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廠務會

東省省城某醫院的病房中,這時候梁小斌的酒意徹底的清醒了,『裸』『露』著左邊的肩膀,上邊纏著一層繃帶,垂頭喪氣的靠在床頭,在他的腿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滿眼淚水一臉愛憐的看著他在哭,嗚咽聲中,卻是在埋怨自家老頭子不該讓傷人的凶手走脫。

“媽,你也別埋怨爸爸了,他也是沒辦法,都怪我,因為心情不好就多喝了點酒,一時糊塗,沒想到卻又碰上了那個人,說起來,這個姓蕭的當是我命中的魔星了”1看著父親陰沉著的臉,梁小斌深知父親此時心中的鬱悶難受,不想再讓媽媽埋怨他,自己主動的跟老娘說道。

“你還這麽說,我就不信了,傷了人還有理了是怎麽的?你爸放人走,你還這樣說,難道咱們家的人就這麽賤命!咱們家人的血就這麽不值錢麽?最起碼也得追究一下傷人的責任吧,醫『藥』費什麽……”女人還是轉不過這個彎來,依舊在絮叨。

“媽,別說了,形勢比人強……這時候他們的風頭正盛,不過,我就不信他們這堆烏雲就能總遮著太陽!咱們家也不是沒有根底的,等首長確實的站穩了台根,那幫老家夥,哼”!梁小斌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那咱們這委屈就白受著”?自從自家老頭子因著上麵的緣故受到了重用並且身份隨之高升,女人何嚐受過這樣的憋屈,思來想去終究是心中惱恨,說這話倒不是指望著現下就能報仇,也不過是想讓老伴兒或者兒子給自己一個能夠開解新款的安慰罷了。

“媽,你放心吧,時間不會很久的,爸爸不是說了麽,兩位首長也不過是暫時隱忍罷了,畢竟是嫡傳,我就不信了,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梁小斌自認了解老娘的脾『性』,說出的話,更是讓女人覺得有了盼頭兒,覺得兒子實在懂事,不由得凝望著兒子那張可愛的臉,看得癡了。

“嗯,看樣子你現在倒是平和了,可你為啥一喝酒就辦一些失分寸的事情呢?這次我之所以給調到省城,不也就是因為你抓了那對夫妻麽?恰巧跟那人是認識的,卻將你跟深鋼廠的事情給兜了出來,這就是典型的因小失大了,而這次,你又是因為喝酒……小斌,你的歲數也不小了,到現在就是一事無成,很多的事情就是誤在了喝酒上,其實……你的能力,你的為人處事,跟那些人比,真差了很多麽?”梁湘看著兒子,卻不忍心說重話責備,那層層裹緊的綁帶上,還浸著血『色』呢。

“爸,從今天起,我發誓,以後滴酒不沾,跟您好好的學做事兒,我就不信了,以我梁小斌,會比別人差,爸爸,剛才我在睡覺的時候,其實半夢半醒的也想了很多的事情,如今,兒子清醒了,爸爸,您放心吧,從今以後,兒子幹出個樣子來給您看,不會再叫您失望了”!看著鬢邊染霜的父親,梁小斌就像是給洗了腦一樣,覺得思路無比的清晰,對過去,也是充滿了悔意。

“這就好,小斌,你既然想了很多,那你想好了沒有,今後的道路,是沿著我走的這條道路走呢,還是去經商”?梁湘看著兒子,感覺到了安慰。

“爸爸,雖然因著形勢,咱們忍下了這口氣,可是,我的『性』情您是知道的,這個仇,我已經鐫刻在骨頭上,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忘記掉,如果這個場子不找回來,我是不會甘心的,而要報仇,經商是不行的,不說別的,就那人的兄弟,咱們就很難比得上,何況他又是有著口木國民的身份呢,所以,我決定還是沿著您的這條路走下去”!梁小斌用手一拄病床,想再坐的直一些,確因牽動了傷口,呻『吟』了一聲,癱軟了下來。

“兒子!可不能『亂』動,你剛縫合了傷口呢”?女人擔心的驚叫了一聲,趕緊扶住了梁小斌的胳膊。

“媽,你放開我,這麽點小傷痛就要人扶著,那我還算個什麽男人呢,媽你放開,我坐直了,倒是要看看,我起得來起不來”?梁小斌倒是有著一股子狠勁的,用另一隻手將母親的手給推開,咬著牙向上聳了一下,直直的靠在了**,嗬嗬笑著對梁湘說道:“小傷而已,兒子,站著坐著都能成的”!

“嗯!你終於長大了呀,說起來,我倒是要感謝那個人,是他接二連三的打擊,才讓你這麽快的就成熟了起來,哼,你有這個誌氣我心裏很高興,努力吧,為了咱們的這個家,將你以前的種種不肖,徹底的擯棄掉”!梁湘看著額頭冒汗的兒子,欣慰的笑了。

“事情是那個小遠惹起來的?”

