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夙言受的傷絕不是他所說那般輕,強行將他按下休息後,餘辛夷又陪在他身邊好一會兒,才從銷香樓出來。

寒紫早已在馬車外等著了,一見到餘辛夷立刻點了點頭,道:“人帶來了。”

餘辛夷點點頭,掀開馬車簾子進去,立刻便看見那個千辛萬苦尋找回來的人——娉婷郡主。

娉婷郡主雖然頗見疲憊,然而見到餘辛夷時神色卻沒有太多緊張,反而極為坦然,甚至有些無欲無求,似乎沒什麽能再打倒她。

看到她這副模樣,餘辛夷淡淡笑道:“娉婷郡主,再見好似恍如隔世啊。”

並非聽不懂餘辛夷話裏的意思,娉婷郡主麵上滑過一絲愧疚,道:“我知道之前中毒假死那件事險些害了你,我也不求你諒解,隻希望你知道個人有個人的難處罷了。抱歉,重華。”

餘辛夷其實並不厭惡她,當然也知道她的身不由己,身為貴胄之府,尤其是皇後的親侄女,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況且當日,娉婷郡主的確試圖將她調開,想使她遠離這場漩渦,隻可惜沒有來得及。正因為此,餘辛夷才會願意將娉婷救回來,助她脫離苦海。

餘辛夷不動聲色屈膝坐在榻上,取了精致的小茶盞,給二人倒了青竹茶,碧透的茶水帶著青竹獨有的清香氣撲鼻而來,煙霧繚繞中餘辛夷的麵容顯得朦朧而別致,她淺笑道:“郡主,你難道不擔心我會利用你做什麽嗎?”

娉婷苦笑道:“現在的我,在整個大旬國,在皇姑母,甚至……我父親麵前都已經是個死人,就算你想利用我做什麽,恐怕也無法如願,我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說這番話的時候她麵色極白,像一張被抽幹了所有生命力的白紙,卻始終堅持著不肯倒下來,就像是壁立在懸崖上的小花,充滿倔強。但是餘辛夷知道,娉婷此刻承受的遠比她表現的要沉重數倍,這世上還有什麽被最信任的親人,最至親的父親背叛還要痛苦的事呢?當年餘辛夷承受過,所以感同身受。

看到娉婷的模樣,餘辛夷笑起來,將手中精致的白瓷杯送到娉婷郡主麵前,目光透亮,緩緩道:“我會把你送給一個人,但是你放心,絕對是你想要的那個。”

在娉婷驚訝的表情中,馬蹄緩緩開跋,車輪咕嚕嚕的調轉方向,一個時辰後月上中天,在丞相府門口停下。

輕輕叩擊相府大門三下,大門悠悠的打開,餘辛夷說明來意,小廝立刻進去通稟。不一會兒,那架輪椅便在兩名侍衛的推護下緩緩而來。

“重華郡主夜晚到訪有何貴幹?”月光下,扶蘇的麵容顯得格外清冷,像足了一塊冰冷無情的玉。

“我來實現我的諾言,隻要你幫我,我就把娉婷郡主還給你。”餘辛夷望了望身後的馬車,她知道馬車裏的人此刻雙手肯定緊緊交纏。

扶蘇的目光也隨著她望了過去,餘辛夷原以為他會點頭收下,可是沒想到,扶蘇非但沒有收,反而極為冷淡的說道:“不用了,請郡主暫時安置在你府上,日後再說吧。如果沒有別的事,就恕扶蘇暫不奉陪了。”

說著,竟然真的極為冷漠的調轉輪椅離開,半點都沒有客氣的走了。

就這樣被留下,寒紫半天都驚得合不起下巴,回頭望了望簾幕後娉婷郡主的身影,隱隱約約聽到她手裏東西滑落的聲音,頓時散發出一股極為悲傷的情緒。寒紫咂了咂嘴吧,走到餘辛夷身邊道:“這扶蘇丞相在想什麽啊?怎麽陰晴不定的?之前咱們都以為他對娉婷無情,可沒想到他會在娉婷失蹤後,暗中尋找她的下落,又答應咱們的合作。可是好容易把娉婷交還給他,他又拒之門外了,他到底想幹什麽嘛。”

餘辛夷眉心微微皺起,也一時沒有想明白。

寒紫繼續氣憤的說道:“小姐,你有沒有覺得,扶蘇丞相很奇怪?就像當初咱們帶小雲霄來旬國求藥最困難的時候,他親自找上來幫我們尋找雪蓮。但是接下來又一直不溫不火的,不再提供幫助,後來我們都以為他會與我們保持距離的時候,他突然來府上求親。可求親後,他待你的態度仍然像普通的點頭之交。再然後,你親自去丞相府找他合作,當天晚上他並沒有答應。隻是第二天忽然來了信答應了,再之後他更是不惜以丞相之職為你大殿正名,又幫忙布置其他幾件事,事必躬親,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但是你看看剛才,又冷漠得一塌糊塗,連待客之道都不顧轉身就走,簡直太沒有禮數了吧!更何況……娉婷郡主就在當場,他剛才那樣說,實在太傷人心了吧。”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是扶蘇這種種行為,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餘辛夷轉頭望著車簾後的人影輕輕搖頭道:“或許扶蘇丞相有著什麽難言之隱吧。”不管扶蘇隱藏什麽,現下她有個迫切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娉婷的安置。

整個陽邏城都知道娉婷郡主死了,所以娉婷決不能露麵,否則一旦被旬後知曉,娉婷隻有一個死字,而娉婷又堅持不願離開陽邏城,所以餘辛夷隻得暫時將其安置在密道後的庭院裏,與小雲霄作伴。對此娉婷並沒有怨言,反而極為坦然。

看著娉婷與小雲霄玩耍時真摯的笑容,餘辛夷放下心來。

她知道娉婷郡主絕不是她表麵上看起來那般養尊處優,從她曾經為扶蘇做的那些事她就知道,娉婷的堅持與固執,緊接著是她的善良,再然後被至親的人那樣背叛,仍然能發出這樣燦爛的笑容。這樣光明的少女,恐怕是她餘辛夷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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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舞陽公主府裏。

漆黑的夜裏,一道身影在陰影裏潛伏,冷冷的望著她的目標,直到她再也按捺不住,麵露瘋狂的走出來,惡狠狠的說道:“你想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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