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初見

?“你怎麽樣?”?

嘩嘩的雨聲好像猶在我耳邊,但是這一嗓音揮去了嘈雜的雨聲。?

說來,我討厭陌生人,但這人聲音好聽,熨鬥一樣燙平了我的煩躁。?

而隨後,一個人影在我眼前晃。?

黃黃晃晃的燈光,誰的麵容漸漸靠近。?

因為燈光太亮,我努力伸手阻擋,但是這抬手卻讓我痛哼起來。?

嘖,大約是骨折了。?

幸而對方曉得我的意思。一會兒的功夫,那盞礙眼的燈被關了,換了一盞光度柔和點的床頭燈。?

“現在好點了麽?”?

又是溫柔的嗓音,我更加想看明白他了。最後,我能夠睜眼了,然後看清了。?

原來,在我的麵前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他一身淺色格子襯衫,卷著袖子,皮膚顏色比較淺;長及耳根的頭發,發色不深,發梢很柔軟;麵龐瘦削,五官很俊,顯得骨骼不大,不僅不健壯,反而有點瘦。神情和身材都沒有侵略性,眼裏自然帶著笑,長相及打扮都和聲音一樣叫人舒服。?

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卻和我很有眼緣,因為往常我討厭和人直視,可我不討厭看他。還有,我討厭睫毛長的男人,可是他很入眼。尤其是眼睛,黑曜石一樣的瞳孔,好似一輪黑色的月亮垂落在潭水中。?

“山路雨大,地麵很滑,看見出了車禍,還以為你會傷得很重。但是一切比想象地要好。”?

他笑起來時眼中好似漣漪泛起,我不自覺地收回了視線,隻是打量自己。?

“你救了我?”?

“正好路過,舉手之勞。”?

“哦,謝謝。”?

“我叫夏川,你叫什麽呢?”?

“鍾艾。送終的終,愛財如命的愛。”?

“?”?

他很為我的話意外,不解地看著我,而我無視他,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機。火光“啪”地一下竄到了空氣中。?

“喂,給我根。”?

我雙指合攏,做了個抽煙的樣子。而他發了一會子愣,才明白我想要抽煙,稍顯得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不抽煙。家裏沒有煙。”?

我抬起眉頭,有點不滿地道:“不抽煙?你是男人麽?”?

他依舊不好意思地道:“我爸媽是醫生,家裏沒有抽煙的習慣。而且你受傷了,還是先不要抽煙比較好。”?

其實看他那娘的樣子我就曉得他不是抽煙的那類男人,再聽他的回答,我沒轍了。但是這結果讓我頭痛,我不自覺地將心裏的煩悶發泄在了手上的紗布上。?

“喂,幹什麽給我纏這麽多繃帶?”?

“這個,因為你流了很多血。”?

“我身體好得很。”?

“可是失血太多很麻煩的。”?

“失血太多可以補回來嘛。”?

“……”?

其實,像我這樣四處奔波追鬼的人,流點血太常事了,但是這小子好像嬌生慣養得厲害,一點血液見不得人流,把我的手紮得都緊得疼。?

“啊……對了,小姐,你要不要喝杯薑茶?”?

氣氛有點尷尬,男人迅速地轉移話題,笑眯眯地問我,我挑起眉頭,挑剔地道?

“薑茶?放糖了?”?

“放了,有兩勺的量。”?

“喂,我不喜歡放糖。”?

“可是不放糖會很辣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喝辣的?”?

“呃,糖是本來就配好的。你看,是這樣買來就一包一包的。”?

他和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著急地拿出糖包和我解釋。我見自己理虧,卻絲毫不道歉,隻是煩躁地道:“那你早說啊,怎麽這麽墨跡啊?”?

明明是好意幫我,卻挨了我一通罵,他也估計覺得有點愣了。隻是見他被我這麽罵了也沒生氣,反而耐著性子被我支來喚去,我也不再刁難他了,反而覺得他有趣。僵持一會子,我對著發呆的他道:?

“喂,騙你的,我的名字這樣寫。”?

順手抄過床頭櫃上的紙和筆我,沙沙地寫了起來。?

“‘鍾,艾’。看見了沒有?”?

他托著下巴端詳著,欲言又止,而我不再多管,突然將紙條點燃,丟進囚鬼瓶,他一看馬上道?

“小心,瓶子會裂開的。”?

“嗬嗬,真是燒尾巴的貓,咋咋呼呼的。”?

不怪他不知道,囚鬼瓶其實還有一個用途,那就是我的隨攜煙灰缸。雖然那在他眼裏,那隻是一個不過手掌大小的瓶子,可裏麵的空間能容納一百個人,夠我彈三百年的煙灰了。?

“紙條燒完了,所以,我什麽都沒給你看過,一切都是你偶然看到的,知道了麽?”?

他終於被我的舉動給弄得不知所措,再次陷入了發呆狀態,而見他的呆模樣,我忍不住覺得好笑起來。?

“這樣吧,看你做人還可以,我可以免費為你服務一次。”?

說著,我解開了自己的外套,伸手想去取我的名片盒,可是就在我拉開拉鏈的瞬間,那家夥馬上跳了起來:“鍾,鍾小姐……你不用報答我了。真的。”?

“幹什麽不要?”?

“不,不,真的不用了。”?

“嗯?“?

看著他嚇得發綠的臉,這下輪到我發傻了。可等仔細想想,我笑了。?

“去,你想占姑奶奶的便宜,小心短命。這個拿去。”?

話落,我將名片丟在了他眼前,道:“以後遇見了什麽麻煩事情,給我個電話。但是記著不要在1點以後,因為那時候我在工作,忙不過來。你找我呢,我給你打八折優惠,雖然看你也未必雇得起我。”?

聽了我的說辭,再看名片,原本很局促的男子一下釋然了,他恍然大悟地道:?

“原來你是捉鬼師。”?

“是啊。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喝了口薑茶,我悠哉地道?

“家裏死人了,我幫你超度。要是被鬼纏上了我也能幫你,不過我隻幫一次。因為你也隻幫了我一次。”?

“這,這個……能不麻煩你,我還是盡量不會麻煩你的……不過,總之……”?

他盯著名片看了許久,隨後對著我笑道:“謝謝你,鍾小姐。”?

我揮揮手,卻覺得舒心了很多。?

瞧著那家夥眼睛擠在名片上看的呆樣子,我忍不住笑起來。再喝一口薑茶,也覺得不甜膩了。?

隻是看來輕鬆,這家夥後來可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