“嗯,我心情不好,小遠就招呼著我去喝酒,說八大碗那邊的東北菜很地道,並且說,那裏的老板娘和老板的小姨子都是妙人兒,嘿嘿,我腦瓜一熱就跟著去了,爸爸,以後,我也不會了,嗯……等我好一點就去看慧敏,好好的培養一下我倆的感情,男女問題上,也不會讓您多『操』心了”!梁小斌就像是徹底的換了一個人。

“好,不愧是我兒子,跌倒了就爬起來”!

“好兒子,媽這就跟你去熬雞湯去,剛才你江叔叔拿來了兩隻烏骨雞呢,我給你加支高麗參”!見這對父子這個樣子,女人也就放下了心頭的淤滯,『摸』了『摸』臉頰,站起來說道。

“媽!別放太多人參啊”……梁小斌在後邊追了一句,逗得女人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病房中,再也沒有之前的沉鬱了。

不說這一家子在病房中自我開解,蕭寒和勞作宏則是已經到了需要回去的時候了,機場大廳外,兩個人從車上下來,和陳虎、秦正紅道別之後,隨著不多的人流往登機口走去,那邊陳虎還無所謂,反正兩人是經常通話的,見麵的機會也不少,倒是秦正紅這家夥有些依依不舍,盡管經常給蕭寒教訓,可這小子就是好這個道道,隻要他服氣的人,越是訓他,他越是知道,這是對自己的親近,看著蕭寒和勞作宏的背影在登機口消失,歎聲說道:“娘的,以後見麵卻是越來越不容易嘍”!

“有啥不容易的”?陳虎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有趣的問道。

“蕭哥就打算在地方上這麽混著,反正錢多的能夠埋起他來,要是能留京,我回去的時候不也能見了,可他現在卻在東北,咱們卻在西南,這大調角兒的,哪裏有那麽多的機會見麵啊”!

“切!就東北那點兒地方,能放得下咱蕭哥?放心吧,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沒想到啊,你這混蛋卻變得兒女情長來了”!陳虎嘎嘎一笑,頭都不回的鑽到了車裏,沒等秦正紅反應過來,馬達轟鳴聲中一溜煙兒的跑遠了,氣的秦正紅一跺腳 ,鑽進了自己開來的福特,追了上去……

歸途一帆風順,到了遼城之後,勞作宏趕忙安排生產,這邊的協議都已經簽好了,要是因為完不成生產合同而造成了損失,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都多少年了,機械廠還從沒有這樣開足馬力的生產過呢,也不光是小型機床,就連電扇和吊扇,都有著龐大的訂單,從國外到國內,因著產品樣式新穎,『性』能良好,銷售一片火爆,一時之間,機械廠的上上下下,一片歡騰。

“蕭廠長,您看,這是咱們三個月的銷售報表兒,嗬嗬,您也不用看了,我直接跟您說吧,咱們這三個月,一共生產了小型木工機床一千七百六十套,這也隻是完成了第一期訂單的百分之八十而已,美國那邊已經傳來了第二期訂單,嗬嗬嗬,這可好,第一期訂單還沒履行完畢呢,就急吼吼的傳來了第二期,所以呀,這一塊,我是絲毫也不擔心了,再加上國內,這三個月雖然比起美國那邊遠遠不及,可第一個月隻是十台,第二個月就增加到了四十台呢,第三個月就是七十多台,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國內的訂單將會超過國外,啊!我是不是太羅嗦了,總之,刨去了成本,淨利潤僅僅是木工機床這塊,咱三個月就獲純利四十一萬零著七千”!勞作宏見到了蕭寒,不由得眉飛『色』舞的說道,抖了抖手裏的單子說道:“現在呀,總廠這邊的單子,我都有點不想做了呢,要不是婆家壓著,我一準兒給他們仍在一邊”!

勞作宏手裏拿的是鋼廠給機械廠的生產計劃單,看起來,勞作宏是真拿豆包不當幹糧了。

“電扇呢,三個月的獲利是多少”?蕭寒微微一笑,這麽點利潤,還不如暴雪那邊game watch一天的利潤呢,卻讓勞作宏樂成了這樣兒,回頭想想也難怪,這可是純外快,除了按照比例上交一些利潤之後,餘下的,可都是機械廠自己個兒的收入。

“電扇……嗬嗬,其實啊,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蕭廠長,您能不能再跟美國那邊聯係一下?電扇的利潤實在是太饞人了,落地扇,咱們的總成本也不過是三十元,在國內還賣一百多呢,那個工藝吊扇,成本還不及落地扇,可在美國那邊的銷售價格,卻是八十美元,而且,量還那麽大,我都想光生產吊扇了,跟您說,三個月,吊扇的利潤是這個數”!勞作宏伸出了一個巴掌說道:“五十萬”!

