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畢,陳珈早已淚流滿麵,她不信命,可南宮裕的一生在她眼中就是命,逃不開,躲不過的命。
“夫君,”她輕聲喚著牆角處那個蒼白的少年,可惜屋裏隻剩下自己的喘息。
她跪在南宮裕身邊,眼睜睜的看著他烏黑的長發慢慢變白,整個人像是被風化的泥塑般失去了色彩。若有一日金龍離開了她的身體,她的死相也會同南宮裕一般吧!
蟬隔著房門,輕聲說:“夫人,您的侍女一直朝著要見您,這該怎麽辦?”
“滾,”陳珈發出了狼一樣的哀嚎。
謝家人謀得是天下,南宮裕這話就是一句詛咒,金龍血脈讓她與謝濟軒隔著一道永不可逾越的天塹。
見了謝濟軒又能如何?那個連自己樣貌都找不回來的男除了會被她拖累死,還能有什麽結果?
“啊……啊……啊……”哀嚎過後,陳珈失聲痛哭。
她還聞見謝濟軒殘留在她身上的味道,還能記得他離開時的輕言細語,老天為什麽那麽殘忍?為什麽要在她決定去愛一人的時候,用這種方式讓她同愛人分離?
命運何時才會曾眷顧她一次?
謝濟軒好不容易才潛回質府,進門就看見皇甫端白毫無愧色的等待著他歸來。他不想同皇甫端白計較什麽,從大局而言,皇甫端白保護南宮裕的行為非常正確。
南宮裕不能死在北國,他的死亡對於南朝而言有害而無一利。昨夜確實是他衝動了,隻要事關陳珈,他總是會失去冷靜。
午時,一直留在得意樓的小馬傳回消息,隻說覃月的屬下前來下聘,他要娶得意樓的花魁綿綿。
皇甫端白吃驚的說:“覃月瘋了吧?一個花魁值得他花力氣娶回家?那個花魁是誰?”
謝濟軒沒有回答皇甫端白的問題,陳珈是綿綿的事情絕不能讓他知道。他蹙眉深思,想不通是什麽事情讓覃月改變了初衷,把接回綿綿改為迎娶綿綿。
早朝時發生了什麽?還是覃月得知了綿綿的真實身份?
腦發熱的他,衝動的闖入了南宮裕的院,卻被蟬冷漠的趕出。他絕望的看著那座靜如死水的庭院,暗暗握緊了雙拳,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等了。覃月迎娶綿綿那日,他一定要帶走陳珈。
陽光一點點暗淡直至徹底被月色吞沒時,陳珈像困獸一樣沿著屋內來回走動了幾個時辰。
門外的蟬有些擔心的潛入了房間,卻不想剛入屋,聞到他氣味的陳珈,說:“點燈吧!”
幽幽的燈火照亮了屋,陳珈站在窗邊看著天上的月色,南宮裕毛發全白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她的身後。
“找個地方讓殿下好好睡上一覺。不久之後,我要將他帶回南朝,帶他去看夏日的荷花,還有采荷的姑娘。”
蟬並不知曉陳珈本身就有龍血,他以為南宮裕變成這樣都是陳珈造成的。懷著敬畏之心,他抱起南宮裕的屍體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陳珈想了一下午,悲哀的發現南宮裕並沒有騙她。
除非她敢向謝濟軒說出所有的秘密,並寄予希望他會幫她而不是幫謝家。有了他的協助或許能夠想出新辦法解決目前的窘境,否則隻能讓蟬假冒南宮裕陪她演戲,以此來欺騙當今天。
她敢相信謝濟軒嗎?敢相信那個冒充覃月,占了她身體卻在半夜裏離開她的男人嗎?她不敢。信自己,不信男人,要有錢——這是陳母留給她的魔咒。
謝濟軒,謝濟軒,謝濟軒,她默念著這個名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如果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她把未來交給了時間,相信時間會告訴她真相——這個男人是否值得她付出真心。
第二日中午,蟬穿著一身紫衣出現在陳珈麵前時,她摸著他的麵容,驚歎道:“手藝真好,假的跟真的一樣,可惜你身高差一點兒……”
聽她這麽說,蟬雙腳離地飄在空中,陰測測的問:“夫人,這樣好點兒了吧!”
“下來,你有本事飄一輩啊!”
蟬委屈的站定了,陳珈繞著他看了一圈,道:“行吧,他性那麽孤僻,沒幾個人會記得他的身高。”
這樣說著,陳珈又開始可憐南宮裕了,這男人居然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身邊人都在利用他。現在好了,他解脫了,輪到她在苦海裏翻騰,會有人來救贖她嗎?
“查到覃月為什麽要娶綿綿了嗎?”
