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邀請我明日去醉仙樓詳談,還說他並無惡意,而是要幫我脫困,我沒敢答複他,特地回來跟你們商議。看起來這楊釗的本事不小,這麽快便知道內情了。”王源低聲道。

公孫蘭蹙眉沉思良久,輕聲問道:“王源,你對此事是什麽看法,畢竟你親身和楊釗說了話,從他的言談語氣之中是否能感覺到什麽?”

王源撓頭道:“我毫無頭緒,他邀我去醉仙樓一談,話意之中似乎是要幫我解決麻煩,不過焉知他的用意如何?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

李欣兒駭然道:“會不會是楊釗故意以幫你脫困作為誘餌,引誘你明日去醉仙樓赴宴,然後對你不利?也許是昨夜沒有得手,那王鉷一計未成又來一計,於是邀楊釗替他設個圈套誘你出左相府?二郎,明日醉仙樓你可不能去。”

王源點頭道:“我也無法排除這個可能,但若真幫王鉷的忙誘我現身,倒也不是完全的說不過去,畢竟他和李林甫走的很近,若是替王鉷幫忙,也說的通。”

公孫蘭緩緩搖頭道:“你們都錯了,據我看來,楊釗絕不會這麽做。”

王源道:“何以見得?王鉷若是真的找楊釗幫忙,楊釗會不同意麽?”

公孫蘭搖頭道:“據我所知,王鉷此人為人刻薄陰險,和李林甫手下的楊慎矜等人的關係都不和睦。而李林甫卻是因為他的狠毒和詭計多端而倚重於他。故而王鉷除了李林甫之外幾乎不待見任何一人。這個楊釗是最近兩年才來長安的新貴,其發跡也是因為宮中貴妃和楊家姐妹之故,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雖然都是李林甫想要拉攏的人,但各自的靠山不同。楊釗依附李林甫那是相互利用,他需要李林甫從中協力提攜才能名正言順,而王鉷則不然,他隻能完全依靠李林甫,所以這兩人在李林甫眼中的遠近疏離是絕對不同的。”

王源點頭道:“這倒是個道理,但卻無法證明這兩人不會合作對付我。”

公孫蘭微笑道:“你得罪了陳妙兒,所以得罪了王鉷,你詩會戰勝了李林甫,所以你得罪的是李林甫,但你可曾得罪了楊釗?”

王源詫異道:“我得罪了李林甫,那不就是得罪了楊釗麽?”

公孫蘭搖頭道:“剛才我已經說了,楊釗和李林甫隻是相互利用,楊釗是誰的人可說不清。李林甫希望拉攏討好貴妃便需通過楊釗,楊釗要想不被人詬病為靠宮裏的關係升官,便需李林甫李適之等人給予名正言順的考評提攜。而兩位相國也希望通過拉攏楊釗和正受寵信的楊家搞好關係,在皇上麵前能替己方說話。若你是楊釗,你會在這種背.景之下為了替王鉷報私仇而對付你麽?”

王源懂了,說到底楊釗不會這麽傻,光明正大的來左相府來找自己,邀請自己去醉仙樓,然後自己一旦出了意外,豈非白白給人拿了個把柄。除非楊釗是個傻瓜,否則他豈會做出這麽蠢得事情來。

王源道:“那麽你的意思是,楊釗確實沒有惡意咯?也讚成我明日去醉仙樓見他?”

公孫蘭靜靜道:“是否有惡意我卻不知,我們隻是不知其用意罷了,善意惡意還無法判斷.但明日你應該去,否則我們怎知他的用意呢?而且若楊釗肯出力的話,他確實有能力幫你解決目前的困境,因為他若是想保你,李林甫也是要給他三分薄麵的,隻是不知

這麽做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顯然楊釗不會無故而來,明顯有些內情我們根本不知道。”

王源嗬嗬笑道:“我此刻也沒什麽選擇,不如去會一會他,也可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也想知道我有什麽地方可以讓他願意幫我,莫非他家的妹子看上了我了不成?哈哈哈。”

公孫蘭瞪了王源一眼道:“楊釗的妹妹除了貴妃便是楊家三姐妹了,莫非你想當虢國夫人的裙下之臣不成?聽說那虢國夫人最是喜歡長安的青年才俊,如今你名揚京城,被她看上了,叫楊釗來說合也未可知。”

王源嚇了一跳道:“開什麽玩笑。”

李欣兒皺眉道:“別說笑啦,該擔心是真正的危險才是,說來說去難以排除王鉷會對二郎不利的危險,明日二郎去赴宴,可說不準會發生什麽。”

公孫蘭微笑道:“放心,有我在旁護著王源,你還擔心什麽?我們豈會不加防備?”

王源驚訝道:“你跟我一起去?”

