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螳螂捕蟬

“多謝陛下,臣妾自是喜歡的。”皇後屈膝謝禮,與景夙言對視一眼,景夙言點點頭,走下玉階坐到皇子的座位上去。景北樓朝著景夙言舉起酒杯,似笑非笑道:“恭喜八弟了。”

景夙言舉起酒杯,朝著景北樓示意了一下,將杯中酒一口飲下,紅唇勾起,看似慵懶,實則莫測道了兩個字:“同喜。”景北樓臉色當即沉下去,手中酒杯幾乎捏碎。

難道景夙言知道,之前那些算計中,也有他推波助瀾的一份?

不會,他做得相當隱蔽,手段自認為沒人看得出來,景夙言不過在詐他罷了!

不過,淑貴妃被除掉,欽天監今天起恐怕也要廢掉,下麵,他似乎該準備下一粒棋子!

又一場歌舞演罷,皇帝眼睛突然抬了抬,在仍然惶恐的溫衡身上望了一眼,又在眾位嬪妃中掃了一圈,道:“雪貴人何在?”

一個十八/九歲年輕貌美的貴人從下席上起身,一身粉色宮裝坐在角落裏的時候不起眼,然而站起身便會發現她確實是個罕見的美人兒,美得宛如芍藥籠煙,花樹堆雪,甚至讓滿殿的燈火都黯淡下去:“臣妾在。”

餘辛夷目光一閃,唇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這雪貴人正是溫家從旁支裏精心挑選培養,新送入宮的美人——溫沁雪。

她得到的情報裏,這溫沁雪之所以到十八歲也沒有許給人家,正因為她早在十二歲便被溫家人選中,隨時準備送進宮替代淑貴妃!

而現下,淑貴妃身死,溫沁雪這步事先埋好的棋,正好派上用場!溫老夫人一顆心終於放回肚子裏,瞥了餘辛夷一眼,眼底皆是嘲諷的冷意!

皇帝手中兩粒羊脂白玉球,緩緩轉動著,微笑道:“雪貴人,即日起,你擢升雪嬪吧。”溫沁雪明眸一眨,帶著三分欣喜七分感恩,當即跪下謝恩道:“臣妾謝陛下恩典。”

溫沁雪升了嬪位,溫衡溫斷崖對視一眼,眼中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目光。溫斷崖冷冷的盯著餘辛夷,像一條毒蛇盯著獵物。這次可惜了沒弄死餘辛夷,但是……往後機會還多得是!

在座的人各自對視一眼,心下隻餘唏噓。淑貴妃才死,陛下就升了美人,真是帝王無情啊。還有些人原本以為溫家將要失勢,沒想到皇帝又扶持了一個溫家女,真讓人大失所望。

隻有餘辛夷一點不失望,因為,她早就料到了。皇帝就升了溫家女為嬪,這其中目的有二:一是安撫溫家,防止溫家因淑貴妃之死,心生怨恨;同時這也是一種警告,警告這權勢是帝王給的,帝王高興了可以施恩擢升,不高興了,也可以讓你立即人頭落地!這位看似喜怒無常的皇帝,從來不是什麽無能昏君,反而,他喜歡將人心玩弄於股掌!

餘辛夷看了誌得意滿的溫家人一眼,唇畔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別急,剛才你們給我準備的禮物我受了,下麵,我給你們準備的禮物,你們,也得給我受著!大殿中歌舞升平,新晉的雪嬪更親自為陛下與皇後獻舞,一曲雪上舞舞姿嫋嫋,顧盼神飛,一身白色的舞服將雪嬪襯托得美若天仙,而她玲瓏的舞步更如同那冬日飄舞的雪花般,美麗動人。一舞還未完畢,已經龍心大悅。

眾人皆讚歎鼓掌,更祝賀陛下得此佳人,一時間竟熱鬧非凡,仿佛剛才淑貴妃死於當場之事根本沒有發生過。大殿之外孫福壽恭敬立在金柱邊,天上紅雨終於停了,可還沒容他緩一口氣,忽然一名三十餘歲的錦衣官員神色慌張的衝了進來,竟徑自要往大殿內衝!

孫福壽立刻上前攔住:“站住,你是何人?”今兒個淑貴妃那出實在鬧得太大,龍顏大怒,才好緩和些,若是再有人不識相湊上去,保不齊連他都要摘了腦袋!

錦衣官員拿了大理寺的牌子,看了看守衛森嚴的金殿,又聽到到金殿裏傳出的歌舞升平,立刻焦急的向孫福壽拱手:“請公公代為通傳,大理寺出事了!”

