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結果,蕭靖宇心跳加速,額生虛汗。

他徹底放棄了在洞外操作的想法。

就算隻在洞內布陣,他這回也得使出百般力氣,將自己最擅長的顛倒迷天陣作一番大改,使陣法對靈氣的影響降到微不足道的程度,以盡可能地避免破壞洞天漏洞處內外氣息的平衡。

想清楚這事,蕭靖宇不由苦笑起來,慢慢的,他笑得咬牙切齒。

“這五個混球,還真是給我找了個天大麻煩。”蕭靖宇盯著不遠處那座新墳眼神不停變幻,片刻後才長歎一聲,搖頭落於峽穀一邊崖頂上,盤腿坐下,開始閉目推衍陣法……

三日夜過去,蕭靖宇對於小迷天顛倒陣地改進有了些許心得,開始起身在另一個地方試布此陣。布好之後,他又花五天左右時間不停調整,在最終認為效果不錯後,這才停下。

他再次來到裂縫之外。

這一次,在極為認真仔細地計算好布陣方位後,他深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右手刹那間發動,化作重重疊疊千百支重影,向四麵八方拍去。一枚枚閃著微光的白色陣基玉符,化成道道流光,衝向虛空和岩壁,眨眼間就仿佛衝進水麵一般,蕩起圈圈波紋,而波紋又馬上擴散向周邊,使得一片虛空仿佛變成了水塘。

每一枚玉符飛出,蕭靖宇的神識都始終嚴密地觀察著,布陣時的一切波動都在他心神中紋絲不差地反映出來,任何異常的波動都會在他及時的法力調運下被壓製……

最終,當第二百三十一枚玉符,也是最後一枚玉符被打進岩壁並隱沒後,淡淡雲霧開始向裂縫口外快速聚集。

僅僅十來個呼吸的時間,雲霧便擴散至十裏方圓,連天接地,遠遠望去,仿佛一蓋巨大的白雲盾牌,將偌大峽穀,都扣住一半還多。

“成了。”蕭靖宇又靜靜體察一會陣法運轉後,臉上笑意漸濃,他輕輕點頭,隨後化作飛虹,往離部仙宮方向急馳而去。

此行出來,已愈三月,雖然上次傳訊警示之後家中夫人們再沒有動用傳訊符,但自己久不歸家,夫人們會有多擔心,蕭靖宇還是心中有數。

如今既然此行圓滿,還得了天大的意外之喜,此時又補好了漏洞,那再不回去,蕭靖宇自己都不能答應。他此回離部仙宮,便是要重新施法封印仙宮,盡力阻止靈氣外泄的速度。之後,便是回家了。

不過,這次回家卻不會像來時那樣艱難,反而方便已極。因為蕭靖宇意外從那五兄弟的記憶中,得了一條回家的超級捷徑。

想到這一樁好處,以蕭靖宇的心性,都難奈激動之情。

兩日之後,休整完畢神清氣爽的蕭靖宇使用離部令,將自己送出了離部域,再次來到雷神洞天出入口。

仍是地下那個巨大洞窟,五光輪轉大陣隱而不發,處處五色斑斕,十分美麗。

隻是從雷神洞天出來的蕭靖宇已然知道,這地方看似漂亮,卻是低階修士死地,若是大陣全力發動,地仙以下,無人可過,並且依靠著離部域靈氣地全力支持,大陣自動運轉三五百年都沒有問題。

蕭靖宇如今想來也很奇怪,大燕皇室三百年前究竟是如何摸到這處地方的?又如何抵擋大陣傷害?難道真是所謂天命所歸?

作為修仙者,蕭靖宇對於天命有所感知,但若說了解,那連皮毛的皮毛都說不上。

可他並不相信所謂“天命所歸的真龍之主”,這世間統治秩序,天命或許會規定好,但若說具體到哪一家哪一人坐那個位子也是天命規定,蕭靖宇不相信。

他更傾向於認為,那不過是無數巧合碰撞後的結果。

所以思考半晌後,蕭靖宇還是把大燕皇室能夠找到雷神洞天的原因,歸結於其祖上那位驚才絕豔的大儒。此家的三百年大運,在蕭靖宇眼中就是那位一代人傑的絕世手筆。

以一人之力奠定一家一姓之三百年大運,這手筆不可謂不大,但蕭靖宇卻並不十分佩服他。因為那一位人傑或許有運,但卻無命,智慧心性也沒堪破仙凡之別,以至於手掌雷神洞天這種可助人成道的天下至寶福地,卻最終落得一個身死道消,讓人實在唏噓。

