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予聆的腦子裏是空白,在衛嫤說完那句話之後,她好像湊近來了一點,然後,她像一隻撒嬌的貓兒,舔了舔他的鼻尖,然後是唇,是齒……小巧的丁舌頂開了他的牙關,笨拙地闖了進去,跟著,他感到腰間一緊。

一切發生得太快,簡直猝不及防。

腦海當中好似煙花綻放,姹紫嫣紅地升起了一大片灼亮的火光,淹沒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本能地要迎合上去,卻在餘光輕掃之際看見了一個十分違和的影子。

陶定朋抱著頭趴在山腰上,正自一臉神往地往上瞅。那神情,除了驚訝之外,更有豔羨。

“陶定朋!”予聆公子不能容許自己慌亂,但事實上,他亂得連手腳都沒處放了。他現在光記得衛嫤那個生澀的吻當中混著的清甜,那柔軟的紅唇好就似抹了蜜似的。

“啊,屬下在!啊不,屬下不在!屬下什麽都沒看到,沒看到!”

陶定朋將眼睛一捂,卻又戀戀不舍地露出一線。

衛嫤舔了舔唇,得意地放開他。

予聆想將她拎回來,可是的腳卻有些軟。

小丫頭這技術是很不怎麽樣,但被啃那個卻心裏有鬼。於是乎,滿心小鹿亂撞的並不是她……

予聆公子啊,這回糗大了。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大傻蛋,記得將來一定要嫁給我啊。”她一臉得意。

“衛嫤,這是一個女人會做的麽?”他差點就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嘖,居然害羞了!”衛嫤從他身下鑽出來,像摸大黑似的撫了撫他的背,就當是順毛。

“信不信我揍你!”予聆虎著一張俊臉,卻被衛嫤裝腔作勢地托起了下巴,目光裏的忿意,在觸及她頑劣的笑容時,竟然軟了幾分。

“男人打女人,沒羞!”衛嫤伸出右手的食指,刮了刮他挺秀的鼻梁,他出手欲將她製住,她卻妖妖嬈嬈地笑著跟隻鬼怪似的,一個倒躥跳開去,居然被她躲過了。

予聆閃身追上,卻聽她打了個忽哨,赤邪顛兒顛兒地向這邊跑來,她笑嘻嘻地翻身上馬,熟稔地勒住了韁繩。她的衣角恰恰拂過了他的手背,跟著掠過的,便是那繚亂的青絲。、她在馬上笑盈盈地望著他,幾許得意,幾許頑劣,飛揚的衣袂,在風中翩然若仙。

“你真不怕我揍你?”他作勢捏緊了拳頭。

“予聆從來沒揍過卓樺。”她輕咬紅唇,眼波含秋,真是萬般好看。

可是……他卻越發看不穿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不過倒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丫頭不怕他。她從來不相信予聆會害自己,所以根本就不忌諱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這種信賴真令人感動,他現在就想去抱著那棵大樹痛哭一場。

丫頭上一世就被他慣懷了,兩個人吃一碗米飯,用一張席子,鑽一個被窩,沒事發起橫來打架對毆,有時還互不對眼地廝咬幾口,就這樣長大的兩個人,就算會發生些什麽事也都是順理成章的,就算他將她辦了,她也未必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因為他對她的好,她都習以為常。

她剛才說,她會娶他……蒼天啊!這種話私下裏說說無妨,可是竟讓老陶聽了去!

陶定朋已經受夠驚嚇,他敢肯定,這時候再不消失,予聆公子真要殺他滅口了。

他人跑得比馬還快,一轉眼就沒影了,隻剩下予聆一張臭臭的臉向山下望。

衛嫤也在馬上望著他,涼風習習,吹亂了她的頭發,她抽出一根係帶,將長發挽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靚麗優雅,更勝以往,她笑著說:“替我看好那幾隻小鬼,小魂挺機靈的,在軍中做個斥侯什麽的絕對沒問題,至於小鞍,他年紀還小,你就讓他刷個馬,煮個飯便了,其餘孩子都編入軍中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可以的話,你給我親自教教。再過一個月,大軍就要出發,冬天裏打戰,最是不利,要現在去種東西,還能勉強,怕是再晚一點,將士們可能連草根都沒得吃。”她抬頭望了望天空中浮動的雲彩,挽著韁繩掉轉了馬頭。

“你知道我要去?”予聆見她眸色冷肅,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

“邙山之戰,怎麽能少了公子予聆,我就是不看詔書,也能猜出個八九分。路上小心。”她從懷裏掏出一卷手稿,向他擲去,“這些都是我這幾年搜集來的資料,希望能派得上用場,還有,記得幫我好好照顧我爹,他身子不大好。”

予聆將手稿展開一截,低頭看了看,又收起來:“此次起兵,實為不義,希望可以速戰速決。”

她用力點了點頭:“嗯,一定會的。再過一個月,我會給你們籌集好首一期的軍糧。”

