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立於刀鋒

就在元鬱芳滿心期待的等著看餘辛夷跌進泥水裏,讓她在所有賓客前丟盡臉麵,從此再無法在貴族之中立足!

隻見餘辛夷驚叫一聲,滿臉惶恐的栽倒下去,正巧撲到一旁儀元公主身上。儀元公主吃驚的尖叫起來,微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栽去,正正的跌進那片泥潭中。

而餘辛夷卻極其驚險的拉住一名婢女,站穩了腳步。

噗通一聲,誰都沒想到儀元公主會栽倒進小河裏,就連儀元公主自己都沒想到,當她掉進小河裏的時候,所有人都驚住了。就連元鬱芳都嚇呆,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麽。

“快……快救公主!”直到婢女們震驚過後,趕緊七手八腳的把儀元公主扶上岸。

儀元公主滿身的汙泥散發著撲鼻的腥臭味,當她爬上岸麵對眾人各異目光的時候,整個人臉都是鐵青的,渾身氣得發抖。可惡,實在太可惡了!她身上精心準備的裙衫被染髒了不說,就連麵子都丟了個幹淨!她身為公主之尊,向來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簡直怒得頭腦發脹。

元鬱芳經過短暫的驚訝後,立即義憤填膺的指向餘辛夷道:“縣主,你怎麽將儀元公主推進河裏去?你這是要害死儀元公主麽?”這跟她設想中的不一樣,她原先隻想讓這個重華縣主丟個大醜,無顏見人的,沒想到誤打誤撞將儀元公主推了下去,但是沒關係。這樣效果反而更好不是嗎?惹得儀元公主不高興,任由這重華再大能耐也休想翻身!哼,真是老天有眼!

她一句話讓儀元公主登時一愣,同時讓其他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餘辛夷身上:是她將公主推下河的?京城裏誰不知道諸位公主中儀元公主最為記仇,這個重華縣主一回京就鬧出這樣的事,膽子也太大了些!

元鬱芳話音剛落,元鬱穎立刻柳眉輕蹙,憂心忡忡的過來道:“三妹你亂說什麽,有些話怎是你能說的,還不快噤聲!”

她看似在批評魯莽的妹妹,然而一邊說卻一邊小心翼翼的看向餘辛夷,那動人的朱粉色唇瓣微微咬著,分明是話裏藏話。

儀元公主立馬變臉,氣咻咻的望向餘辛夷,完全是興師問罪:“重華縣主,你究竟有什麽解釋!”

剛才所有人都看見,的確是餘辛夷撲到儀元公主身上,緊接著儀元公主才落水的,到頭來這餘辛夷卻完全無礙,儀元公主卻顏麵盡失,無論什麽解釋都顯得無比蒼白。在場剛才還誇讚餘辛夷氣質優,玲瓏可人的諸位夫人們看了看儀元公主的臉色,立刻露出批判的神色,變臉比翻書還快。

元鬱穎心底無限冷笑:她倒要看看,這個一回京就引得皇後娘娘親自吩咐給她辦洗塵宴的重華縣主,能多大的能耐!看看她將來如何在京城抬得起頭!

元鬱芳大聲哼了一下,朝著餘辛夷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重華縣主,你怎麽還不說話!莫非正在想著什麽花招,敷衍儀元公主殿下?”

就在諸位小姐們等著看她笑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餘辛夷忽然抬起手,掌心緩緩鬆開。

儀元公主已是在最後忍耐,眯起眼睛道:“這是什麽東西?”

餘辛夷微微一笑,沒有絲毫驚慌,也沒有半縷膽怯,落落大方道:“回稟殿下,這是剛才滑到重華腳底,使得重華跌倒進而不小心推倒殿下您的那件東西。重華剛才沒說話是因為,重華覺得這珠子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哪位身上見過的了,元三小姐,你可有些許印象?”她就說了這樣兩句,其他再不多說一個字。

看到那臥在餘辛夷掌心的珠子,元鬱芳立刻臉色變了變,下意識的按住自己腰間那幾顆配珠。心底無比慌亂,她剛才的動作做得那麽隱蔽,自認為沒有人會發現,怎麽那珠子竟會不知不覺落到重華縣主手裏?她到底是什麽時候拿的珠子?而自己現在該怎麽辦!

儀元公主立刻望向元鬱芳按在腰間的手,立刻明白了什麽,剛才就甚為難看的臉色,登時變得更為陰沉。

元鬱穎立即抬起水潤的雙眸,眸裏水光閃閃泫然欲泣:“殿下,我妹妹一時不注意,令自己佩戴的珠子掉了一顆,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我三妹何必要害儀元殿下?縣主,您犯了錯想要給自己開脫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怎麽能將這災禍轉嫁到我們姐妹身上呢?”

這是元鬱穎慣用的伎倆,從小到大她就很善於利用自己的楚楚可憐以及晶瑩剔透的淚珠,尋常男子見了,早就忍不住心疼她,然後為她做主,可惜她今天遇錯了人。餘辛夷噙著一抹冷笑,淡如霜雪道:“元大小姐這又說笑了,這珠子不能說明什麽,那還有什麽能說明呢?你說三小姐何必要害殿下,那我剛剛回京就故意得罪殿下,難道你們認為我沒長腦子麽?還是覺得你們這小小伎倆能騙得過公主殿下的慧眼!”

