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搖搖頭道:“你想得太簡單了。”

寒紫不解的歪過頭來,一頭霧水。

餘辛夷徐徐道:“旬後此人做事最為謹慎,且黨羽眾多,就算當時揭穿了她,她也完全可以隨便拉出一個人做替死鬼。況且,這些年來,旬後的所作所為你難道以為武德帝沒有察覺麽?那可是她名義上最親密的丈夫,可是他一直引而不發,若是他今日真下定決心借邊寧侯一事發落旬後,就根本不會再詢問夙言的意見。恐怕,武德帝雖然早就對旬後有所不滿,心中未免不顧念幾分夫妻之情、父子之意。而且當時替旬後求情的官員竟然占了百官的大半,就算是武德帝也不得不顧及百官情麵與朝廷安穩。屆時,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於事無補。與其立刻撕破臉皮,與旬後做對,引得她的警覺,不如徐徐圖之。”

“啊?”寒紫焦急道,“你是說,武德帝還對旬後顧念情誼?那不意味著,咱們所做的努力很可能白費麽?那可怎麽辦呀?”

“那倒未必。就算武德帝還顧念情誼,但這份情誼還殘存幾分呢?別忘了,剛才武德帝中毒,第一反應竟然是推開旬後,那個動作雖小說明的東西卻很多。就算武德帝現在仍有猶豫,但是當某些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擺在他麵前時,他的猶豫也會動搖,再動搖,最後轉化為無法磨滅的殺機。”

餘辛夷目似寒星,唇邊漾起一道勝券在握的笑容:“她旬後隻手遮天?那我們就推波助瀾,讓武德帝不得不殺她,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即便她本事再大,也無法扭轉乾坤!”

當武德帝轉醒的時候,已是翌日晌午。

一直守在殿外的妃嬪們帶著小公主們立刻衝了進去,撲在武德帝跟前兒大哭:“陛下——”

“朕還沒有死,你們哭什麽?立刻給朕滾下去!”武德帝一轉醒便不厭其煩,怒聲將這些哭得半真半假的妃嬪們斥退,隨即命太監們將小公主們也一並送回。武德帝雖然現下隻餘一名皇子,但這些年陸陸續續小公主們卻是不少的,最小的才三歲,但武德帝極厭惡這些妃嬪拿自己的孩子當爭寵的工具。

待後妃們都退下,武德帝問道:“大皇子呢?”

太監總管正端著藥伺候,冷不丁被提問,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大殿下奉皇後娘娘的命,連夜調查下毒者去了。”

武德帝聽了並沒有感到欣慰,反而諷刺的笑了一聲:“下毒者可查出什麽眉目了?”

太監總管答道:“還沒有,大殿下懷疑,這是邊寧侯一黨做的雙重陰謀,第一重是陷害他與皇後,第二重是毒殺您,借以引起朝中大亂。不過,審問了一夜,太監宮女零零總總抓去千把個,還沒出什麽結果呢,昨晚在場的所有官員也暫時留在宮內等候排查。要不要……奴才立刻去請殿下來給您請安?”

武德帝臉上冷笑更重,擺擺手道:“罷了,朕有些乏了,命他也不必來見我,好好查他的案子去吧。”

察覺到武德帝語中的不悅,太監總管立馬識相的閉嘴,命人去傳話。不過也可以理解,整個後宮裏,能來的妃嬪、公主都來了,偏生陛下唯一的嫡子沒來,這樣的舉動能不讓人寒心麽?

武德帝繼續道:“丞相呢?”

“丞相跟夫人仍在外殿候著,要不要傳進來說話?”

武德帝臉色稍霽,擺手道:“不必了,這一夜也難為了他們,就不折騰了,立刻安排他們偏殿住下稍作休息吧。”

太監總管領命而去。

太醫署的人的確醫術高明,且救治及時,毒很快就被排了出來,武德帝至午後已經能下床走動一二,實在不願躺得全身酸痛,武德帝命人陪同在禦花園一帶散步。經過昨夜一連串的風波此刻禦花園被禦林軍團團圍住,水泄不通。武德帝見著就煩悶,太監總管建議繞道去蓮池一帶。

在經過禦膳房時,忽然聽到一陣不小的動靜:“韋總管,怎麽辦呀?今兒個晚膳怕是要出事!”

