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歡公是謝歡想象出來的完美男性,多年來,她身邊的侍衛頂著這張俊逸非凡的麵容替她扮演著眾人眼中的無歡公。她從未在這張容顏麵前失態過,她知道,除了謝濟軒,沒有任何人當得起她心中的無歡公。

今日,她失態了,因為她從未見過謝濟軒還有那樣溫柔的一麵。那個喜歡同她研討詩詞古籍的稚氣少年不見了,站在麵前的是一個她不願當成弟弟的成年男。

謝歡臉紅了,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她居然像個懷春的少女般臉紅了。

謝濟軒別過眼睛佯裝什麽都沒有看見,他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一事,在陳珈的熏陶下,他懂得不要多。陳珈就像一瓶老酒,飲過之後,其他酒水全都失了顏色。

謝歡的失態隻有一瞬,發現謝濟軒並未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時,她長長舒了口氣。

謝濟軒眺望著窗外,努力說服自己,他看錯了,謝歡對他絕對沒有其他心思。他們是姐弟,這種有違人倫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在謝歡身上。她是那麽的冰雪聰明,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謝歡道:“濟軒,去年之事,你聽了可不要生氣。”

謝濟軒垂下眼眸,輕聲道:“怎麽會。”

“去年郡主生辰,我為了哄她開心就讓人告訴她,你特地從北國趕來南朝為她祝壽。”

“你的易容術沒人能看破,郡主把我的手下當成了你。那日,她很開心,喝了不少酒,眾人離開後,她摟著我的手下哭泣不止,說她對不起你……想到你又要趕回北國,她將九江水軍的行軍布陣圖告訴了我的手下……”

謝歡的話讓謝濟軒生氣了。

當年就不該答應她假扮無歡公,若不如此,母親又豈會認錯自己的孩。

他再一次體會到無相神功會讓他失去一切的預言。

難怪回府時,郡主對他的態那麽糟糕。還好他守住誓言沒有把果兒糕的秘密告訴謝歡,若謝歡知道這個秘密,隻怕母親再也分辨不出誰是他,誰是謝歡的手下。

“你……你……你怎能用母親思心切欺騙於她?”

眼淚在謝歡眼眶中打轉,她高聲說:“我就想讓郡主開心一點,我怎知她會喝醉胡說?九江水軍的行軍布陣圖可是朝廷機密,為了這事兒,我已將手下殺了。你知道的,塑造出那樣一個完美的替身需要多時間,我……我……就知道你會怪我,早知道就不說了。”

謝歡低著頭哭了,不是對自己的行為有愧。隻因為謝濟軒對她不如年之前那麽好了,感覺他心裏更願意親近郡主,她似乎失去了他的信任和依賴。

她哭得很傷心,瘦弱的雙肩不斷聳動,一條帕轉眼就濕透了。若在年前,她的眼淚定會讓謝濟軒手足無措的竭力安慰她。

如今,謝濟軒對於女人的哭泣早已習以為常。陳珈培訓暖春時,兩人各拿一條抹了薑汁的帕,一抹眼角,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一樣。

那樣虛情假意的淚水,同謝歡的哭泣多麽相似。這種淚水無法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漣漪。

她委屈,郡主不是更委屈。兒為了家族進山藝,她日日盼,月月盼,年年盼,卻盼來一個頂著同樣麵容的假冒者……

“對不起,我激動了。”

謝濟軒違心的道歉後,急於離開讓他感到不適的謝歡。

“濟軒,”謝歡緊緊地從後背抱住了他,“家裏隻有你對我好,不把我當成怪物,你也討厭歡歡了嗎。”

謝濟軒全身僵硬的接受了她的擁抱,背對著她說:“別忘了為什麽我要去北國,別忘了為什麽我要找到龍淵之匙。除了幫助謝家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你,為了幫助你在龍淵內找到治愈你的秘藥。”

年之前,謝濟軒確實有這樣的心思,這話他對誰都沒有說過。

謝歡抱得更緊了,“我知道,我怕你忘記了。”

謝濟軒昧著良心說了句,“這等大事,我豈會忘記,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謝歡破涕為笑。

看著她的笑容,謝濟軒滿心苦澀。終於體會到了陳珈經常說謊的那種窘境,不是故意想說,隻是時局逼得她不得不說。

大寒,寒氣之逆。一向溫暖舒適的下都居然飄起了雪花,謝濟軒看著枝葉上的雪花轉眼就成了水滴,忍不住懷念起北國的鵝毛大雪。他想陳珈了,很想、很想,沒了她的生活就像缺了鹽的飯菜,完全不是滋味。

“濟軒,郡主今日宴客,你要過去請安嗎?”