“可惜了!”惋惜之情,溢於言表,蕭靖宇感慨幾聲後,便沿著暗河深入,大概千丈左右,在離那處漩渦狹口三四裏外的一道狹窄河道上方,他又布下一道改進之後迷天顛倒陣。

他如此做也是怕有人或動物意外闖了進去,萬一破壞了那處關口的平衡,造成大禍,那蕭靖宇真是要欲哭無淚了。

至於水中遊魚,蕭靖宇雖然也想管,卻又不敢管,害怕反而弄巧成拙。

做完這些後,蕭靖宇身化劍光,毫不猶豫地向外竄去。

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出了樹屋之後,蕭靖宇不由仰頭向天際望去。

夕陽西斜,赤色晚霞映照半天。

二百裏綠洲和綠洲外無垠黃沙,這一刻都被鋪上一層極為美麗的或金或紅或粉的輕紗,天地絢麗多彩。

空中微風和暢,蕭靖宇淩空而立,衣袍為風鼓蕩。遍覽這美景,一時間,思家之情深厚了許多,恨不得眨眼間瞬移回玉梅峰。

他情不自禁向南遙遙望去,眼含情思,仿佛能看破萬裏虛空,照見家中夫人。

“回家。”蕭靖宇突地大笑一聲,化虹而去。隻奇怪的是,他並未向南走,反而是向著更北方飛射而去。

兩刻鍾後,蕭靖宇避開數條極光彩帶,飛入極光天原邊緣區的一處綿延百餘裏的幽深峽穀。

峽穀上空的絢麗多姿的七彩極光,峽穀中卻是陰風怒號,黑風卷騰,溫度極低。

峽穀兩壁,盡是蓋著透明冰霜的黑紅巨岩,形勢嶙峋,無數尖銳殘鋒戳向天空。若從上空向下看,就可看出這峽穀形如魔鬼血盆巨口一般,橫亙於天原之上,十分驚人。

蕭靖宇淩空向下觀察,隻覺得陣陣陰煞之氣不斷翻滾湧上,耳邊隔著千米遠都能隱隱聽到裹夾其中怨靈的怒嚎淒嘯。

“培元境修士出入這裏,還真得擔上三分小心。”蕭靖宇嘖嘖嘴,他此時還真想知道,為了趟平這血口峽中種種艱險,大燕皇室究竟在這裏扔下多少高手性命。

不過對於他這樣的金丹修士來說,血口峽雖然內藏無數險礙,卻已不再能阻擋他的腳步了。說起來,這元界天下,除了一些極險絕地,或者上古遺跡外,能擋住蕭靖宇腳步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蕭靖宇循著從那五人記憶中得來的信息,緩緩降了下去,不多時身形便隱沒在重重灰霧中,不見蹤影。

眼不可見,唯用神識。

足可覆蓋百裏方圓的神識被蕭靖宇拘束在百丈範圍內,巨細無遺地探察著下降路線中的一切變化。

忽然,一陣怪異的波動從濃霧深處傳來,以極快的速度衝向蕭靖宇所在。

“這就是血口峽中的霸主黑紋血翅蝠了?”在怪物衝入百丈範圍的一瞬間,蕭靖宇就看清了來物的外形——狀如蝙蝠,其翅如血,上有黑紋,特別是兩枚如鼠眼珠,紅得像一小團火焰,因為這怪蝠速度太快,以致於在濃重灰霧中劃出一道道紅色幽光線條,匯成一條怪異長河,向他氣勢洶洶當頭撲來。

蕭靖宇以前沒見過這東西,但在一層天時,他也跟類似的妖蝠精交過手,知道這類玩意兒眼睛其實是擺設,反倒體內能發出一種古怪波動,產生類似修士神識的探測效果,範圍也有一兩千步,所以這濃雲厚霧對它們來說並非阻礙,反倒成了很不錯的掩護。

若是培元境時,蕭靖宇碰上這樣一大群妖蝠,還真要手忙腳亂,十有要邊打邊退,逃路為先。

但此時他已是劍丹初境修士,以攻擊力來算,相當於金丹中期的修士,打滅這一群小東西不過是動念之間。

心情輕鬆的他隨手拍出一道星辰劍光。

這劍光無聲飛出,半途忽然渙散成星星點點的光芒不停閃爍,將妖蝠來路擋了個結實,然後他自己便帶著戲謔笑容看起戲來。

讓他稱奇的是,這群足有二三百隻蝠妖組成的妖雲幾乎是在劍光渙散的同時便發現了前路上的異常,異常機警地當即變陣,一雙血翅劃出奇怪地軌跡,十分輕巧地就從無數星光中穿梭而過,眨眼間,竟然輕鬆越過蕭靖宇布下的這一道防線。

就這一手,大群蝠妖離蕭靖宇距離就隻剩下三十丈左右,已是近在眼前。

這一變化無疑讓蕭靖宇心裏輕視之心收起,戲謔之笑也變成尷尬之笑。

他連忙伸出右手五指在空中虛勾虛引,那失去作用的星光之牆便瞬間又聚出一道星光龍卷,飛速卷了回來。

這一驚變幾乎是同時又讓這群蝠妖感覺到了,盡管它們已經衝到離蕭靖宇不過十來丈的距離,但此時它們竟然毫不留戀即將到口的獵物,反而猛一振翅呼啦向上衝去,在蕭靖宇麵前繞了一個大圓後,又迅速地綴在了星光龍卷的後麵。

這一下,蕭靖宇真的為之動容了。

妖物未結內丹前智慧不高,貪戀血食這是修界人人皆知的常識。他原以為這些小畜會不顧危險瘋狂撲擊自己,沒想到它們竟然仿佛很有智慧一般放棄小利,轉而先顧全起自家的危險起來。

這種表現,一般是已經結了內丹,開啟了靈慧,並學會人類思考方式的大妖怪才會有的。而這種大妖怪,相當於人類的金丹修士,絕不是尋常妖物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