“奴才在覃府裏蹲了半日,聽到門房抱怨說,自從邀月公主與覃大將軍的婚事不了了之後,覃府的門檻快被說媒之人踏破了……”和往日一樣,蟬隻說他看到和聽到的事情,從不加以分析。
陳珈琢磨了一會,問:“北國一直都有謠言說,覃月隻要娶了邀月公主就能當上北國國主。邀月出事後,覃月若是不娶,很容易引起他人的誤會,覺得他心裏還惦記著王位。”
“他若要娶親,無論娶何人都是在坑人,他的武功不能近(女)色。如此一來,倒不如娶了綿綿,既可以堵住朝臣的嘴,還能掩蓋他不近女色的事實,你說是不是?”
“奴才不知。”
蟬的回答讓陳珈非常失望。
她早已習慣了把自己的推斷說給謝濟軒聽,那人聽後一定會告訴她這種推斷對或不對。沒有他時,她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羈絆竟然有了那麽深。
一聲歎息之後,陳珈道:“你
跟了殿下近十年,質府所有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今日就在這兒講給我聽吧。他不在了,質府還在,我還在,日還得過下去。”
深夜,皇甫端白脫下了那身令他不適的女裝,正打算痛痛快快的舒展一下身體,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卻讓他整個人呆滯了片刻。
他警覺的站在門邊,猛地拉開了房門。預料中的結果,隻有蟬這樣的高手才能悄無聲息地站在他的門口。他尷尬的看了看自己那身不倫不類的打扮,坦然問:“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蟬抽了抽鼻,“早就覺得你不地道了,功夫不錯。”
“少廢話,站門口守著去。”
陳珈不客氣的從蟬身後走了出來,似吆喝寵物一般將蟬趕到了門外。
皇甫端白看著一身紫衣的陳珈,竟有種看到了南宮裕的感覺。想到蟬對她言聽計從的模樣,他頗有興味的問:“沒想到來客是你,有何貴幹?”
“幫我一個忙?”
“為何要幫?”
“因為上都的大祭司全都出自皇甫家族。”
皇甫端白的臉色變了變,“什麽意思?”
陳珈問:“什麽什麽意思,你聽不懂?”
“皇甫家族隻負責護衛上都,同大祭司並無關係。”
輪到陳珈不解了,“什麽意思?”
“你理解的意思,字麵兒上的意思。”
陳珈指著皇甫端白笑問:“你真的是皇甫家族逃出去的那個嫡?”她的笑容刺痛了皇甫端白。
一直以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族人被斬而無能為力是他心中最大的隱痛。他甚至為此埋怨家人,埋怨紫金山上教授他武功的師傅。若不是他們決定錯誤,他本可以陪著父母一起赴死的。
皇甫端白不是一個擅於掩飾情感的人,陳珈從他麵容上得到了很多信息,她忍不住問:“知道紅蛇嗎?”
“那是皇甫家族世代看守的聖物,我怎會不知?我還知曉皇甫家族就是因為被人誣陷丟失聖物而蒙冤屈死的。”
“你既然知道這個,自然知道你的身體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服食解藥!”
“什麽解藥?為什麽我需要解藥?”
陳珈仔細地審視著皇甫端白的麵容。片刻後,她找把椅坐了下來。
“看來我都知道一些彼此不知的秘密,有興趣聊一聊嗎?”
皇甫端白道:“這個自然。”
麵對麵坐好後,兩人都在思考這場對話要怎麽開始才能對自己最有利。
皇甫端白是知道一些秘密,但陳珈先前的幾個問題已經唬得他暈頭轉向了。為了從陳珈嘴裏套出更多秘密,他打定主意要等陳珈先開口。
陳珈是個冒牌貨,她對南朝的了解還不如北國。先前的那番對話中,她知道自己說多了,南宮裕告訴她的秘密真的是秘密。
兩人僵持了片刻後,陳珈道:“我是一個特別坦誠的人,心裏有事兒很少藏著掖著,先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麽吧!”
皇甫端白道:“坦誠?我很難相信一個能把皇和謝公玩弄於股掌間的女人談得上坦誠。”
陳珈笑了,無辜的撅起嘴道:“人家真的很坦誠,你又不是沒有見過。”
她朝皇甫端白拋了一個媚眼,一副你懂得我在說什麽的模樣。皇甫端白愣了片刻,尷尬的想起了她在說什麽,他確實見過她非常坦誠的樣,如果一絲不掛算得上坦誠的話。
皇甫端白自認行事坦蕩,那日隻為留下來保護謝濟軒,沒想到會看見陳珈會用那種方法說服南宮裕。那時起,他就覺得藍府這姑娘過驚世駭俗,如果早知道偷窺這事兒會被她抓個正著,他一定不會對謝濟軒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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