謝濟軒佯裝思考了一會,道:“算了,母親見到你會不開心,我不想你們難受。”

謝歡善解人意的說:“去吧,隻要你開心就好,為你受點委屈又如何?”

“恩。”

謝濟軒尷尬的將視線再投向窗外飄落的雪花。早幾日的懷疑此時成真,謝歡對他的情感確實不正常。也許她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可她瞞不過謝濟軒,識得情滋味的他又怎會分辨不出愛情和親情。

隻有愛情才會讓謝歡有那麽強的占有欲,巴不得日日跟在他的身後,熟悉他生活中的方方麵麵。

這多麽像他在北國對陳珈的所作所為?說什麽姐弟情深,不過是謝歡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謝濟軒不知該怎麽麵對這種感情,直覺讓他選擇了逃避,不去正視謝歡多年來謝歡對他的情感不是姐弟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郡主難得宴客,來人是謝濟軒的兩個姨母。

大姨母是庶出,嫁給了翰林院的一個編修;小姨母嫡出,嫁了個將軍,可惜將軍早逝,她一直帶著獨過活。

相比容色愁苦,鬱鬱寡歡的小姨母,郡主更喜歡大姨母。兩人性相仿,一樣豪爽,一樣愛好飲酒。

九江將士皆好飲,長年待在水麵的生活讓喝酒成了將士們為數不多的愛好。早些年在九江時,郡主常常替父操練水軍,與將士一起痛飲就是那時留下的習慣。

當謝濟軒拿著一瓶好酒遞給郡主時,庶出的大姨母搶先接過了那瓶酒,調侃的說道:“歡哥兒,郡主已經戒酒了,這是送我的吧!”

郡主用煙鬥敲了一下大姨母的手背,“你這人,喜歡就拿去,別說些有的沒的。”

大姨母笑眯眯的讓仆人把酒收走了,一旁不吭聲的小姨母突然問:“歡哥兒,你會打馬吊吧,缺一,陪我們玩幾圈。”

大姨母附和著說:“好啊,好啊,那麽冷的天兒,就適合打馬吊。”

謝濟軒笑著應了,說到賭,陳珈可是樣樣兒精通,連帶他也習了不少。

四個人,一張桌,四十張紙牌在這四人手中交換著位置,變化著打法。

謝歡像其他丫鬟一樣站在謝濟軒身旁伺候著茶水。打馬吊在她看來非常的無趣,她和謝濟軒都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能清楚的知道四十張牌最後會落入誰的手中。他們玩這種遊戲,隻會贏,不會輸。

牌局從中午打到下午,若不是金嬤嬤一直在催促他們用膳,隻怕他們四人可以這樣打到晚上。

謝歡看著越下越大的雪,一顆心全部飛到了政事上麵。這樣的天氣會不會有人凍斃,謝府該不該施粥放糧……北國的冬季隻怕更冷,負責監國的水西王會提出什麽樣的議和條件……

大雪,謝濟軒的兩位姨母都留宿在了謝府。第二日,她們一早就差人來喚謝濟軒繼續作陪打牌,謝歡按捺著性跟在了謝濟軒身後……

第日,大姨母要走,小姨母不願。後者隻道輸錢多,要回本了才走,謝濟軒繼續被人喊去了九江小築打牌。

謝歡熬不住了,府中有那麽多事兒等著她做主,真沒有時間陪著謝濟軒盡孝。

“濟軒,今兒不陪你過去了。一會兒由鎖萱陪著你……”

謝濟軒微笑著走出了墨韻齋,比耐性,謝歡不如他。

牌局繼續,金嬤嬤巧妙的支走了跟在謝濟軒身邊的丫鬟鎖萱。大姨母識趣的說,要去淨手,免得老抓臭牌,小姨母跟著大姨母一道去了。

房間裏隻剩郡主和謝濟軒時,郡主問:“終於想明白了。”

謝濟軒跪在地上,誠懇的說:“孩兒有錯,過親近謝歡,沒有理解母親的用心。”

郡主長歎一聲,“起來吧,不怪你,當初我也同意送你上山。隻是沒有想到,你都上山了,她還是不肯放過你。”

謝濟軒一臉不解的看著郡主,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記得你曾落水嗎?那事我調查了很久,什麽也沒有查到,如果沒猜錯,推你入水的人就是那個小妖怪,她想毀了你。”

“母親!”郡主不提,謝濟軒早已忘了這件事情。更不會想到要殺他的人是謝歡,她那時不過是個六歲的孩而已……

“我知道你不會信,這府中沒人信我。但我相信自己,我看人從不會錯,她就是個瘋。”

謝濟軒抿著嘴,過去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若不是在北國待了年,他相信謝歡在他心中一定還會是個知心的好姐姐,暢所欲言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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