公孫蘭淡淡道:“還能有別人麽?雖然我確信你不會有危險,但我去隻是為了你安心罷了。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了我,若是現在誰能讓李林甫改變主意放過你的話,怕是隻有這個楊釗了,所以這是一次化險為夷的機會。如果楊釗能幫你,便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包括李適之和李林甫,王鉷楊慎矜那些人便更不在話下了。”

王源點點頭道:“但願如此,雖然我心中滿是疑惑,但明日之會我是一定要去的了。我剛回來,便又要找理由出府,我們的李左相不知會不會再次大發雷霆呢。”

公孫蘭微笑道:“李左相的怒火也顧不得了,誰叫他遮遮掩掩呢?早日告知王源的處境便這麽難麽?這個人也真是蠢得很,總以為所有人比他都蠢,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蠢的一個。所以他永遠都被李林甫踩在腳下。”

……

既已決定明日去赴醉仙樓之約,自然是要征求李適之的同意,於是王源傍晚時分找到了柳熏直,向他提出明日想出府的要求,理由是答應了表姐和夫人,陪她們去慈恩寺燒香拜佛。

柳熏直自然不敢擅自答應王源,他也不敢告知王源現在他隻有留在府中才最安全,於是隻能去請李適之的示下,希望李適之能給予阻止。

內宅書房之中,本在潛心練習書法的李適之聞言之後怒擲毛筆於地,恨恨的道:“你去告訴王源,從今日起他想出府便出府,再不必稟報了,老夫給他絕對的自由。”

柳熏直嚇了一跳,忙低聲道:“左相,這樣一來,王源的安危可就難以保證了,要不要給他配些護衛隨行?”

李適之擺手冷笑道:“不必了,他自己要找死,我們又能如何?;老夫早就看出來了,他是第二個李白,當年那李白在京城時,老夫對他何等禮遇?換來的又是什麽?還不是拂袖而去連個招呼也不打?王源就是一條養不馴的狗。”

柳熏直撿起地上的毛筆放在筆架上道:“左相公息怒,也許咱們該將內情跟他說清楚的好,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身處在危險之中。依著我的意思,還不如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他生氣也好,發怒也罷,大不了寬慰寬慰也就罷了,身處危險境地,他也自然會知道如何小心應對。”

李適之看著柳熏直歎息道:“熏直啊,你還看不出來麽?王源明顯是知道自己

的處境了,隻是他不願意說出來裝糊塗罷了。昨夜我們的消息準確無誤,我金吾衛中也有消息來源的,報來的消息說雖然王鉷並未明言抓捕何人,但他們當中確確實實有人認出了王源。王源和另外一個人一路被追到晉昌坊附近消失了。”

柳熏直驚訝道:“這麽說來,王源是真的在裝糊塗了?難怪一大早坊門未開他便出現在府門前,隻是當時他的表情平靜,像是什麽也沒經曆一般,我竟然被他給騙過了。”

李適之用手指輕輕叩擊桌麵道:“老夫在想,他或許內心中對老夫充滿了不滿,既然如此,老夫又何必去費心思庇佑他?而且剛才梁思歸梁先生來的時候分析了一番,老夫覺得甚有道理,思歸說王源身邊的兩個女子甚是可疑,不知道熏直你有沒有感覺?”

柳熏直皺眉道:“那不是一個是他的妻室,一個是他的表姐麽?看上去都是尋常女子,屬下倒是沒看出什麽可疑之處的。”

李適之歎道:“熏直啊,跟思歸比起來,你在這方麵顯然不如他。今年上元之夜,李林甫府中有個刺客潛入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柳熏直點頭道:“當然記得,當時我們得出的結論不是說這是李林甫的故意放出的風聲麽?猜測他又想搞些什麽勾當而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李適之微微點頭道:“是,當時我們是這麽認為的,但事後證明此事是真的。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不久前我才知道確切的消息,那晚李林甫府中不是進了刺客,而是李林甫府中的一名舞姬夜半窺伺李林甫的密室,偷聽李林甫和楊慎矜王鉷等人在密室的談話被發現了,這才調動了金吾衛纊騎和武侯們大肆搜捕。”

“舞姬?”柳熏直楞道:“這可叫屬下摸不著頭腦了,到底怎麽回事?”

李適之緩緩落座,低聲道:“這不是個尋常的舞姬,熏直還記得當年在宮中那個大唐第一劍器舞大家公孫大娘麽?”

“當然記得?左相是說,那個舞姬便是公孫大娘?這怎麽可能?公孫大娘當年潛逃出宮之後再無消息,雖然陛下並未下令緝拿她,但李林甫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窩藏公孫大娘啊,這屬下可真的糊塗了。”

李適之擺手道:“當然不是公孫大娘,公孫大娘是什麽樣的人物,皇上的恩寵都不屑一顧,李林甫何德何能能讓公孫大娘留在他的府中。但這個舞姬雖非公孫大娘,但卻和公孫大娘關係密切。公孫大娘離開皇宮的時候帶走了一名女弟子,當時這女弟子隻有八.九歲也沒人注意。但是數年之後,這名女弟子突然在長安市上出現,並獻藝引起了轟動,此事熏直當也有所耳聞吧。”

柳熏直皺眉道:“好像有點印象,年代久遠了,左相不提我倒是忘了此事。”

李適之道:“這個女弟子據說深得劍器舞精髓,讓長安人重新目睹了劍器舞的風采。京兆府也曾招她去訊問公孫大娘的蹤跡,那女子自稱在南方遇到了雲遊的公孫大娘,機緣巧合得其傳授舞技,後來公孫大娘雲遊無蹤,她也不知道公孫大娘去了何處雲雲,這番話倒是確實無懈可擊。”

柳熏直一拍大腿道:“想起來了,這事兒屬下想起來了,後來這個女子正是被李林甫重金聘入府中為舞姬,左相是說,那夜的所謂刺客便是這個舞姬?”

李適之點頭道:“正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