予聆有些心疼,衛嫤一向是不拘禮束的,如今她卻不單在短時間內將禮儀學了周全,還親自登門拜訪不少勳貴世家,為的就是北伐的軍糧。他一直不放心她,幾乎三天兩頭去找樂青問情況,樂青被他纏得氣躁,臉上的痘痘都生了好幾發。“乾河水患那樣嚴重,朝廷賑災都來不及,怎麽可能籌得到軍糧?你這樣一家家地去拜會,人家也未必肯答應。”

“事在人為,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有錢就好辦事,實在不成,我就去南禹去靈州買糧,再讓梅山想想辦法送去常州,再怎麽……也要熬過這個冬天。邙山這地方要打,我自己卻不能上戰場,隻能盡這個力了。”

衛嫤看過詔書,掛帥的是夏侯卓淵,監軍衛夢言,帶的三萬兵都是老弱病殘,與其說是去打戰,不如說是去送死,顯然,這裏麵是有人動了手腳。其中的小九九衛夢言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卻不會明說。

她目前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

“隻怕這一次,你的風頭要蓋過那扶城第一才女。”他微微一笑,找了個輕鬆的話題。

“蓋過她不過是輕而易舉,就她家那二兩米,也想學人賑災,施舍人家一兩碗飯就是布施了麽?達不到長治久安有什麽用?我之前不敢動,隻不過是怕衛老兒抽起風來將我往宮裏送,現在好了,我幾乎能肯定他看不慣那蠢材皇帝,想自立門戶了。”衛嫤眼中流露出一種傲岸。

“那你還幫他?”他問。

“因為我覺得應該幫。”她答。

他笑了笑,卻有些心疼。

皇帝奢靡,國庫虧空,中府水災,民不聊生,結果朝廷一道令下,還要打戰。

衛嫤從衛夢言那兒拿到了名帖之後,就開始一家家地上門去求,她晚上在簫琰那兒學習禮儀,白天就不停地往外跑,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人就瘦了一大圈。

“赤邪借來用用,我走了。”她揚起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風響,“啪”地一下擊在路邊的碎石上,馬兒長嘶一聲,載著她從山城俯衝下去。

予聆默默地執著那卷手稿,目送她一路遠去。

……

“嫤兒姐姐,嫤兒姐姐,快來看,我們贏了!”小鞍看見衛嫤回來,小臉上全是興奮。

“衛小姐。”燁郡王微赧地立在當場,倒未曾含忿離去。

衛嫤翻身下馬,將韁繩一扔,走向了校場盡頭的草靶,信手將上麵的紮著的羽箭拔下來一些,再回來的時候,臉色便沉沉地有些嚇人。燁郡王有些不明所以,但以小魂為首的孩子們卻都像是領會了她的意思,一個個羞愧地低下頭去。

“這幾箭是誰射的?站出來!”衛嫤一伸手,老張立即遞上了一把鐵弓。

“師父,是,是我射的。”小魂身後走出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正自咬著唇望著她。

“洛雲,我說了幾十遍了?戰場之上不能有婦人之仁,你以為射中了靶子就算是贏了?若對麵是敵人又當如何?給我重射一遍,像這樣!”她引弓而立,指間夾著羽箭後拉。

“嗖!”箭鏑離弦,發出烈烈風響,幹淨利落地紮在了百步開外的草靶上,一箭刺了個對穿。

“嘩!左相府不是一直重文輕武麽?衛相還說習武的都是莽夫,怎麽……”軍營裏沸騰起來。

那白淨的少年不知的措地垂下了頭,卻聽衛嫤冷冷地道:“以後你還是這樣的,就不用上戰場了,左相府裏多養個閑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清楚,是去是留。”

她將弓箭丟下,又向燁郡王行了一禮,道:“衛嫤告辭。”

燁郡王正看著發呆,一聽她要走,立時就慌了神,連忙道:“衛小姐,我府上管教不嚴,失禮在先,可否容許小王設宴相待,聊表心意?”聽語氣,已是甘心認輸了。

衛嫤笑笑道:“燁郡王不必客氣,之前郡王以名馬相贈,小女子還未曾答謝,按理這做東的人應該是我。不過小女子今日實在不得空,改天如何?”

燁郡王眼前一亮,忙不迭地道:“如此亦好。”

衛嫤轉頭看洛雲還呆呆在杵在跟前,不覺輕輕地歎了口氣,低聲道:“洛雲,戰場上隻有生死,沒有仁義寬厚可言,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大哥哥麽?你看看大哥哥怎麽做的,將來自己就怎麽做。”她又摸了摸他的頭,才將其推到小魂身邊。

這時候,陶定朋卻鬼鬼祟祟地從身後冒出來:“衛姑娘,予聆公子讓小校來帶句話。”

她一怔:“他說什麽?”

陶定朋壓低了聲音道:“公子說,他給的那塊金令,請務必隨時帶在身上,具體的使用方法,他已經放在金令的夾層內。”

衛嫤有些意外地皺起眉:“金令?什麽金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