待聽完,孫福壽當即臉色有些變了,大理寺怎麽會……

這下可如何是好!今晚注定沒得安生了!孫福壽瞧了瞧大殿內皇帝好不容易才重新緩和的表情,想到此時非同小可,隻得咬了咬牙,悄步進殿內走到大理寺卿付左身後,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大理寺卿當即臉色灰敗,什麽也顧不得,立即起身行禮道:“陛下,皇後娘娘,微臣……家中出了些事,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正攬著雪嬪歡笑飲酒,見著大理寺卿竟以拙劣的理由告退,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僵了下去,冷瞥著付左,不喜道:“家中出了什麽事,連皇後的壽宴也不參加了?”聽到皇帝聲音中明顯的怒意,付左當即惶恐下跪,知道絕瞞不住,隻得咬咬牙和盤托出:“請陛下治臣無能之罪,天牢——走水了!”

天牢裏關著的都是犯了重罪的皇親國戚或者名門貴胄,在天牢底更關著十一名秋後等待處決的死刑犯,若是逃了其中一個,都是承擔不了的大罪!大理寺這下,要出大麻煩了!聽到這一句,原本才將心塞回肚子裏的眾人,再次劍懸梁上!

天牢走水,這是自陛下登基以來都沒發生過的事!天牢裏重犯極多,每一個都是極重要之人,逃脫一個便是瀆職的死罪,可這下天牢竟走水了,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往常,皇帝最多不悅,但是今日,紅雨在前,淑貴妃鬼胎在後,再加上這起天牢走水案,天——怕是要塌了!

溫大夫人當即倒抽一口氣,手中象牙箸啪的滾落。淩萱——溫淩萱!溫老夫人立刻按住她的手,克製她的驚慌!

皇帝手裏的酒杯當即用力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起身怒聲道:“反了!反了!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大理寺重地竟然走水,付左,你這個大理寺卿到底怎麽做

做的!”

付左自知今日這無妄之災是頂定了,隻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陛下!是臣無能,求陛下給微臣一個機會,讓臣帶罪回大理寺處理此事,完畢後,臣自當向陛下謝罪!”

這是他唯一活的方式,不能出半點差錯!皇帝氣得渾身冒火,胸口劇烈起伏,靠得最近的慧妃當即給皇帝緩氣,卻被皇帝一把推開:“公孫讚、李修儒!你們現在就跟付左一同去調查此案,抓回逃犯,若有半個罪犯逃脫,你們一起提頭來見!”刑部尚書公孫讚,禦史大夫李修儒立即起身,步入庭中行禮後,與付左一齊領命而去!整座大殿再次重歸死寂,隻是這一次的死寂比上一次更為難熬!

帝王怒,可承受一次,但是怒上加怒,一個不小心,恐怕腦袋要搬掉一大片!歌姬們全部退下,樂師們更是躲得遠遠的,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唯恐帝王一怒,全部拖出去斬了!

餘辛夷淡淡的垂著眸,看似也在惶恐之中,隻是若細細看,會發現她黑亮的眸中沒有絲毫驚嚇,仿佛這一切都在她策劃之中!她略略抬眸,目光落在臉色慘白剛才差點坐不住的溫大夫人臉上,敏銳的發現,溫大夫人先前短暫的擔憂似乎在想到什麽之後,緩緩平靜了下來,半點都不再擔心溫淩萱!似乎擔憂溫淩萱的生死,早已有了什麽保障!

相比之下,溫衡的臉色卻陡然凝重起來!像是一下看透了什麽!

餘辛夷唇邊的笑容越來越盛,溫衡,果然是頭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比溫大夫人那簡單的腦子高明得多!但是,高明又如何,今日這一切她可是與景夙言精心布置而下,就算溫家手能通天,也再不能力挽狂瀾!

溫斷崖亦是臉色鐵青,咬牙低聲喊了句:“父親!”溫衡拍了拍他的肩膀,悄然起身,似乎準備悄悄退出殿外,可剛起身便聽到皇子席位那裏,景夙言淺淺笑道:“溫大人怎麽家中也有事要離席麽?若不是的話,還是在此稍等片刻吧,三司共同去處理此案,相信很快便很消息傳回宮。”溫衡嘴邊兩抹胡須抖了抖,擠出個僵硬的笑來道:“是。”他僵直的膝蓋一點點彎曲,重新坐回席位,但是他那雙精明的眼睛裏,卻閃過一抹陰鷙的暗光!拳頭握得死緊!

老夫人朝著溫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對了,貴府溫淩萱小姐似乎還在天牢裏關著呢,希望她不要出什麽事才好啊。”溫老夫人臉上的肌肉顫了又顫,最終擠出個極為扭曲又難看的笑容:“不勞您費心!”但袖子底下,她蒼老的手卻用力掐進掌心裏,像是陷入無邊的惶恐不安之中!

滿殿寂靜,皇帝的臉色黑到無以複加,整座大殿內似乎連呼吸聲都能聽得分明!隻有餘辛夷一人,唇邊帶著淺淺嘲諷,靜靜等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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