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的聲音從院外幽幽傳入陳珈耳中,難得他說起往事,隻可惜他的往事同陳珈關係不大。

什麽叫夠強者才值得他忠誠?如何定義強?武功,還是權勢?陳珈不想問了,無論是什麽,她都不算強。這樣想時,她絲毫不知,在蟬眼中她已經非常強了。

南朝開國年,每一任帝王都因有龍血而痛苦不堪。蟬見過南宮裕痛苦時的模樣,小時候靠吃火龍珠苦熬,長大了喜歡拿女發泄。陳珈同南宮裕相比實在強了,若不是親眼看見金龍朝陳珈體內爬去,他都不會認為她有龍血。

隔著窗,陳珈問:“知道你明日要做什麽嗎?”

“知道,我要放你被人救走……等你到了渡口後,我再把你抓回來!”

確認蟬已經了解了任務,陳珈闔上窗戶,把自己關在了紫色的陰影之中。

謝濟軒是誰?她問過自己很多遍。昏迷的時候,他對她耳語,將自己真實的身份敘述了一遍。謝濟軒,謝家第,這是他的說法。謝歡,無歡公,謝家第,這是皇甫端白的說法。

孰是孰非?

陳珈相信皇甫端白,謝歡的身份一定是天下皆知的。她也相信謝濟軒,他沒有理由對一個陷入昏迷的女人撒謊。

南與謝,共天下。謝家又藏著多少秘密等待她去挖掘?

這段日,每一天於她而言都是苦熬。她很想走過九曲橋,穿過院落,站在他麵前問:你究竟是誰?

可她不敢,謝家人對龍淵之匙勢在必得,她沒有理由去相信謝濟軒會為了她而棄家族於不顧。即便她信他,這個連龍淵之匙是什麽都不知曉的少年也不具備同家族抗衡的實力。

她也想要有人踩著七彩祥雲來救她,那人不是謝濟軒,他年輕,根本不了解背叛家族需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他救她的代價會是死亡,她寧願現在就放棄這段感情,讓他們彼此相忘於江湖。

事關生死,陳珈看待問題的角更加理智。人隻要活著就有無限可能,死了真就一了了,她不需要用死亡來驗證愛情。想通一切後,她找了皇甫端白。

她了解謝濟軒,知道覃月娶親時他會有所動作。皇甫端白同謝濟軒不是一人,但皇甫端白負責保護謝濟軒,後者的計劃他一定知曉。她要將計就計促使謝濟軒回到南朝,遠離北國。

得意樓,花落緊張的看著自家公,“公,你真的要我嫁入覃府?”

謝濟軒有些不滿的看著花落,不知為何,這張麵具隻有戴在陳珈臉上才會有風韻。如果沒猜錯,這麵具是南宮裕專門為陳珈準備的。想到這一點他就有些生氣,為什麽南宮裕會比他了解陳珈,為什麽?

“不想嫁給覃月?”

“是。不,奴婢,奴婢身不幹淨,配不上覃大將軍。”

“放心,覃月不會碰你。嫁過去後,你做好本分就行。”

謝濟軒的話語讓花落既有欣喜,也有失望。

能鳳冠霞帔的嫁給覃月,嫁給那天神一樣的男兒,這是多少閨閣女的夢想。更別提今日之後,她有機會成為權貴之家的女主人,長伴在覃月那樣優秀的人身旁。

可惜她是公派去的人,覃月不會碰她。那又怎麽?隻要能看到他的微笑,那同陽光一樣燦爛奪目的微笑。哪怕過了今日,等待她的將是寂寥孤獨的一生,她也願意!

想到這裏,花落不顧滿頭珠翠,虔誠的跪在了謝濟軒腳邊,“奴婢謝謝公,日後公有需要,奴婢赴湯蹈火也會為公辦到。”

謝濟軒什麽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房間。珈珈已經失去聯係十多日了,她在南宮裕那裏還好嗎?今日會是她穿上嫁衣,嫁給覃月嗎?覃府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南宮裕如此犧牲?

北國風俗,中午迎親,晚上娶親。由於綿綿是得意樓中的姑娘,以覃月的身份實在做不到親自來花坊迎親。一番折中後,覃府取消了中午迎親這個環節,直接派人將新娘接到府中,晚上過一遍儀式就算娶親。

謝濟軒弄清覃府的迎娶環節後,決定來一個偷梁換柱的計策,將本該嫁入覃府的陳珈換成花落。為了這個計劃,他把謝家潛伏在北國的人全都用上了,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皇甫端白走到謝濟軒身旁,悄聲說:“人來了,蟬親自送過來的。”

“確定是珈珈嗎?”

“是。”

“哪個房間?”

“你要幹嘛?”

