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月帶著陳珈朝都城行去,兩人簡單的修飾了一下容貌,遠遠看著就像一對出門走親戚的小夫妻。

這是覃月第一次以客人而不是侵略者的姿態進入南朝。他很像一個好奇的孩子,拚命找尋著覃上柱國跟他描述過的風景人情,如遇不懂就張口谘詢陳珈。

陳珈對南朝的了解也不算多。講解時,多半是複述謝濟軒講過的內容,加上她自己的見解。

兩年之前,她和覃月一樣,對這個國家充滿著好奇。講解時,她的話語通俗易懂,非常客觀的描述更便於讓覃月了解這裏。就包括選擇飲食,她都挑一些口感更容易讓北國人接受的食物。

覃月概念中,陳珈是地道的南朝人,他把這種行為理解為她還喜歡他,且一直在曲意逢迎他……這樣的陳珈與那些愛慕他的女子並無二致,不管發生什麽,她遲早會回到他身邊。

陳珈不知道覃月在想什麽,要放棄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

冬日的南朝不算冷,離都城越近,他們下榻的客棧越是豪華。青石板鋪設的小院裏,往日青蔥的竹枝隻剩下枯黃的枝幹,一個黑色的小爐上燒著熱水,爐旁是一套茶具和一張搖椅。

熱水“咕嘟咕嘟”地散發著白色蒸汽,陳珈一改北國的短打扮,換了身寬衣廣袖的南朝服飾。天藍色的棉布上染著白色大花,黑色的頭發挽了個最簡單的發髻。

她斜躺在搖椅上。用扇子輕輕地扇走爐中的煙氣。搖椅的 “咯吱”聲與她嘴裏哼著的小調非常協調,這樣的陳珈是覃月見過最美的樣子。

覃上柱國一直在對覃月描述著故國的美麗。燦爛的鮮花,宜人的天氣。走街串巷的藝人,婀娜多姿的少女……覃月一直在想,一直在看,直到這一刻,陳珈將他腦海中的幻想和實物成功的結合在了一起。

南朝就應該是這樣的,喧囂中有沉靜,繁華中有蕭索。簡單裏蘊含著華麗和繁複。“咯吱咯吱”的搖椅聲伴隨著陳珈的小調,覃月恍若回到了幾十年前。

他的父親可曾這樣看過他的母親,深宮裏的母親可會如此寂寥。那個精致的皇宮裏究竟隱藏和埋葬著多少東西?多少年後,覃月所能想起的美女永遠隻會定格在了這一幕,安靜的小院,藍衣少女和烹茶的爐子。

接近都城時。覃月突然換船要去上都。小船沿著運河而行。陳珈心頭的不安一日超過一日,她終於忍不住問:“你和無相公子的交易是什麽?”

“無可奉告。”

“這麽說你們真的有交易?他用什麽來換我?”

覃月保持緘默,用一個姑娘的情感來換信息,非君子所為。

陳珈突然問:“他知道長公主的下落?”

“看來你很了解無相公子。”

“不,我了解你,換做是我也會這樣選擇。”覃月為人光明磊落,身世之謎是他的軟肋。她能用這個換他退兵,謝濟軒自然能用這個換他放棄陳珈。

陳珈的安慰並沒有讓覃月好受。反而讓他愈發鄙視起自己的行為,連帶著謝濟軒也成了他的頭號敵人。

小船很快就到了上都。陳珈還來不及看清上都是何模樣就被覃月敲昏交給了一直暗中相隨的屬下。

覃月再見謝濟軒時,兩人一起站在懸崖上的龍淵祭祀台,不遠處那座平靜的小島和驚濤拍岸的海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謝濟軒挑釁的問:“敢下嗎?”

覃月道:“有何不敢?”

“龍淵是南朝神壇,據說持有龍淵之匙才能入內,不怕我騙你?”

覃月漫不經心的說:“可惜你心中的神壇是藍伽羅,我隻答應你放棄她,卻沒說不殺她。”

謝濟軒對覃月的威脅一聲嗤笑,率先朝龍淵躍去,紅色的身影像是一團燃燒的焰火;覃月奮起直追,輕靈的白色身影看著飄逸,速度卻不慢,很快就超過了謝濟軒。

平靜的小島因為兩人的出現升騰起一片綠霧,蟬羨慕的看著這一切,對身邊的飯老頭說:“下去,好想!”

“死!”

