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在將軍府一住就是幾個月,王薇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但沒有揭穿他,反而事事為他,兩人這小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說起來小馬不算差,腦子好用、重情重義,他用豐富的人生經驗彌補了學識上的不足。他常常給王薇講故事,香江邊的水匪,草原上的牧民,索瑪神山的傳說……

每次說故事時,王薇覺得故事裏的主角就是他,雖不是蓋世英雄卻勝過很多塗脂抹粉全靠家族遺饋活著的孬貨。

她是高門大戶的小姐,虛情假意的偽公子見識多了,似小馬這樣坦誠的漢子倒是很少見到。更別提為了不讓家人起疑,兩人少不得要同床共枕,幾個月下來,她對小馬還真有了感情。

九江企圖稱國的消息傳出後,小馬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謝家每日都會派人來將軍府催促公子回府。來訪者從小廝、管家到謝家血親,規勸言辭一日甚過一日,就差直接搶人了。

謝歡一直以為這是謝濟軒和九江郡主私下商議出的結果,一旦放任謝濟軒去往九江,這輩子他都不會回來。謝家不能失去無歡公子,她更不能失去謝濟軒。

謝府催的很急,小馬卻想長賴將軍府,他哪裏敢回謝府,回去不是找死嗎?

同一時間,宰輔謝正遠上折辭官。

九江企圖稱國,九江郡主的行為等同謀反。謝正遠作為她的丈夫難辭其咎,不等皇帝開口。謝正遠主動請辭。

他的請求,皇帝沒準,命他在家休養。

九江隻是傳出消息要稱國。皇帝並不知道郡主真正的打算是什麽。為了安撫南宮裕,他已經把太子送去了上都,如果準許謝正遠辭官,謝家的損失是不是大了點?北國大軍還在境內,謝家又一下子元氣大傷,他怎知這不是南宮裕的詭計?

正當皇帝為這種種突發事件心煩不已時,寵臣王崗出現了。他說自己的女婿願意去九江,隻不過此事得對謝家保密……

王崗的女婿是“謝歡”,九江郡主傳出的意思原本就是想讓“謝歡”出麵解決整件事情。

“謝歡”不是朝臣。皇帝不方便越過謝正遠讓謝歡前往九江。他曾問過謝正遠的意思,謝正遠說,“謝歡”體弱多病,無法承受長途之苦。同時。“謝歡”是謝家嫡子。謝正遠不忍心讓他為忠孝所困。

為了安撫謝家,皇帝不再提起讓“謝歡”出使九江一事。他正愁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時,王崗的提議幫他解決了這件大麻煩。

“謝歡”是謝家的嫡子,也是王家的女婿。他都主動提出要替朝廷解決煩惱了,皇帝又怎麽會攔著。對謝家保密,那是當然的,大家都不願得罪謝家。

午夜,將軍府的側門打開了。小馬帶著王薇在將軍府的護送下前往九江。

兩日後,無歡公子秘密前往九江一事傳遍了整個都城。

消息是王薇放出的。這是小馬同她商議後的結果。他們一致認為等待不是辦法,天知道真正的無歡公子去了哪裏。

為了不被謝府發現真相,王薇說服了王崗,由她陪伴“謝歡”前往九江,他們若能說服郡主,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能,她定會帶著“謝歡”回來,對謝府也算有一個交代。

兩人走後,王薇的仆人放出了消息,他們相信真的無歡公子一定會出現,就算無歡公子不出現,無相公子也得出現。

總不能真讓小馬去見九江郡主啊!

小馬帶著王薇上路了,他相信自己的主子,相信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主子定會趕赴九江。

世事弄人,他們的馬車駛出都城時,謝濟軒正站在離謝府不遠的一條巷子裏,這是他第二次站在這裏。

準備娶陳珈那日,他來到這裏,遠遠地朝著謝府宗祠跪下。用行為告訴列祖列宗,他要娶親了,懇請謝家先祖原諒他的任性。

今日站在這裏,是來同謝府告別的。

他的妻子想要孩子,他不願拒絕妻子,又不能把自己應盡的責任推卸到孩子身上。為了妻子和將來的孩子,思量幾日後,他決定放棄姓氏,改名換姓離開都城,這輩子都不再和謝家產生聯係。

謝濟軒並不知曉他在放棄姓氏給予他的榮耀時,蟬已經跟在他的身後,更不知他的猶豫和遲疑早已惹得陳珈心生不安。

湯藥,那碗解蠱的湯藥是壓垮陳珈希望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珈忘記了她曾被謝濟軒下過蠱,不知道胭脂蠱能讓女子不孕。她想要孩子,就必須得解蠱。

