,莫說是語雁了,就是我心中瞧著也不舒服了去。”

聽了平夫人的話,平老爺沉默了一陣,隨即沉聲說道:“那日委實的忙,當真的脫不開身,也不是要偏著哪房的念頭,好了,既然夫人如此說了,稍後看語雁喜歡什麽,讓她自己選去罷了,今日就散了吧,稍後我也該出門了。”

晟語雁聽了平老爺這話,急忙福身行禮:“兒媳謝過公爹抬愛。”

她這邊高興了,平夫人那裏也掩不住的勾起了嘴角,隨後把眼神對上晟語雁的,似是誇讚了一般。

晟語蝶冷眼旁觀著她們二人的一舉一動,心頭不禁罩上了陰雲,這個時候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成了,與平修錦像兩截生個根的老樹樁,呆呆的戳在了那裏一般。

見晟語雁此刻是喜笑顏開,平老爺眼神愈加的冷淡了,平夫人臉上的表情卻好像方才平老爺的賞是給了她的一樣了,這個時候全然的綻開了笑,由眉眼直達心頭。

平老爺受了晟語雁的謝,也不想多留,站起身子便循著剛才進來的方向走了出去,前後停留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刻鍾,晟語蝶見了,隻在心中又給平老爺下了個風風火火的定論。

平夫人見平老爺出門了,眼神隨即掃向了晟語蝶,見她低眉順目的樣子,冷哼一聲,揚高了聲追問了平老爺,“老爺,您這次出門要多久?”

平老爺頓住了腳步,略一沉思,喃喃的說道:“年前定會回來的,這府中的事情,多勞夫人費心了。”

平夫人臉上掛著笑,“老爺自管去忙,家中交給妾身便是,對了,這次可還要帶著修良和修祺?”

聽見了平夫人這樣問,平修錦卻是淡然了,以前平老爺出門的時候,他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平老爺一道上路,可每次都輪不上他的,隨著年歲的增長,愈加的難過,不過昨日才與晟語蝶成親,這新婚伊始的,有幾個想著出門的,這次聽了平夫人的問題,倒也沒了以往的難過,反倒覺得鬆了一口氣一般。

可他才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邊平夫人又接著說了下去,“還是老爺覺得修錦娶了妻子,算得上是大人了,這次也要帶著他去,若是老爺有這樣的想法,妾身這次絕對不會再攔著您了。”

平老爺聽了平夫人這話,卻是覺得有趣了,轉過身子盯著平夫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知我的,這次就讓修良同我一到去吧,也不是多遠的路,個把月就回了,至於修祺和修錦,新婚燕爾,怎受得住分別的苦去。”

平夫人臉上還是掛著笑,“老爺這年歲大了,倒也愈加的懂得體貼了,想你我成親不足三日,老爺便丟下妾身走商去了,那個時候您可是與妾身說大丈夫理應誌在四方,怎可沉寂在兒女私情之中,如今卻全然不同的說道去了。”

平老爺聽見平夫人這般說了,眉梢微挑,沉聲說道:“既然你如此說法,也好,就讓修祺隨我一道去吧。”

晟語雁聽了平老爺這個決定,麵色一沉,對著平夫人是連連的搖頭,平夫人見了,臉上立刻變了顏色,對平老爺也和顏悅色了起來,語調不似方才的盛氣淩人,這一刻仿佛是個純善的良母了。

“老爺,也不差這一次了,語雁和修祺這也才成親不多日子,他們不似我們那個時候,你不出門,這家業就挑不起來,既然你還能擔著些日子,況且還有修良陪著您一道去,這次就不叫修祺吧。”

平老爺淡笑的對著平夫人,語調輕緩的說著:“既然夫人有此一說,我也便不強求了。”

說罷笑著離去。

待到平老爺一走,平夫人麵對著平修錦夫婦的時候,又是那一副平修錦似欠了她債一般的刻板麵孔,冷冷的說道:“既然沒什麽事情,你二人就下去吧,今後也不必每日都過來請安了,我也不是個喜歡那些平白的客套,若是見了糟心的人,反倒惹了自己的煩心去,我話也說得明白了,不用我再多交代了吧?”

晟語蝶默聲未作答話,眼睛卻對上了晟語雁的。

晟語雁見晟語蝶此刻是看著她的,眼睛一瞟,隨即晃著身子來到平夫人身邊,輕笑著說道:“婆婆,您真話說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