飯老頭用一個字打消了蟬的遐想。

旋風一樣的螟蛉朝覃月飛來時,謝濟軒道:“不要動,等我過來。”

覃月坦然自若的站在原地並未躲閃,密密麻麻的螟蛉很快就將他包圍起來,直到謝濟軒靠近後,螟蛉才不甘的散去。

謝濟軒懷疑覃月有龍血,還懷疑他喝過紅蛇血,不然無法解釋他大劍師的修為。螟蛉圍著他卻未曾攻擊他,這現象證明了謝濟軒的猜想。

覃月對龍淵的了解不多,他以為謝濟軒帶著所謂的龍淵之匙,這才是他們可以在龍淵行走的緣故。

到了龍淵入口,謝濟軒沒有進去,他道:“長公主在裏麵,我認為你需要時間獨處。”

兩人交易時,覃月一直以為長公主還活著。進入龍淵島後,島上怪異的景象讓他知道長公主定是凶多吉少。聽謝濟軒這樣說,他也沒有推辭,麵色沉靜的走入了龍淵。

很長時間後,覃月走了出來,隨身多了一個布包,裏麵應該裝著長公主的骸骨。

謝濟軒為什麽敢把龍淵的真實情況展現給覃月?在他心中,覃月的父母都是南朝人,他對南朝感情應該不同於其他北國人。

縱觀覃上柱國的一生,他每次領軍作戰,從未深入過南朝腹地,可見他雖不滿南宮長

東所為,卻從未恨過自己的故國。相信在他的言傳身教下,覃月也沒用攻占南朝的野心。

北國的最擅戰的人就是覃月,隻要覃月能在一定時期內拖北國大軍的步伐,謝濟軒就能趁此機會革新弊政,讓南朝有實力可以抵抗北國。

“覃大將軍,我們能……”

覃月出手快如閃電,謝濟軒還未說完就已被他打昏在地。隻見他一手抱著長公主屍骸,一手拖著謝濟軒朝原路折返。待走到海邊時,他幾個縱躍就遠離了滿是螟蛉小島。

看在謝濟軒心懷坦蕩的份上,他沒有下手殺他,隻是將他綁在了祭祀台上……

陳珈等了覃月很多日,再度看見他時,她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覃月猛地將陳珈抱在懷裏,“別走,陪我幾日。長公主離世了,她至死都在為父親和我抄錄武功秘籍……”說話時,他語帶哽咽,可見心中十分痛苦。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知道了身世,卻不想父母雙亡。

陳珈道:“你和無相公子有交易,我怎麽留下?”

“無相公子隻讓我拒絕你,卻沒有讓你拒絕我,你願意陪我幾日嗎?”

陳珈苦笑,謝濟軒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可惜他隻算到覃月會喜歡她,卻沒有算到她喜歡上了覃月。按這種說法,覃月確實應諾拒絕了她,但不妨礙她可以跟著覃月。

“你真狡猾,狼都有那麽聰明?”

“自然,見過狼獵狐了嗎?”

“沒見過。”

“這不是嗎?”

“呃……算是吧!”

“對不起,讓屬下困了你那麽多天。作為賠禮,我帶你逛街好嗎?”

“逛街?你怎會有這種興?”

覃月撫摸著陳珈的頭發,“如果我要帶你回北國,這是我們在南朝最後的日子,多逛逛吧,免得你以後惦記。”

陳珈不是一個喜歡逛街的人,哪怕有覃月陪著,她也覺乏味。她畢竟活過兩輩子,重生後又活在宮中,享受著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生活,尋常店鋪的商品對她真沒有吸引力。

不過一天她就賴在客棧裏不願出門,覃月無法,隻得問她喜歡什麽。她琢磨了半天,約著覃月打獵去了。

祈年殿,謝濟軒看著桌上的奏折就覺火大,官員辦事拖遝,出了事故就相互推諉。對他發出的旨意陰奉陽違,若要問責,謝家首當其衝,其次就是都城幾大世家。正如郡主所言,這個王朝已經**到了根子裏,想要救國談何容易。

他正愁著千頭萬緒該從何下手時,皇甫端白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這日子沒法過了!太子瘋了吧,有這種每日都給老子送美姬的兒子嗎?”

謝濟軒放下筆,輕聲說:“再忍忍,這種情況你讓我怎麽辦?”

皇甫端白自知理虧,皇帝是他殺的,國家變成今日這樣和他有部分關係。

“南宮裕和藍伽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謝濟軒一聲暗歎,他至今沒讓皇甫端白知曉南宮裕的死訊。事情變成這樣,他也不知該怎麽辦。

扶持太子?那人的性子絕不能成為帝王,南朝不滅於北國的大軍也會滅在他的執政下。除了太子,隻剩下還在北國為質的皇子南宮後,那人生性風流,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大問題。若是扶持他登基,要如何同謝家交待,又如何處理太子南宮昆?

他道:“覃月在都城,我的人一直跟著,藍妃同覃月在一起。”

皇甫端白醒過來有段時間了,為了讓他能成功的假扮南宮長東,謝濟軒對他用了藥,不但讓他暫時失去了武功,還讓板凳整日都跟在他身後,提醒著他真正的南宮長東會做些什麽。

他對朝廷麵前的困境有些了解,但了解的不夠深入,並不知曉有關南宮裕和覃月之間的關係。

他不解地問:“覃月,他來都城幹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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