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皇甫端白醒了,打著哈欠從火堆裏把小馬早上埋進去的番薯給刨了出來。

陳珈看他吃得那麽開心,笑眯眯的給他遞了條帕,“食物是上天給予我們的恩賜,你這模樣才是在吃東西。”

皇甫端白接過帕擦了擦手,雪白的絹帕瞬間成了灰黑色,他不客氣的把帕扔回給陳珈,問:“姑娘不嫌棄武夫粗鄙?”

“若無粗鄙,何來優?”

皇甫端白眉毛一揚,道:“姑娘年紀不大,見解卻很新鮮!”

陳珈靦腆的笑了,問:“北國習武者的劃分同南朝一樣嗎?”

皇甫端白點了點頭,陳珈直接問:“質府有大劍師嗎?”

“小姐為何會這樣問?”插話的人是謝濟軒。

陳珈再次靦腆的笑了,她說:“普通夫妻吵架,媳婦受氣了可以讓娘家人幫忙出氣。我嫁入質府後,你們就是我的娘家人,我不想小白被人欺負。”

皇甫端白哂笑一聲,問:“姑娘怎麽不問問質府有沒有劍師?”

陳珈道:“你是劍師,質府的人也是劍師,大家水平相當多沒有意思。”

皇甫端白道:“聽姑娘話語,難道你希望質府有大劍師?希望我被大劍師欺負?”

“非也,大劍師根本不屑和你動手。我隻想了解在明知有人能夠製住你的情況下,你的抗壓能力怎麽樣?”

“抗壓能力?這是什麽?”

“精神狀態,一個強大的敵人能讓你變得強大,也能讓你變得萎靡不振。”

“姑娘覺得我會怎麽樣?”

陳珈佯裝思考,半晌後才問:“你想要什麽?你要的東西便是支撐你不斷進取的力量。如果你要命,在大劍師麵前,你會一敗塗地;如果你要勝利,總有一天,你拚了命也會打敗大劍師。”

“哈哈……哈哈……”皇甫端白拋下了手中的番薯皮,道:“姑娘的話語真妙。”

陳珈不好意思的笑了,追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質府有大劍師嗎?”

皇甫端白看了謝濟軒一眼,見後者輕輕搖了搖頭,他才道:“在下不知。”

他們的動作並未逃出陳珈的眼睛,她的心微微一沉,難道質府真有大劍師?她又問:“質府會有幾個劍師呢?”

“姑娘為什麽要問這個,怕我打不過他們?”

陳珈低垂著頭,暗道:我這是在為小馬拖時間。嘴裏卻非常小聲地說:“我想知道聖上有多重視皇。”

皇甫端白沒有回答,一直旁聽的謝濟軒開口了,他道:“江水應該凍實了,那兩輛車已經到了對岸。”

皇甫端白抬頭看了看,問:“江麵可以行車了嗎?小馬去哪兒了?”

花落道:“姑娘讓小馬去打探消息去了。”

皇甫端白點了點頭,他的責任是保護謝濟軒,護送藍伽羅,隻要這兩人還在眼前就行。

看到岸邊很多馬車陸陸續續朝著江麵駛去,花落心急的問:“小馬怎麽還不回來?”

話剛出口,小馬就抬著一個盆快步走了過來。“姑娘,這是一戶人家在江裏捉到的魚,還活著,我做了午膳時吃,江魚可鮮了……”

花落忍不住問,“姑娘讓你問得事情怎麽樣了?”

小馬道:“過不去,我們的馬車大,用料又好,江麵的冰層隻容過一些輕便的馬車。”說著,他朝一些商隊努努嘴,“那些商人用得也是並髻馬車,這樣的馬車非得等到丈瀑結冰時才能在這個江段行走。”

小馬說完就避到了一邊開始動手殺魚,陳珈打量著他的背影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她猜錯了?小馬根本沒有救她的打算?

魚湯沸騰時,吃了幾日冷食的陳珈忍不住咽起口水。花落趁熱給她盛了一碗,她抬著魚湯故意吹著氣,眼角卻一直看在小馬。

瞅見小馬抬著花落留給他的魚頭背對著大家看似在吃時,陳珈悄悄地把自己的魚湯倒了半碗在雪地裏。她抬著剩餘的湯料,蹲在了小馬身旁,“大冷天的,你多吃點。”

小馬受寵若驚的接過了魚湯,至於他碗中的那個魚頭,如同陳珈預料那樣——絲毫未動。

陳珈麵色愉快的坐回了幾人中間,看他們吃的那麽愉快,她有些罪惡的在想:死人妖,等著陰溝裏翻船吧!

