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小馬先是同旁邊的幾輛馬車換了一些吃食,接著又從江邊盛了一盆冰塊過來。小白一行人似乎很享受小馬的伺候,仆人也是有等級的,小馬顯然處於最低的那一等。

陳珈冷眼看著這一切,她在社會底層生活了很長時間,了解什麽叫卑微和渺小。知道這群人可以弱勢到泥土裏不懂掙紮,也明白一旦反彈,這群人能造成多大的傷害性。

小馬乍看很卑微,和江邊上那些車夫並無二致,但他骨裏有種不同於那群人的東西。

陳珈把那東西喚作執念,夜場裏有執念的人不要多。最常見的是火坑孝,早些年是男人把錢花在不該花的女人身上,現在多指女人把錢花在不該花的男人身上。

小馬的執念,所料不差的話,他把藍伽羅當成了心中的女神,是那種為了得到藍伽羅可以不惜一切的男人。陳珈既然占據了藍伽羅的身體,她完全不介意利用一下小馬的癡心。

她相信小馬定有她所不知的手段,若非如此,他根本不敢抬頭正視她,更不敢朝她微笑。她很好奇一個車夫將會用何種手段來挑戰武功高強的皇甫端白。

晶瑩的雪花從天空中緩緩飄落時,沿岸等待的人群發出了愉悅的歡呼聲。

暖春著涼了,一個人睡在小馬那輛裝著行囊的車裏養病。花落見下雪後,乖巧的爬回馬車幫陳珈整理夜宿用的鋪蓋。

陳珈看著雪花,悄悄地把手中的燒餅遞給了謝濟軒,朝著他耳語道:“多吃點,聽母親說,男人都喜歡豐滿的女,這樣的女好生養。到了質府,你能讓皇喜歡就好了!”

謝濟軒低頭看著手中的燒餅,暗自苦笑一聲。這姑娘是大智如愚呢,還是心思過簡單?

火堆旁隻剩皇甫端白正靠著馬車假寐。聽到陳珈對謝濟軒的私語後,他好笑的看著謝濟軒,心道:謝家公也有吃癟的一天,皇若是喜歡上他,還真有些大快人心。

不多時,花落從車簾後探頭說:“可以歇息了。”

陳珈從火堆旁拿起一個碗盞認真漱了漱口,又接過謝濟軒遞來的麵巾擦了擦臉。外出從簡,這算是洗臉漱口了。爬上馬車時,她關心的對謝濟軒說:“花開,你今晚和我睡吧,別被暖春過了病氣。”

謝濟軒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隻道他還有些活計要做,一會才能上車休息。

假寐的皇甫端白突然睜開眼,戲謔的問:“今夜要我在馬車上幫你開扇門嗎?”

謝濟軒瞪了他一眼,“不勞你費心。”

皇甫端白道:“是我瞎操心了,謝公怎會缺女人,藍小姐碰不得,自己帶來的侍女是可以碰的。要我幫忙把風嗎?”

謝濟軒審視著皇甫端白,有些不懂他說這番話的目的。

年前,皇甫家、謝家還有藍家都是開國功臣,這家曾享受過同南宮皇室一樣的榮耀。

現如今,藍家已沒落至要靠送女兒入宮謀求仕途;皇甫家更慘,因謀逆而滿門抄斬。唯有謝家,不但沒倒,反而創出了“南與謝,共天下”的政治局麵。

這趟北國之行,意外的將他、皇甫端白,藍小姐聚到了一起。若加上南宮皇,這樣的聚會讓他忍不住想起年之前擁有這四個姓氏的風雲人物。

皇甫端白是皇甫家遺落在外的唯一血脈,這等隱秘之事除了謝家也隻有紫金山知曉。

紫金山並不是山,而是位於南朝的一個教派,其創始人最早可以追溯到祖時期。那時候的紫金山是一個專門安置受傷將士的營地,無數因傷致殘的軍士靠著幾位老臣的接濟活了下來。

待那幾個老臣離世後,紫金山曾一荒廢。直至權貴們發現傷殘的將士也非全然無用,他們可以利用這些人培養看家護院的武師,或者派他們去做一些會髒手的活計……

隨著時間推移,紫金山逐漸形成了一個專門幫權貴培養武師甚至是劍師的場所。

當越來越多的劍師師承紫金山之後,那裏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拜師藝的地方,那裏成了貴族弟修習武藝的最佳場所。同時,那裏也會為權貴提供保護。隻要出得起價錢,無論是劍客,劍師,或者是大劍師,紫金山都能提供。

謝濟軒此次出行是隱秘,謝家人為了避過聖上耳目,專門要求紫金山派人保護他的安全,卻不料紫金山會派出皇甫端白。

如果他沒有記錯,皇甫家出事時,紫金山主動交出了皇甫端白並與他劃清界限。自那時起,皇甫端白就已經不是紫金山的人了。

懷著不解,謝濟軒刻意說道:“我從未想過皇甫兄竟然那麽熱心,想必這便是你被逐出師門的原因?”

