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他們來了

“爺爺,您放心,孫兒是個有血的,您放心就是”!這句話,蕭寒說的很低沉,那感覺,就像是從心房中生生擠出來的一樣,很痛,也很暢快,因為若不排放出來,蕭寒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被熱血給撐爆了。

點點頭,爺爺沒說話。

當和三個隊長碰頭的時候,蕭寒問道:“你們這邊怎麽樣”?

“沒怎麽樣,我說了這事兒,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會場當下就肅靜了,一千多人啊,就這麽一聲不吭的瞅著你,我……算了,當我硬挺著說你們要是不願意看鬼子,就在家裏不出來,因為是政治任務,我必須要大家一個保證,既然的家都不願意說話,那就用行動表示,能顧全大局不生事的現在就回家去,剩下的我和他好好的談談的時候,就覺得眼前一『迷』糊,大家就這麽散了呀,我……我他媽的下次再也不敢這種活兒了”!蕭國輝一把就從頭上把帽子抓了下來,哼了一聲蹲在地上,再看看那兩個,苦笑著點點頭,想來情況也都差不多。

“好吧,給陶書記打電話,就說……就說蕭家集人會顧全這個大局的”!蕭寒也不想和陶自強再說什麽了,撂下了這句話就走了出去。

他們來了,前後是兩輛上海轎車,悄然的就停在了蕭家集的村口,牌樓中間,是一段橫貫的木樁,車子是通不過去的,隻好繞到村南,走到中途,前邊的那輛忽然停下,一個身著灰『色』西裝的人從車裏鑽了出來,站在斜坡下仰望著這個幾乎是悄無聲息的村莊,許久許久,他默默的跪了下來,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之後一直就保持這以頭觸地的姿勢。

大約十幾分鍾的樣子,後邊的車門打開,一個中年人從中下來,走到這人的身邊,用力的把他攙扶了起來,隨即兩個人衝著村莊鞠了一個躬。

“這兒是咱們的祖屋,地是咱們的土地,幹嘛躲著他們?”蕭連盛手中拿著一個刨子,用斧頭敲了幾下卻怎麽也調不好刨子刃的角度,將刨子往木凳上一扔吐了口唾沫說道,將腰裏的圍裙解下來扔到了一邊,走出屋子,打開了大門,站在門前的空場上看著下邊正在鞠躬的兩個人。

這時候,就像是約定好了的一樣,蕭家集人從屋子裏出來了,站在門前的,站在斜坡邊上的,逐漸的越聚越多,就這麽遠遠的看著這邊,那麽多人聚在一起,卻沒有半點的喧嘩。

空氣就像是凝住了一樣,沒有風,不流動,深深的沉鬱越聚越多,漸漸的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就在車裏的人們都覺得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還在鞠躬的那兩個人很齊整的屈膝,向人群的方向跪倒。

人群散開了,誰也不說話,就像是什麽也沒有看到一樣,各自順著來路返了回去,頃刻間,黑壓壓的人群就這麽的消失了,直到此刻,那兩個人才站起來,又鞠躬一次之後返回身上車,車子啟動,緩緩的向著烈士陵園的方向開去,臨近陵園,車子再次停下,那兩個人各自捧了一大捧鮮花從車上下來,走過烈士陵園的象征『性』的大門——兩根華表形的石柱,向陵園靠近,而陵園的水泥路兩邊,是義勇軍小隊員們在挺胸而立。

雙腳開立,雙手倒背,雖然身形仍然稚嫩,但是那股子豪邁卻不輸任何豪傑,雙目炯炯,看著遠方的天空,那傲然的姿態在告訴經過的人,我們無畏無懼,隻知奮勇向前!

來到了水泥路的開端,看著這些雄赳赳的少年們,兩個人再次彎下了腰,而小隊員們卻巋然不動,隻是以無比的堅定,守衛著先烈的陵園,守衛著這塊土地。

水泥路上,兩個口木人默默前行,那老年人滿臉的肅然,頭上花白的頭發隨著風輕輕飄動,看上去竟然給人以蕭索的感覺,他們兩個終於走到了第一座墳墓的前麵,那是腰掛五顆手榴彈衝進炮樓與敵協偕歸的蕭勇貴烈士的陵寢。

默默的將手中的鮮花放到石碑的基座上,再次躬身,就這樣,在每一座烈士的墓前都要耽擱一段時間,漸漸前行,為每一位抗戰烈士獻上躬身禮之後,兩個人回頭看去,那些小隊員們依舊如鬆如竹,紋絲不動。

“我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一個民族興旺的預兆”!老年人輕聲的喃喃著。

“什麽”?中年人一愣,追問了一句。

“希望,明日的希望”!老年人說道。

“哦”中年人輕輕的應了一聲,臉上無喜無悲。

“找到了麽”?老年人突然問道。

“還沒有,這裏應該埋葬的都是抗戰中的死難者吧,不知道解放戰爭中的死難者埋在哪裏”!中年人略略的掃視了一下,道:“舅舅,那邊的那個陵寢咱們還沒有拜祭到”。

“好吧,咱們過去”老者和中年人向著那座陵寢走了過去,中年人這次像是有些心急,急走了兩步,站在墓碑前一看,嘴中卻是已經輕輕的念出了聲音:“烈士蕭永太之墓,舅舅,是……”

“你……中國人習慣把一家人埋在一起的,你看看那邊的那座”!

