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難得的說了一通肺腑之言,本以為蟬會認同她的觀點。

怎料,蟬道:“主子,信任缺失的人是你。我對自己很自信,永不會猜疑他人。”

“你……”

陳珈又被蟬噎住了,半晌才道:“不怕有人背叛你嗎?”

蟬道:“生命的代價不是每個人都給得起。”

“我們不說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們說說感情。你的自信能讓你在感情中保持永遠不被背叛嗎?”

“和生命無關的事情重要嗎?不死總是有希望的,一個人騙了你,總會遇上不騙你的人。”

陳珈再一次覺得蟬的說法很有道理,“沒想到啊,你看著傻,其實挺聰明的!”

蟬沒有搭腔,重複道:“主子,要不要去看荷花的。”

“要,為何不去。我想通了。”

“你打算回去?”

“真傻,回去不是承認自己做錯事了嗎,我相信他會來找我。”

“為何?”

“小男孩的糖果雖好,卻不及小女孩手中擁有的石頭。我有龍血,他沒理由不來找我。”

說罷,陳珈狡黠的笑了。

再次出門時,她描眉抹眼,依舊將自己朝風塵女子的模樣打扮。

蟬沒有戴人皮麵具,四旬的年紀,白到發青的麵色。兩人站一起看著挺般配,風塵女子身邊自然少不了(縱)欲的貴人。

租了一葉扁舟,雇了一個艄公。兩人提著酒隨扁舟穿過了層層疊疊的荷花,飄蕩到荷花稍微稀疏一點兒的湖心。

清風徐來,萬裏荷香。如此心曠神怡的美景卻讓陳珈歎了口氣。

十閥的香料和蓮藕聞名於世,八月收獲之際,本該看見數百小舟穿梭於荷葉之間,無數采荷女在湖麵上歌唱嬉戲。現在卻隻看見十多艘小船飄蕩在湖麵上,采荷女隻顧低頭采摘,根本沒有了談笑和歌唱的興致。

戰爭果然令人生懼,南朝的好日子隻怕要到頭了。想到這些。陳珈愈發沒有了遊湖的興致。她揭開瓶塞倒出三盞清酒,自語道:夫妻一場,你對我還算不錯。這杯酒算是賠禮,我不該下手的。

一盞清酒倒入湖水後,她抬起第二杯,道:答應帶你看荷花還有采荷女。誰知遇上打戰。荷花開得正好。采荷女隻怕看不到了,我在這為你跳曲綠腰舞吧!

將清酒倒入湖水後,陳珈立於船頭跳了一曲綠腰,熟能生巧,滿湖荷花竟被她這支舞給比了下去。

一曲舞畢,她抬起第三盞酒自己喝了。喝完才說:你我兩清了,自此之後橋歸橋,路歸路。祝你一路走好!

三盞酒盡,陳珈像是了結了一樁心事。她默默不語的將那瓶酒喝光。隨後一聲苦笑,喝酒不會醉的日子真不好過。

天色擦黑時,她豁達的將酒瓶拋在了水中,隨即抓起南宮裕的骨灰撒在了湖水裏。

“你本該葬在皇陵的,但我做主將你葬在了這裏。你性子不好,看著厲害實則軟弱,心善之人去不了皇陵,做人你鬥不過他們,做鬼你也鬥不過。”

“好好留在湖裏吧,喂魚、喂蝦、喂爛泥。隻要它們肯吃你,沒有靈魂就不用投胎做人,做人很累,你還是留在這裏看看風景,曬曬太陽。”

“如果有來生,要記得自己是誰,你喜歡白色,你喜歡曬太陽,你還喜歡堅強愛笑的姑娘。紫色的衣服我幫你穿,髒手的事情我幫你做,我會笑著等你歸來。”

陳珈一直絮絮叨叨的對著水麵說話,蟬不理她,獨自坐在船頭調息。負責撐船的艄公頭一次見如此奇怪的客人,他道:“客官,天色晚了,家去吧!”

陳珈道:“家,我哪裏有家?我從來沒有家,也沒人等我回家。”

艄公還想再說,蟬卻提著他的衣領像水鳥般掠過水麵將他送到了岸上,並在他懷裏放了幾枚銀錠。

蟬回來時,撐起竹篙,問:“想去哪裏?”

陳珈懶洋洋地躺在船頭,“這裏可以出海嗎?我想去遊泳,據說運動可以減壓,還能讓睡眠變得更好。你會遊泳嗎?”