皇甫端白道:“都說謝家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難道謝家資料沒有告訴賢弟,我被逐出師門的原因?”

皇甫端白並不介意被謝濟軒提起往事,他甚至直言不諱的道出了謝家人有一個龐大的信息庫。

謝濟軒問:“皇甫兄既然已經被逐出了山門,為何又要回去呢?”他始終抓著皇甫端白與紫金山的關係不放。

皇甫端白沉吟了一會,才道:“紫金山一名長老乃家父摯友,我去那裏隻為跟他藝,並未真正拜入紫金山。家裏出事時,紫金山掌門瞞著他把我交給了禦林軍……得知謝家人要去質府後,這名長老偷偷把我換成了保護你的人……”

謝濟軒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隨即問:“敢問皇甫兄到質府有何事?”

皇甫端白反問,“謝賢弟到質府又有何事?”

謝濟軒了然的看了皇甫端白一眼,“皇甫兄的事和藍小姐有關?”

皇甫端白沒料到謝濟軒竟然如此聰慧,適才的一句調侃竟然引起了他的懷疑。他佯裝無謂的說:“藍小姐是質妃,我希望她嫁給質時還是完璧,質府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

謝濟軒微微一笑,質府若簡單他又何須隱瞞身份假扮女?隻不過他沒有料到皇甫端白竟然不是紫金山所安排的保護者,他道:“多謝皇甫兄坦言告知紫金山之事。”

皇甫端白苦笑一聲,道:“謝府要人,紫金山不敢怠慢。恩師冒險給了我一個機會,無論如何我都會護得你周全,隻不過……”

謝濟軒打斷了皇甫端白的話語,“到了質府後,我不會瞞著皇甫兄行事。希望皇甫兄行事時,也別出賣了小弟的身份。”

皇甫端白抱拳道:“這個自然。”

謝濟軒上車後,陳珈已經躺在了被衾之中,徹骨的寒冷竟讓她有些渴望謝濟軒早點睡在她的身旁。

“花開,你睡我身旁還是睡花落身旁?”

不等謝濟軒說話,花落自覺的說:“姑娘,我在門邊值夜,不用給我留位置。”她可不敢和自家公睡在一塊兒,若讓夫人知曉了,她還怎麽出府嫁人。

謝濟軒有些忐忑的躺在陳珈身邊,盡量避免觸碰到她的身體,他可不希望綺夢連連。半夜,她因畏寒緊挨著他時,他用棉被隔開了兩人的身體。正人君的他差一點兒就能發現,身邊姑娘的體溫低得嚇人,這樣的體溫幾乎不會出現在活人身上。

天還未亮,陳珈已被車外的喧嘩聲給吵醒。睜眼一看,花開、花落早已穿戴整齊,就等著她醒來。她問:“外麵是怎麽一回事兒?”

花落道:“今早有馬車從江麵上過去了,外麵的馬車都準備著過江呢!”

陳珈自離開藍府後,體溫一日低過一日,早已感受不到外界的溫變化,她問:“昨夜的雪很大?”

花落搖頭,道:“雪半夜就停了。”

謝濟軒拉開車簾跳下馬車,昨夜並未降溫,何以江麵一夜就能凍實?真有馬車過江了?

下車後,他看見小馬正在生火。皇甫端白裹著一塊厚氈睡在了馬車底部,這人白日趕車,晚上守夜,也就清晨這會兒能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他問:“聽說有馬車過江了?”

小馬指了指江麵,“還在走著呢,要去到對岸才算數!”

花落扶著陳珈一同跳下了馬車,從這兒目遠眺,江麵上隱約能看見兩輛黑色的馬車在行駛。

謝濟軒暗道:北麵兒的天氣還真是奇怪,不用降溫,隻要有那麽點飄雪就能讓江麵凍實?

陳珈蹲在小馬麵前,看著他熟練的讓那堆已經呈灰白色的火堆重新燃起了紅色的火苗。她貪婪的伸手汲取著火堆散發出的溫,狀似隨意的說:“小馬,你去打探一下今日會有多少人過江,順帶找些新鮮的吃食過來。”

看著小馬遠去的身影,她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過了江就是北國,小馬真要有心幹點兒什麽,隻剩今天了。

一旦到了北國境內,等待著接親的官員將會把她和小馬徹底分開,到那時,小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將她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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