武德帝腳步一停,朝著禦膳房虛掩的側門望去。有守門的侍衛要請安,立刻被武德帝抬手噤聲。

隻見門內,一個身材滾圓,一腦門汗做禦膳房總管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來:“怎麽了?怎麽了?”

一名宮女急得滿眼是淚:“昨天東臨郡才送了八十隻鮮活的小鵪鶉來,本算好了給幾個宮裏都做道鮮鵪鶉湯去,菜單子都送過去了,可誰曾想今兒早上打開籠子一看隻剩下六隻活的,其他竟死的幹幹淨淨,旁的還好,偏生陛下跟大殿下宮裏都點了這道菜做晚膳,而這六隻隻夠做一份鵪鶉湯的,韋總管,這可如何是好啊?”

“什麽?!”韋總管立刻急匆匆的親自去檢查,隻見籠子裏的鵪鶉的確死得透透的,隻有六隻小個兒的還活著,立刻臉色煞白,額頭上冷汗越滴越多,自言自語道,“這可怎麽辦?隻這幾隻,旁的宮裏不說,就連陛下跟大殿下宮裏都供應不了,兩個宮隻能選一個,無論是哪個宮若是被知曉了,我這顆人頭都保不了。怎麽辦?怎麽辦!”

幾名禦廚、宮女悉數圍在他身邊,急得手足無措:“韋總管,您可得拿個主意啊?這兩個宮都是頂要命的,得罪了哪個都沒命啊……您快拿個主意吧,眼看著晚膳的時辰快到了,總管……”

“好了,別吵!”韋總管牙齒咬了又咬,一張肥豬臉青了又紫,紫了又白,最後豁出去命道,“先緊著大殿下那邊兒去,陛下今日龍體不適,應當不會用這湯……”

其他人猶豫道:“可是若是萬一被陛下發現了……”

“沒有可是!就按照我說的做!”韋總管決然道,“你們難道還沒看清麽?陛下現在已經老了,還能做多久皇帝呢?可

是大殿下還年輕,接下來咱們的日子還得仰仗著大殿下。而且陛下昨夜才中過毒,應該沒什麽胃口的,就這樣按照我說的立刻去做,不會出問題!”

眾人得了吩咐,也來不及想其他的,立刻四散開來,繼續去準備晚膳。

然而誰都不知道,那扇虛掩的門外,這大旬國最位高權重的男人,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多麽的難看。

難看得,幾乎可以滴出黑水來。

“陛……下……”太監總管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奴才立刻就去教訓這幫膽大包天的狗東西!”

皇帝冷漠不語,擺了下手,一言不發的轉身回寢宮,太監總管看看他的背影,又轉頭看看尚且不知道發生何事的禦膳房,咬了咬牙立刻跟了上去。

當這一行人離開後,巨大的柳樹後餘辛夷跟寒紫的身影悄悄顯現出來,寒紫俏皮一笑。餘辛夷笑容淡然,轉身帶著寒紫離開。

今天這場戲不早不晚正正好,就是她安排的,而且不費吹灰之力。所要做的隻是查清楚禦膳房的菜單,選擇其一做下手腳,等著皇帝來看。當然還多虧了這位身為飛虹公主舊交的太監總管的幫忙,一個小小的建議便偶遇這場好戲。對於韋總管說出這番話,餘辛夷半點不吃驚,誰叫這旬後積威深重,這偌大的皇宮裏恐怕沒幾個人不是她的派係。

韋總管這番話,若是旁人說,武德帝恐怕沒這麽憤怒,偏偏隻是一個小小的禦膳房總管,都敢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還有什麽比這更屈一辱?連個小小的總管都敢這麽想,嗬,嗬嗬!這皇宮裏、這朝廷上還有幾個人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難道都當他是死的?!!!

武德帝越是沒有反應,就說明他越是憤怒。

這樣的事才是第一件,做一件不夠,那她就做十件,直到武德帝徹底忍不下去,狠下殺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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