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裕帶著侍衛從前院趕過來時,洞房的房門大開。

謝濟軒站在屋裏一角,正想用顫抖的雙手點燃油燈。陳珈滿臉驚恐的被花落扶著蜷縮在鋪著千孫的大紅色喜被上。室內的地板還躺著四個暈倒的侍女。

南宮裕問陳珈,“這是怎麽一回事?”

陳珈擰著帕不敢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窗戶。屋裏緊閉的窗戶被打開了一扇,窗外的氣流與門外的氣流形成一股冷風將屋中還燃燒著的幾個炭盆全部吹成了灰白色。

趕來的人群似乎讓正在點燈的謝濟軒有了膽氣,“哧”地一聲,他點燃了油燈。

在有些搖曳的燈光中,他匍匐在南宮裕腳邊,語似低泣的說:“殿下,奴婢們正要服侍小姐梳洗,不知怎地屋裏全黑了,接著就聽到了小姐的慘叫……守在門外的侍女進來時,奴婢瞅見有道黑影朝門外跑了。”

小姐指窗,侍女指門,賊會往哪兒跑呢?

南宮裕訓練有素的侍衛很快就四散開來圍住了整間屋,兩個帶刀的侍衛謹慎的入屋查看了窗台。

一個侍衛發現了窗戶外被暖春摔碎的朱紅釉色梅瓶,另一個侍衛發現了窗楞上謝濟軒故意留下的灰色腳印……侍衛們把所見事實告訴南宮裕後,他側頭看著水西王,似乎希望水西王幫他解惑。

水西王身邊有一侍衛,此人正仔細的查探著門外和門邊上的痕跡。當他聽到侍衛們的匯報之後,整個人突然變成了狗一般,四肢朝地,屁股撅起,不斷地用鼻在門口的地上聞來聞去。礙於屋中有女眷,他的查探範圍隻在門旁,並未大咧咧的入屋查探。

花落高挑的身材早已成了陳珈的遮擋物,她像一隻狐狸般藏在花落身後,瞪著漂亮的眼睛觀察所有人的反應。

看到死人妖擠開了花落,挪到她身旁佯裝要用手絹幫她擦臉時,她別過臉,避開了死人妖的手絹。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要幹嘛。

那侍衛趴在地上像狗一樣亂聞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也聞了聞,居然聞見了小白身上的那股鐵器味和血腥味。死人妖此時過來獻殷勤定是為了保護躲在屋裏的小白,看樣小白闖禍了。

謝濟軒訕訕的的收回了帕,代替花落坐在了陳珈身邊。趁大家的視線都被水西王侍衛吸引時,他把手伸進了陳珈的衣袖之中悄悄地在她手背上寫:別讓皇屋。

陳珈算個半盲,謝濟軒寫了很多遍之後,她才意識到死人妖不是在揩油而是在寫字。

她側看著他,他一樣在他手背上寫:可有好處?

謝濟軒點了點頭,她又寫:是什麽?

他寫:答應你一件事。

她搖頭,豎起了根手指。他看著根手指搖了搖頭,兩人對視片刻後,她主動妥協豎起兩根手指,他點了點頭。

他就知道她不會那麽蠢,香江遇險時他就認識到了她的沉穩,她想設計木榮就一定有證據能證明木榮確實出現過在這裏。眼下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看她有沒有辦法阻止南宮裕屋。

事發突然,他沒有了料到水西王竟然帶著追蹤者。他對現場的布置可以唬住普通侍衛,但對追蹤者一點用都沒有。草原上的追蹤者有狼的嗅覺,鷹的視覺,狐的敏銳,一旦他們鎖定了獵物,哪怕獵物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他們找到。

他也不願這般求她,別以為他沒有看見她被木榮和水西王為難後試圖求助於他的眼神。謝家的勢力隻限於南朝,北國可不是謝家的天下,若不如此聖上又怎會將南宮裕送至北國。

水西王身邊的追蹤者終於站了起來,在主的示意下,他對南宮裕道:“殿下,賊人應是從正門進入,但並未從窗戶逃出,窗楞上的印記不像賊人所為。”

南宮裕問:“為什麽?”

追蹤者道:“賊人在進門處留下的腳印非常非常淺,顯見賊人武功很高,窗戶那裏的腳印過明顯,還有被摔碎的瓷器……這不像高手所為。”

南宮裕想起陳珈一行人中似乎有個負責保護她的劍師,不禁問:“依你所見,這高手的武功到了什麽境界?”

侍衛猶豫了一會,道:“劍師以上。”

此言一出連水西王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劍師以上,那不就是大劍師?這種人有著千裏之外就能取人級的功夫,這樣的人為什麽要跑到新婦屋中搗亂?