元鬱穎向來百戰不敗,頭一次被人這樣毫不留情麵的反駁,臉色刷的鐵青,恨得咬牙,立刻望向儀元公主:“殿下……”

“住口!”她才剛開口就被打斷,儀元公主身為皇家貴女,哪裏會不懂這些爭鬥的小把戲,隻是把小把戲玩到她身上,這兩個元家丫頭實在不識抬舉!她陰沉著臉,朝著女官下令道,“元家小姐累了,應該回府休息去,立刻命人護送她們離開!”

雖說是“護送”,但在場所有人知道,分明是她們觸犯了儀元公主,被驅趕出去。元鬱穎跟元鬱芳沒想到驕傲的來,卻狼狽的走,轉身的刹那,向餘辛夷投去一個極憎恨的目光,仿佛在說:以後且走著瞧!元鬱芳見姐姐走了,立刻剜了餘辛夷一眼,頂著無數竊笑嘲諷的目光,跟在元鬱穎身後。

一場鬧劇告一段落,儀元公主早受不了自己身上散發的腥臭味,當即拋下賓客們去裏間換衣服,再回來時,臉色依然

有些不好看。餘辛夷走上前,將腕子裏戴的玉蘭香串送了上去:“殿下,這是我自丹霞山師傅那裏學製的香串,佛前奉了一百八十日,通靈又帶淡香,最是適合您的高貴氣質,還請您笑納。”

儀元公主輕嗅,那香串的確散發著一股清的玉蘭香以及檀香,最是能遮擋她現在身上河水的異味,立刻佩戴上,同時對這心思通透又麵麵俱到的丫頭高看了幾分。

沒多久,賓客們又恢複了談笑往來,似乎同時將剛才發生的那段插曲忘記了。滿園芬芳裏絲竹聲逐漸響起,簫管琵琶聲聲入耳,香氣襲人裏數十名歌舞伎登場,在樂聲中窈窕起舞,為賓客助興。

就在眾人津津有味欣賞歌舞的時候,不遠處的小徑上,一道坐在輪椅上的雲青色身影正在靠近。在場不少少女的目光,立刻轉了過去,睫毛亂顫。

餘辛夷仿佛好奇的朝著儀元公主問道:“殿下,這位是——”

儀元公主親熱的拍拍她的手,笑道:“你這麽多年不在陽邏城,自然不知道,他呀,就是十六歲考中狀元,十八封相,聞名天下的扶蘇丞相。”

餘辛夷垂下長長的羽睫,膝蓋微微彎下,朝著已行至不遠處的扶蘇,行了個周全的禮數:“重華見過丞相大人。”

扶蘇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確認她的長相無誤般,極為冷淡的點了一下頭,僅僅是一下又錯過身到達他的席位上。

這場宴會下半段進行得極為平順,時間過得很快,賓主盡歡。賓客們散盡後,餘辛夷向儀元公主以及英襄公鄭重道謝,上馬車去往多年前漱玉長公主空下的長公主府。

登上馬車的時候,扶蘇的輪椅忽然悄無聲息的行到她麵前。餘辛夷似驚非驚的輕輕抬了下眉,朝著扶蘇微笑行禮道:“丞相大人還有何吩咐嗎?”

望著餘辛夷微笑看似清透可人,卻實則深不可測的秀眉麵容,扶蘇清透似水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明顯的慍怒:“假扮重華縣主,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餘辛夷徐徐微笑道:“扶蘇丞相,我記得我答應過你,我的目標不在危害旬國社稷,除此之外,我想做什麽難道還要向扶蘇丞相一一匯報麽?”

扶蘇向來波瀾無驚的麵容上,似乎現出一抹無法理解:“你這樣魯莽,就不怕惹禍上身?”他遇過無數女子,他也知曉這個名叫餘辛夷的女子在兩年多前就有多麽的心思剔透,七竅玲瓏,但是他沒想到她會如此膽大妄為,難道不怕被揭穿後招致殺身之禍麽?他不是不能猜到她的目的,隻是她這樣以身犯險,為的隻是報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仇,值得嗎?

餘辛夷笑起來,分外燦爛,如同最炙熱的沙洲裏,開放的一朵向日葵,燦爛到不畏死活:“我不知道什麽叫魯莽,也不知道什麽叫惹禍上身,我隻知道我餘辛夷做的事自有自己承擔,若是惡果我必不會躲避,若是甜果,我也沒有錯過的道理。”

這麽多年,她哪一日不是立在刀鋒山過活?但凡她曾有過一絲絲的怕,早就不知道何時被人千刀萬剮了,哪來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活到現在,她平生唯一的怕,全都在兩年前那一日用盡了。現在,她隻怕她不夠心狠手辣,手段不夠毒!怕沒辦法,為枉死的老夫人、六姨娘,為子鈺、白芷報仇!還有——

景、夙、言!

說罷,她轉身上了馬車。扶蘇停在原地,眉心微微動了一下,目光裏轉出一道淡淡的光芒,隨即又恢複冷漠的被兩名親隨扛起輪椅,悄無聲息得離開。

餘辛夷等,等了兩日,終於得到旬後宣她入宮的口諭,她微微一笑,笑容裏傾灑出點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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