“我要親自確認是不是她。”

謝濟軒眼中的堅決逼得皇甫端白挪開了身體,伸手朝著得意樓層的一個房間指了指。

房間很豪華,蟬正在幫陳珈化妝。謝濟軒易容成廚房裏的粗使丫鬟,抬著一碗羹湯進了房間,“綿綿姑娘,廚房讓奴婢給您送碗羹湯墊底。”

“放著吧,還有事兒嗎?”

“姑娘,湯得趁熱喝。韻達師傅說了,這是烏雞合滋補湯,他從昨夜就開始熬了。希望姑娘嫁出去後,能同大將軍年好合。”

“抬過來吧!”

蟬識趣得站到了一邊,謝濟軒補了他的位置,將一碗湯放在了陳珈手中。

“姑娘真好看。”

陳珈不敢抬頭與謝濟軒對視,她知道是他,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不會認錯他的氣息。她低下頭,用調羹攪動著湯水,想到今日

就是離別之日,一連串的淚水滑落到了湯碗之中。

謝濟軒知道她的委屈,一顆心隨著她的淚水顫抖起來,好想這一刻就把她帶回南朝。

“姑娘,您就餓著吧,剛擦好的口脂,可別弄掉了!”

蟬適時的端走了陳珈手中的湯碗,目送著謝濟軒走了出去。

“無相公?”

“是。”

“厲害,老奴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不知夫人是如何分辨的?”

陳珈沒有回答。既然大家都相信身上有龍血的人不是普通人,有些事情,不說為妙。保持一些神秘感,能讓她活得更好。

“吉時到,恭喜綿綿姑娘出閣……”

喜炮響起時,皇甫端白背起花落消失在了延綿起伏的屋舍之間。蟬拿起一個大紅色的蓋頭,小心地蓋在了陳珈頭上,“夫人,不舒服的就說。”

“哼,又不是頭一次出嫁,習慣了。”

冬日黑得早,得意樓內已經到了掌燈的時辰,隔著蓋頭,陳珈隻覺屋外一片通紅。

得意樓為她點燃了數千支紅燭,樓裏的姑娘已經將她當成了楷模和傳奇。每個姑娘都憧憬有朝一日能夠複製她的成功,過上安逸美好的生活。

暖春站在得意樓的最高處,暗自對著紅燭發誓,她也會像綿綿一樣風光大嫁。

“起轎……”

喜娘身上的脂粉味、轎夫身上的汗味、覃府侍衛身上的鐵器味……陳珈細細的辨別著這些氣味,好奇的思考著謝濟軒會用什麽辦法,在什麽時候偷梁換柱。

說起這事兒來,她對謝濟軒的聰明和謹慎非常佩服。這人為了保證計劃成功,他將整個計劃拆分成很多步驟,每個實施者隻知曉自己負責的那個步驟。

好比皇甫端白,他的任務就是瞞過眾人,將花落送到一個地點藏匿。至於那裏是不是謝濟軒實施計劃之地,他並不知曉。

覃月的婚宴設在大將軍府,得意樓位於北國集市。從得意樓到大將軍府差不多要一個時辰,在此期間,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陳珈把玩著謝濟軒送她的雪牛骨發簪,不斷猜測著他會如何偷換新娘。

找地方鬧事擾亂送親視線?還是買通轎夫和喜娘偷偷換人?想來想去,一點頭緒都沒有。

幾年來,凡事依賴謝濟軒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一旦離開了這人,她隻能拍拍自己快要生鏽的腦,暗歎道:都說長心不長肉,這還沒來得及長肉就要開始長心了,日不好過啊!

想到花落居然被謝濟軒送入了覃府,她對失去了一個老實、可靠又懂分寸的下手傷心不已。這下好了,身邊連個熟悉她脾性的人都找不到了……

陳珈不斷歎息時,遠處傳來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

急速的馬蹄聲、軍靴踏地聲、士兵奔跑時武器同甲胄的摩擦聲……操,這是怎麽回事?軍演?叛變?沒理由啊!

“誰敢攔我,還不快退回去……”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驕斥,不熟悉的環境。

陳珈笑了,原來是邀月公主啊!

謝濟軒這招真妙,他定是用了謝家在北國的關係才能不知不覺的把本該被軟禁的邀月公主放了出來。

想到邀月的性,陳珈覺得有熱鬧可看了,她掀開蓋頭,透過轎簾朝外看去。

隻見邀月公主身騎白馬,手舞黑鞭,正朝送親隊伍衝來。可惜了那匹白馬,竟然不是被王騎著來搶親,而是被(情)敵騎著來砸場。

急速的奔馬很快就將迎親隊伍給衝散了,抬轎的幾個轎夫放下轎就跑,陳珈這才意識到這熱鬧是衝著她來的。她安靜地躲在轎中,認真的思著是該跑去逃命呢,還是等待著謝濟軒的人手來救援。

她相信謝濟軒,相信他的人手一定埋伏在了四周。ps:新春快樂,估計今天看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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