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密信傳到陳珈手中時,她正在吃剛出鍋的醬爆蛤蜊,一不留神差點被蛤蜊卡到了喉嚨。

她咳了很長時間,道:“南宮裕要回宮了。”

“恩,”蟬應了一聲。

早在幾天前郡主就收到了“南宮裕”從上都寫來的書信。信中稱,他對無歡公子失蹤一事表示非常的震驚與傷心,幾日後,他會回到都城,說服太學裏的學士將無歡公子的詩詞整理成冊,以此祈禱郡主早日找到無歡公子。

信寫什麽不重要,這封信還沒有到九江,朝廷就有人上折說,三皇子不是太子,並沒有資格給外臣寫信,他這行為有結黨營私之嫌。針對這折子,另有大臣跳出來說,無歡公子是謝家人,三皇子這行為絕非結黨營私,而是不計前嫌……

朝廷似乎忘記了被北國攻占的傷痛,一群臣吵得異常開心,遠在九江的陳珈都聽到了他們吵架的內容。

她知道有人故意散播消息催她回去,可能是聖上,也可能是謝家。這還沒幾天,郡主又收到了密信,還是三皇子的事情,回宮是肯定的,問題出在三皇子妃身上,藍伽羅懷孕了,因為這個原因,三皇子的回宮之旅可能會慢點兒……

“我懷孕了。”

這句話終於讓蟬停下了動作,他接過密信看了看,問:“我們不回去,會怎麽樣?”

“謝家人敢放出這種消息,他們篤定我們會回去。若我們不回去。宮中依舊會有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謝濟軒在他們手上。”

“謝濟軒?他是無相公子?”

“是。”

“他和九江郡主是何關係。”

“母子。”

“無歡公子又是何人?”

“他庶出的姐姐,”說起這個。陳珈笑得非常難看。謝歡把她扔進紅蛇堆的仇還等著報呢!

蟬總算理清了謝濟軒同謝家的關係,他問:“為什麽無相公子要回謝家?”

這個問題,陳珈沒法回答。男人和女人永遠不一樣,男人的心在天下,用現在的話來說,男人渴望擁有自己的事業,這是社會對於男人能力的最好認可。

陳珈還記得謝濟軒的理想。他要輔佐太子昆上位,徹底改變南朝眼目前這種情況。她選擇離開,正是因為他有夢。

如果他們強行在一起。她的身份,她的秘密將會徹底拖累他,讓他的理想和抱負得不到施展。幾年之後,他們會由人見人羨的神仙眷侶變成湊合過日子的怨偶。

“主子。有人來了。”

陳珈收回思緒看向來人。身著鎧甲的小馬讓她眼睛一亮。她不是製服控,但她非常理解製服為什麽會有誘(惑)性。那個在香江邊隻敢朝她傻笑的小夥子被一身鎧甲襯托得英姿勃發,器宇軒昂。哪裏還有半分當年的卑微與羞澀。

“小姐,”行禮後,小馬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遞給陳珈。

她好奇的打開了布包,厚厚的棉布之下放著一把小刀。她認得這把刀,香江邊上,小馬悄悄把刀給了她。

她用這把刀割開了水匪的繩索。救下謝濟軒。當謝濟軒同小馬互換身份後,她又將刀悄悄還給了小馬。

時光荏苒。再見舊物,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感慨。

她問:“你也不要我了嗎?”

小馬“撲通”跪到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希望主子給能奴才一年時間。一年之後,主子隻需差人將此刀送至九江,奴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珈默默地重複道:“一年。”

“主子,奴才已有妻兒,奴才想用一年時間給他們一個家,一個未來,這是奴才的責任……還請主子諒解。”

“責任,”陳珈咀嚼著這兩個字。

這段時間以來,她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那日站在船塢旁,她不斷思考的也是這兩個字。

她是陳珈,她唯一有過承諾的人隻有南宮裕,她已經兌現了她的承諾;她是藍伽羅,她的責任是什麽?宿命需要她幹什麽?保護藍伽羅的家人,還是守護這個王朝?

“去吧,需要時我會聯係你。”

陳珈的冷靜讓小馬有些失望,他以為自己在小姐心中是特別的,他以為小姐會一直需要他的……

小馬走後,陳珈轉頭對蟬說:“我們也走吧。”

蟬問:“不需要通知郡主?”

“不需要,我的身邊一直隻有你。其他人……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我保護你,可以不回去。”

陳珈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想回去,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我又能逃避多長時間?”

都城的一家酒肆裏,拇指朝對麵的錦衣男子,道:“你要求做的事情我都辦了,若是三皇子還不肯回宮,你讓我如何同聖上交待?”