南宮裕也糊塗了,他冷漠的看了一眼躲在侍女身後的陳珈,猜不透整件事是否和她有關。賊人如果破門而入,他從哪逃走的呢?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著屋看了又看,如果目光有亮的話,這間洞房一定亮如白晝,絕沒有陰影用來藏匿賊人。

“來人,給我……”

“夫君,”陳珈驚惶的叫聲把南宮裕想要出口的那個“”字給憋了回去。

他不耐的看著陳珈,問:“何事?”

陳珈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一隻細嫩的小手從大紅色的衣袖中伸出,待她攤開手掌後,一枚白色的玉佩靜靜的躺在她掌中。

“賊人想要輕薄妾身,這是妾身從賊人身上拽下來的,不知能否幫夫君找出賊人?”說到輕薄兩個字時,陳珈刻意的瑟縮起身體,仿佛想要掩飾她被人扯開的衣襟一般。

謝濟軒看見那枚玉佩就笑了,方方正正的玉佩上麵鏤刻著牛、雲雷、花草,如此駁雜繁複的圖案正是木家的家徽。

北國的木家在沒有建國

之前應該被稱為木族,是雪域草原上最大的一個部族。木族的大不是指這個部族擁有廣闊的草場和眾多的牛羊,而是指這個部族無所不在。

木族是由巫組成的民族。

雪域草原上,巫負責著祈禱祭祀、醫治病人、救護牛羊、找尋水草……所有巫都自稱是木族人,據說這和一個雪域傳說有關。

北國立國後,國主讓當時聲望最高的一個巫成了北國的大祭祀,賜府邸為木府,現在的木家便是這個祭祀的後裔。木家雖沒有實權,但因其超然的地位和巫對雪域高原的貢獻,木家的意見往往能左右北國朝廷的很多決策。

今日來參加南宮裕婚禮的那個羊騷味胖就是木家直係嫡孫木榮。放眼整個北國朝廷,敢和水西王抬杠的也隻有覃家人和木家人。

陳珈手中的玉佩讓謝濟軒鬆了口氣,這種情況下,他很想知道南宮裕會如何選擇?

北國國主沒有嗣,膝下隻有一女,北國朝廷早已因這種情況分裂成了派。

一派站在木家這邊,提議從北國的各部落主中選舉新一任國主;一派意屬水西王,提議由國主的幼弟水西王繼續王位;還有一派意屬覃家,希望覃月可以娶了國主之女繼續國主之位。

南宮裕的婚禮被人攪局,所有證據指向了木家的木榮。

如果南宮裕站在水西王一邊,他定會拿著玉佩大做章,木榮今日可沒少為難他。如果他站在木榮一邊,這枚玉佩的出現就會讓他處於非常尷尬的位置。

他到底站在那一邊?會不會屋?如果屋,他們要怎麽和皇甫端白劃清關係呢?

謝濟軒不斷地思考著脫身之策,眼角餘光卻始終停留在南宮裕身上。隻見南宮裕俊美的容顏因為這塊玉佩的出現顯露了那麽一點猙獰,他用幾欲噴火的眼神瞪著陳珈,好似受到侮辱的人是他一樣。

陳珈不甘的回瞪過去,心道:瞪什麽瞪,不想得罪貴人就繼續裝孫啊!

她的想法比謝濟軒簡單,她不知道木榮的身份,但她知道敢和王爺抬杠,又敢為難南宮裕的角色一定是頂級權貴。暖春定是瞅準了羊騷味男不在席間才會發出信號,現在就看南宮裕想不想得罪權貴。

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站在門口的賓客全都伸長了脖想要探知質妃究竟從賊人身上拽下什麽。包括自恃身份始終未曾開口的水西王也充滿了好奇,當他察覺到木榮並未出現在圍觀賓客中時,具政治嗅覺的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抨擊政敵的好時機。

他看似隨意的開口道:“咦?木公呢?江湖中的事情就他懂得最多,這種時候怎麽不見他人影?”

眼見水西王的問話成功引起了圍觀賓客的竊竊私語,南宮裕急忙奪過陳珈手中的玉佩,佯裝關心的說:“伽羅,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疏於管理才會讓賊人混入府內,我一定會將此事查清楚……”

“來人,服侍夫人休息。”

南宮裕的態讓陳珈非常的意外,這不像是害怕得罪權貴的態,更像害怕水西王那番話的態,有什麽事情是她看漏了嗎?

南宮裕的話語讓站在門外的侍女應聲而至,陳珈非常配合的站起來朝他行了個禮,輕聲說:“有勞郎了。”

她這聲郎軟糯甜膩,聽得南宮裕和謝濟軒皆是心頭一震。謝濟軒在謝家行,家中長輩也喚他作郎,那樣的郎與陳珈口中這聲郎可是有著天壤之別。ps稍後還有一更,或者兩更,看心情哈!今天是個特殊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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