中年人點點頭,往旁走了兩步,慢慢的抬頭,像是生怕嚇跑了什麽一樣看向了石碑。

“烈士蕭勇剛之墓!舅舅”!聲音很輕,打著顫兒,已經難掩激動。

“好的,你拜祭吧,嗯……別忘把那支玉簪埋到石碑的後邊”老人輕聲的吩咐著。

“嗯”中年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朵紅玉雕琢而成的玫瑰花,放在了石碑的基座上,隨即又掏出了一支白玉的簪子,跪了下去,重重的給這座陵寢磕了九個頭,將玉簪『插』入了陵寢上的黃土之中,小心的用手掩埋上,將那朵已經殘掉了幾個花瓣紅玉玫瑰又收了起來。

“這次心願已了,你媽媽應該會放你到美國去了吧”?老年人嘟囔了一句,隨即說道:“走吧”!

“不,舅舅,我想再看一眼”!中年人的右手撫向了石碑,輕柔的就像是在服侍親人。

“走吧,不要這樣”!老年人不由得略略提高了聲音,直到此刻,中年人才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攥了一下右拳,一陣清脆的骨節響動中,中年人的表情終於恢複了先前的平靜,走到了老年人的身邊。

“嗯,這裏的行程已經結束,走,去下一個地方吧”!老年人頭也沒回的說道。

“是”

一切都很自然,兩個人拜祭完烈士陵園,匆匆的折返後,車子又悄無聲息的遠去了,直到車子消失在遠方之後,肅立的光蛋子才高喊了一聲:“稍息”!

整理隊形,小隊返回了駐地,光蛋子解散了隊員們,向蕭寒的辦公室走去,嗯,不能說是蕭寒的辦公室了,光蛋子現在在這裏的時間比蕭寒還要長很多。

“寒子叔,你這是在幹啥”?一進屋,就看到蕭寒正在整理他那張辦公桌,將抽屜裏的東西都裝進了一個綠『色』的鐵皮軍用箱,像是要搬家的樣子。

“嗬嗬,看你現在幹得有模有樣的,我這也就該交手啦,提前收拾一下東西,等一會兒你跟我抬著送到我家吧”!蕭寒衝光蛋子笑笑說道。

“啥?你……你你你不要我們了”?光蛋子小臉騰的就紅了,結結巴巴的問道。

“難道我還管你們一輩子?是到了你們自立的時候啦”!蕭寒看著光蛋子說道。

“不行,你可不能丟下我們不管,我啥也不會,沒了你,有別的事情我怎麽辦呀”!雖然近一年的時間都是自己主事,可即便是蕭寒不在,隻要蕭寒那張桌子在那裏,上邊放著他的東西,光蛋子的心裏就有底,而如今寒子叔是要徹底的離開小隊啦!

“不還是在一個村”?

“那怎麽會一樣”!光蛋子幹脆走過去,啪的一聲把蕭寒的鐵皮箱關上,耍賴的說道:“我才不讓你走呢,你現在還沒有到退役的歲數呢,要不咱們開全體會決定吧”?

“嗬嗬,也學會耍賴了啊,這樣吧,我問你,你是想讓我退役了就啥也不管了呢還是願意我當你們的輔導員,有了事情可以給你們出個主意什麽的”?蕭寒有趣的問光蛋子。

“當然是選擇第二種”!這事光蛋子可不會猶豫。

“那不就結了?現在我走呢,就還當著你們的指導員,雖然不見得怎麽過來,可有事還是能找我,要是『逼』著我非要等明年才退役的話,哼哼”!

“現在退,現在退,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光蛋子趕鬆開手,打開了鐵皮箱討好的說道。

“這就對了,走,幫我抬一下”!蕭寒示意光蛋子抓住另一邊的鐵拉手。

“哦,差點忘了,寒子叔,今天我可是看到了一件怪事兒,那兩個口木鬼子肯定是認識中國字的”!光蛋子突然說道。

“哦,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因為呀,陵園裏可不光是抗戰烈士,還有不少解放烈士啊,可兩個口木鬼子就是一個也沒拜祭錯”!

“也正常,本來口木的文字就是學自咱們中國的,雖然讀音不同,意思倒是差不多”!蕭寒還當是什麽事呢,聽光蛋子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

“哦,這樣啊,嗬嗬,不過也不是全都沒錯,在拜祭你家我大老太爺的時候,他們還拜祭了我三老太爺了,我想啊,讓他們拜祭吧,咱也不吃虧,就沒跟他們說”!

“你呀,這種便宜也看得出,真是相聲中買棺材的”!蕭寒哭笑不得的說道。

“嘿嘿,那個老的板著臉架勢很足,那個中年的……咦?怎麽那中年的口木鬼子這麽麵熟呢”?光蛋子抓著頭皮霍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