皇甫端白吃飽後,看著眾人道:“既然輕便的馬車可以渡河,我去找找可有人願意同我們換車。”

花落抬著鍋裏僅剩的魚湯給養病的暖春送去,謝濟軒自覺地開始收拾起行囊。

不一會,皇甫端白帶著一個老者過來了,他道:“姑娘,這位老先生是北國人士,他願意把自己的馬車借給我們使用。隻能江麵凍實後,他駕著我們的馬車過來……”

陳珈看了看老者,轉頭就問謝濟軒,“花開,你覺得怎麽樣?”

說話間,那老者正仔細打量著藍府的豪華馬車,他敲了敲車壁後,才放心地說:“小老兒這就去把馬車駕過來。”

謝濟軒上下打量了一番老者,才道:“奴婢覺得挺好。”

待老者把馬車駕過來後,陳珈多了一個心眼,她道:“我習慣坐府裏的車,我和暖春擠一擠。”

在她心中,車不重要,車上的行囊才重要,她可不願逃跑時身無長物。

花落有些為難的說:“小姐,那車上都是行囊,不夠寬敞。”

“不怕,擠一擠就好。”

“這……”花落看向謝濟軒。後者說:“讓暖春下來,別把病氣過給小姐,我照顧小姐就行。”

皇甫端白跟著道:“行,我保護姑娘,駕車在前。花落照顧暖春,你們坐後麵那輛車,小馬跟緊我。”

冬日的天色黑得很快,還不到傍晚江麵上的能見就已經和傍晚的天色相差無幾,那些上午就出發的馬車隻能看見影影綽綽的痕跡。

謝濟軒和花落扶著暖春下車時,陳珈走到小馬身邊,問:“適才你拿來那條魚給人家錢了沒?”

小馬搖了搖頭,道:“不用,江水裏捉的魚哪能要錢。”

陳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這人也真是的,好歹給她一點兒暗示啊!什麽都不說讓她該如何配合?

見她瞪眼,小馬再一次笑了,同前兩次一樣燦爛的笑容。他道:“小姐,你的裙角髒了,”說著他就掏出一條帕想要給陳珈擦拭裙角。

陳珈知禮的往後一退,道:“我自己來。”

小馬訕訕地把帕遞給了她,棉布織成的帕裏似乎包裹著什麽。

陳珈剛要伸手去接,謝濟軒走了過來,道:“小姐,讓奴婢來吧!”

“啊!”陳珈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手一揮就碰掉了小馬手中的帕。小馬剛想把帕下方藏著的東西收在衣袖裏,卻不想陳珈冰涼的手指擦著他的掌心劃過,原本在他掌心的東西瞬間就到了她的手中。

他吃驚的看著陳珈,完全沒有料到她還會這一手,後者給了他一個同樣燦爛的笑容。低頭去揀帕的謝濟軒絲毫不知,不過眨眼的時間,陳珈和小馬達成了某種共識。

馬車朝著香江駛去時,瑩白的冰麵就像舞台的帷幕般緩緩拉開了。

陳珈心知有戲,卻不知道這場戲中她會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這個時空於她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森林,嫁入質府,跟著小馬逃跑,不過是森林中的兩條小。

她不知道前會有什麽等待她,也不知道身邊的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她隻記住一點,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

馬車裏,陳珈瞥了一眼謝濟軒,她不知道這人姓甚名誰,也不知道這人去質府的目的是什麽。她隻知這個男扮女裝的人妖非常聰明,

他和花落用貼身服侍的方法緊緊盯住了她的行為。

一以來,她偷不到銀錢,更別提伺機逃走。為此,她已經憋屈了很長時間。想到不一會就能逃離此人,她有些得意的說:“花開,我考慮許久之後,不打算讓你伺候皇了。你年紀大,到了質府後,我幫你找個人家吧!”

謝濟軒從善如流的說:“奴婢謝過小姐。”

陳珈又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呢?”

“小姐覺得好就行。”

陳珈不懷好意的說:“找夫君一定要選心懷正氣,外貌陽剛的。我最恨那種不男不女的,心思叵測的人,你呢?”

謝濟軒終於感覺有那麽一絲不對勁兒了,他側看著陳珈卻發現很難看清她的模樣,就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聽到駕車的皇甫端白出言警示道:“小心,有埋伏!”

“膳食有……”

“撲通”一聲,謝濟軒暈倒在陳珈腳邊,口中那個“毒”字始終沒有說出口。

陳珈有些忌憚皇甫端白的武功,不敢貿然把頭探出車外。她屏息靜待了幾秒後,才敢把車簾掀開一條縫隙朝外看出。

一直跟在他們後麵的馬車顯然掉入了冰窟之中,清冷的月光下,拉車的馬匹正竭力想要掙脫下墜的車廂,不願同車廂一樣落入冰窟之中。

巨大的冰窟,馬匹的嘶鳴,這一切讓陳珈捂住口鼻才沒有驚叫出聲,這是人為?還是意外?小馬去了哪裏?

思忖間,隻見冰麵上突然多了幾個雪團,這些雪團飛速的朝她所乘坐的馬車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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