謝濟軒手中的湯藥是胭脂蠱的解藥,是他無法對陳珈說出實情的藥物。在他心中,陳珈失憶了,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種種。而他,並不打算告訴她真相。

他喜歡陳珈失憶的模樣,那純真的眼神,活潑的性格。他不願告訴她真相,往事太沉重,一個人背負就夠了。沒有必要讓她變得同他一樣不快樂,讓她保持快樂一直都是他的責任。

一記驚雷讓昏迷中的謝濟軒醒了過來,他略顯茫然的看著四周,直至一道白色的閃電將他徹底喚醒。

“珈珈……珈珈……珈珈,”他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聲音由低到高的呼喚著陳珈。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給他回應,他踉蹌著衝出房間朝著漆黑的山林大聲呼喚著陳珈。山風呼嘯,豆大的雨點隨著又一記驚雷從天空傾瀉而出。

雨聲很快就蓋住了謝濟軒的呼喊聲,他撕扯著喉嚨不斷高呼著陳珈的

名字,試圖與大自然的咆哮爭個高下。

夏日的暴雨,來去匆匆。月亮從雲層中鑽出來時,謝濟軒像個泥人般落魄的坐在院子裏。喉嚨啞了,渾身濕透,夜晚的涼風透過身體吹進了他的心底。

陳珈走了,毫無牽掛的走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放棄一切試圖靠近她時,總會被她狠狠地推開!為什麽她要如此殘忍?

天亮了,謝濟軒突然朝著山後的池塘跑去,他在池塘邊仔仔細細地梳洗一番後,認真的站在灶旁開始生火做飯。

金黃色的小米粥,醃漬過的鹹菜,還有幾個捏成兔子狀的饅頭,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桌上。他自己開始吃時,不忘盛了一碗給身旁那個空蕩蕩的位置。

失去愛人是什麽感覺?

先是不願相信,不願相信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接著就是痛苦,想到那個人從此以後和你沒有了任何關係,那種痛苦就像身體突然裂開一樣。

糾結、死心、絕望、憤怒,所有負麵情緒積澱在心中轉來轉去,每每想起那個人隻剩下滿心煎熬,痛苦的煎熬。

謝濟軒用一個夜晚熬過了所有痛苦。他恨陳珈,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失去了意義,甚至有種這段時間都白活了的感覺。

霞光衝破夜幕的那一刻,他清醒了,所有不願回憶,不願想起的細節全都出現在腦海。

爭吵時,陳珈指出他的真實身份,並言及飯醫生,飯老頭,那語氣似乎非常清楚飯老頭與他的真正關係。

她大聲質問他,為什麽要易容成這幅醜陋的模樣?並出言指責他,為了不要孩子強逼她喝藥!

他們確實吵架了,大聲對彼此宣泄著心中的忿恨。他甚至失態的指責了她,說他看不起她。

她的回擊很犀利,一句“得意樓中我知那人是你”就讓他徹底相信了她的所有話語。

他相信所有事情都是南宮裕策劃的,相信南宮裕利用他對陳珈的感情狠狠地打擊了他,打擊的謝家。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理智回來之後,謝濟軒發現他錯了。

南宮裕不會到湖邊,更不會在那裏救下陳珈。他相信自己的觀察和感覺,陳珈最初真的失憶了,那不是偽裝。

那種初到一個陌生地方的防備、震驚、失落和茫然絕非偽裝。即便她能偽裝情緒,但她偽裝不了眼神。

失憶的陳珈不是一個好姑娘。為了生存,謊言成串,利用人性,出賣(色)相。這很像她說過的故事,似乎隻有被那種女人養大的孩子才會做出同她一樣的選擇。

他不喜歡她為人處世的方法,但他相信自己的溫柔和寵愛可以改變她。失憶的她,是一個內心幹淨善良的姑娘。她那時還沒有殺過人,眼底中雖然有防備,但也有溫暖。

也許她沒有了最初吸引他關注的神秘,但她有份能感染他的活潑。這是不曾失憶的她所不具備的,那個她,看似快樂,但眼底深處是沒人可以窺測的深淵。

謝濟軒將吃剩的食物放在了離院子不遠處的一顆樹下,陳珈在哪養了一群動物。一群膽子極大,吃慣了現成飯菜,整日都跑會過來覓食並願意同她親近的動物。

收拾好飯桌後,他又打掃了一遍屋子,這才鎖好門朝著山下走去。

堅持和放手一樣需要莫大的勇氣。

凡事皆有因由,隻有想通了陳珈為何要這樣選擇,她的謊言,背叛,欺騙,究竟想要達到什麽目的?他才能做到坦然的放手,或是固執的堅持。

很多時候,隻要了解一個人的過去就能預見到他的將來。所謂的宿命大多是指過去決定將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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