錦衣男子自若的給拇指倒了一杯茶,平靜的說:“大師放心,三皇子一定會回宮。若是他不回來,謝家自然會安排一位三皇子給聖上一個交代。”

“你們居然敢找人假扮皇子?”

拇指開始有些著急了,皇帝讓他去找南宮裕,他找了許久卻一點線索都沒到。眼見幾個月都沒有拿到解毒丸,聖上若是責怪於他,這要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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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一籌莫展時,謝家大公子謝清找到了他,自稱有辦法能讓三皇子回到宮中。巨額利益讓他答應幫謝清說謊,先是偷來三皇子手書一份,讓謝府臨摹出同樣筆跡的書信寄往九江。

接著就有了朝臣為此書信爭辯不休,整個天下都知道了三皇子在上都,正打算回到宮中。半個月過去了,三皇子還沒有動靜,拇指在聖上的追問下,不得不按謝清的要求,把另一封信呈給了聖上。信中稱,三皇子妃有孕,回來時間需延後……

十多天過去了,都城中還沒有出現南宮裕的影子,拇指真想剁了自己這雙貪財的手,他怎麽就信了謝家人呢?

謝清從未見過大劍師,家族把他從菏華府召來就為了這樣一件事。見到拇指後,他覺得新鮮多過恐懼。所謂的大劍師也不過是個俗人,見到銀子會眼眸發光,辦不好事會焦躁不堪。

若不是拇指真的把謝家仿出來的書信交給了皇上,他一點兒也不相信這個著裝華麗且無比講究的老者會是大劍師。

想到謝寧的囑咐,他繼續安慰道:“大師請放心,找人假扮隻是權宜之策。三皇子就這樣一聲不吭的離宮,若不給聖上一個交代,大家都不好做事。”

“隻要三皇子願意回來,假扮者自然會消失,聖上發現不了。”

“哼,”拇指一甩衣袖走了,聖上怎可能發現不了,假扮者能提供解毒丸嗎?

拇指走後,謝清麵前的茶盞突然化為粉末,看著完好的桌椅,他總算相信先前那人是大劍師了。

祈年殿,皇上還在和朝臣商議著有關北國賠款一事。拇指站在殿外,使勁琢磨著進去之後他該說些什麽。突然,一個內監邁著小碎步跑到了他跟兒前,“大師,三皇子回宮了!”

“什麽?”拇指說著就消失在了內監眼前。

宮外,蟬與陳珈皆頭戴紗帽,身著暗色衣服,靜靜等待著內監前去通報。

蟬聽到破空聲後,對陳珈道:“來了。”

陳珈擺好了一個姿勢,想想有些拘謹後,又換了一個姿勢。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了讓她懷孕這種餿點子,還把“南宮裕”的書信昭告了天下……她如果要回宮,就必須承認有孕。

如果不承認,就得解釋一下,“南宮裕”和她為什麽不在上都,他們這段時間究竟去了哪裏?

撒一個謊就需要無數謊言來圓謊,謝家人幫他們想出這樣一個謊言,到底為了什麽?

皇帝老兒也真可憐,手底下的人都鬥成這樣了,他居然毫無察覺。把龍椅像狗骨頭一樣扔在南宮裕和南宮昆麵前,以為他隻要拿著骨頭兩條狗就不敢將他怎麽樣。

天真!他怎知自己養的不是兩條狼。

拇指看見宮外這兩人時,並未露出絲毫欣喜的模樣,隻道:“殿下,你太任性了,你可知聖上有多麽著急?”

蟬將一盒解毒丸遞到拇指手中,“拿去吧,你們不就著急這個嗎?車輦呢?我可不願走回去。”

蟬的演技越來越精湛了,有那麽一瞬,陳珈真以為看到了南宮裕本人。

拇指見到解毒丸就笑了,這東西隻有真的三皇子才有,這兩人不是謝家人弄出來的。

上車後,陳珈靠著蟬小聲低語,“三皇子回宮這事兒拇指肯定參與了,你看他笑得那麽賤。”

“我知道?上都一直都是拇指替聖上管理,若消息從上都傳出,拇指自然有份。”

“為什麽你不告訴我?”

“你問過?”

陳珈這時才想起,蟬之前是聖上的護衛,自幼就在宮中長大,他對皇宮的了解,對宮裏各種關係的了解甚至比南宮裕本人還多。搞了半天,她一直有本(後)宮生存手冊,而她竟然從未翻過。浪費果然是最大的奢侈。

她諂媚的看著蟬,道:“我以後就靠你了。”

“你一直都在靠我。”

“閉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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