“不說話?大劍師不會遊泳?那敵人從水麵襲來你不是死定了?不行啊,保護我是你的責任!走,我教你遊泳去。”

小馬試圖稱病留在十閥,怎料十閥郡守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十閥是太祖發家之地,由國變郡之後,這裏的郡守一直都由皇親國戚擔任。十閥有屯兵,卻沒有水軍,停靠在港口的船隻全部是商船。百年來,十閥就靠海外貿易還有買賣物資掙錢。

出於戰略考慮,太祖讓十閥與九江一直是相互依存的關係。九江用水軍護佑十閥商船,十閥陸軍保證九江物資順利供給。

北國攻入九江時,十閥郡守派兵堵住了兩地之間唯一的通道,堵死了九江百姓試圖逃亡到十閥的機會。郡守也不想這樣幹,但十閥住著太多南宮皇族,他們不願放入流民,一心希望九江百姓能在背水一戰的情況下與北國進行一場輸死戰鬥。

郡主試圖稱國的消息嚇壞了十閥郡內所有權貴,一旦郡主孤注一擲,帶領水軍駐軍海外。北國勢必長駐九江,缺少物資的他們定會打通陸路攻入十閥。

郡主會不會稱國?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就是無歡公子,他是決定這一切的關鍵人

物。小馬才到十閥,還來不及下車休息就被十閥權貴邀請到了郡守府議事。

十閥眾人殷切的態度讓小馬根本沒有機會稱病,就算病了,他堅信這群人也會架著他去到九江。百般無奈中,他以焚香祭祀供奉著太祖的廟宇為借口爭取到了半日時間。

郡守府外,他將王薇送上了馬車。

“不是想看十閥的荷花嗎?今兒天色不錯,我讓他們送你過去。”

說完,他輕輕捏了捏王薇的手,一張紙條被塞到了王薇手中。

王薇矜持的看著他被眾人簇擁著離開,把眼淚全都憋在了眼眶之中。紙條上有小字兩行,囑咐王薇賞花時盡量弄出意外,比如落水什麽的。到了那時,她隻需稱病就不用隨行去到九江……

如果他在九江出事,一定不會連累到王薇,輔國將軍女兒的身份能保證她的安全。

眼眶中的淚水忍不住滾落了,王薇暗罵:這個傻瓜,他見到九江郡主定會撇清一切關係,聲稱他是半路才開始冒充無歡公子的……為了證明這些,他自出發那天就未曾碰過她。

湖中荷花開得正好,王薇的心思卻不在賞花上,她該怎麽辦?任由那個傻子去送死,或是陪著他一起死?她的心亂了,任何事情一旦摻雜了情感就變得複雜無比。

“小姐,你看那裏,那人居然在跳舞!”

王薇的侍女指著湖中心一個翩翩起舞的女子給她看,王薇抬頭掃了一眼,匆匆看過後,她盯著湖中那個起舞的女子一動不動。

她認識那舞,上巳節那日在桃花林裏看見過那支舞,那樣輕盈飄逸的舞姿隻需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吩咐船家,靠近一點。”

兩艘船離得很近時,王薇總算看清了那個女子。漂亮,妖媚,卻不會是那人喜歡的樣子。得出這個結論沒有任何理由,完全出於女人的一種直覺。

王薇喃喃自語道:可惜了,桃花林那日每個人都戴著麵具,沒有看清那個姑娘的長相,不知道今日這個女子同那人是否是同一個人。

“吩咐下去,將船靠得更近些。”

不一會,將軍府負責保護王薇的侍衛出現了。他道:“小姐,那船不簡單,今日沒有帶人,我們還是……”

侍衛說得很委婉,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楚。人手不夠,勸王薇不要惹事。

王薇就想靠近一點兒,讓丫鬟問一問那女子跳得什麽舞。這種舞蹈很奇怪,如果能弄清她跳的是什麽舞,難說就能通過這個找到無歡公子。

聽聞那艘小船不簡單,她問:“為何這麽說?”

侍衛道:“小姐,船夫一直再朝那邊靠近,但兩艘船之間的距離始終未變。屬下仔細看過了,那女子起舞時,他們那艘船如釘在水麵上一樣紋絲不動。”

“哦,”王薇生在將軍府,見多了習武之人,能將一艘小船穩穩釘在水上的人其功夫可不低。難怪那女子能舞得如此輕盈,隻要感覺不到船身晃動,她在船上起舞和在地上起舞完全是一樣的感覺。

王薇看了看這個侍衛,道:“讓船靠岸,你不用跟我回郡守府了,跟上那艘船,幫我弄清楚他們的落腳點。”

小馬祭過太祖後,郡守一行人恭敬地將他送到了港口。被堵的通道不會被輕易打開,小馬隻能通過海路去見郡主。

上船後,小馬頭也不回的對隨行屬下說:“開船。”

屬下道:“公子,夫人還在賞荷,您不等她了嗎?”

小馬搖搖頭,“此行舟車勞頓,她已經很辛苦了。郡主住在海上,我擔心接下來的行程更辛苦,讓她在這裏休息幾日吧!”

這些屬下原本就是將軍府的人,他們見小馬一心為了小姐著想,一時倒也想不出反駁之語。眼見十閥的軍士又來催促,小馬道:“開船吧!”

侍衛領命走了,小馬靜靜站在船首等待著命運的裁決。他什麽都不會和郡主談,希望公子看在他的麵兒能為王薇安排一條生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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