“天啊,蕭廠長,我都不敢想象,就那麽個玩意兒,一下子就賣出了快一萬多台呢!”勞作宏自己都覺得誇張,看著自己的五根手指頭,笑得合不攏嘴巴。

“這算什麽啊,美國那邊也就是前段時間罷了,隨著那些公眾場合的飽和,私人那邊的銷量終究有限,你可別忘記了國內,一旦市場打開,你想想咱們國內的家庭數目吧,不過,質量上一定要嚴格再嚴格,尤其是玻璃燈罩那塊,你盡快的聯係玻璃廠,要他們改進工藝,從強度上要大幅的提高”!蕭寒倒是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不過,質量上的強調卻要重申。

“嗯,這我知道,老『毛』子的要求很高的,不過,咱們是誰啊,保管他滿意就是,蕭廠長,玻璃廠的李廠長跟我都說了好幾次了,想跟你一起吃一頓飯,您看您什麽時候有時間”?

打發走了沒勞作宏,蕭寒夾著公文包來到了會議室,就像是事先約定好的一樣,當蕭寒在座位上坐下,將茶杯和公文包放好之後,包大剛和靳一程兩人一前一後的也走進了會議室。

“蕭廠長,歡迎你調研歸來呀”!包大剛看到蕭寒,笑嗬嗬的伸出了手說道。

“包書記,靳廠長,剛回來,也沒得空向您們二位匯報呢”!蕭寒這次是剛進了家門,就被通知要開會,所以事先還沒有和兩位大小王見麵的,所以才有此一說。

“嗬嗬,沒關係,隻是你這幾個月也實在是辛苦了,沒想到啊!小蕭調研一遍,卻取得了憑大的成績,不愧是少年英才喲,我和老靳的確是望塵莫及”!包大剛握著蕭寒的手,感歎的說道。

包玉剛的手掌很厚,卻並沒有一般男人手掌的溫潤,骨骼楞楞的,就像是攥著一個木塊一樣,虛虛的,也並沒有用力,蕭寒的心頭,當時就留了意。

從蕭寒調到遼鋼,其實還沒有和總廠這邊的人們有過太多的接觸呢,撂下了行李就開始調研,直到現在,才把遼鋼下屬的這些企業給轉過來。

“後生可畏呀,老話是沒有錯的,嗯,等一會兒坐一起好好的聊聊”!和包玉剛不同,靳一程的手很大,也很溫暖,握住蕭寒的手之際,還用力的搖晃了一下,看上去有著應該的熱情,畢竟是幾個人搭班子,最起碼表麵上應當如此。

“好,等一會坐一起好好聊聊”!包大剛聞聲也隨著說道,隨即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掃了在場的中層以上幹部一眼,坐了下來。

“這次會議,是研究關於我廠投建150t級轉爐的相關事項,隨著科技的發展,生產的需要,我們廠盡管是一個大廠,可是在生產工藝上卻是相對落後,不比新建廠的寶鋼、深鋼、墾鋼等幾個大型兄弟廠,即便是比照同時期的鋼鐵廠,我們也已經落後了許多,所以,新建轉爐勢在必行,要不然,我們就要給這個時代扔在後頭咯”!包大剛開會向來就是開門見山,這在平時的議論當中,蕭寒就聽人說過,沒有過場,直奔主題。

“是啊,早在50年代中期,我國的科學家葉渚沛同誌就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大力提倡發展氧氣轉爐煉鋼。

其後,平京鋼鐵研究總院、中國科學院化工冶金研究所、平京鋼鐵學院(平京科技大學前身)等也進行了實驗室規模的氧氣轉爐煉鋼試驗。

然而,在當時對於我國發展氧氣轉爐煉鋼的可行『性』,冶金界沒有統一認識。那時候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又對中國正實行著經濟封鎖,隻有前蘇聯可以提供平爐煉鋼成套設備。

再加上中國的製氧機製造工業還十分薄弱,由於這些客觀情況,加上一些主觀上的原因,中國氧氣轉爐煉鋼發展比較緩慢。

就這樣,直到1964年我國的第一座30t氧氣頂吹轉爐車間才在石景山鋼鐵廠……嗯,也就是首都鋼鐵公司前身建成投產。

到70年代一些地方鋼鐵廠相繼建設了氧氣頂吹轉爐和把空氣側吹轉爐改建為氧氣頂吹轉爐,在攀枝花、本溪鋼鐵公司建成120t級的氧氣頂吹轉爐車間。也就是在前年,因著口木友人的援建,先後建成了寶鋼、深鋼、墾鋼等等四家大型的鋼條企業之後,全國氧氣轉爐鋼產量超過了平爐鋼,尤其是墾鋼,人家還能夠進行特種煉鋼,相比這幾家兄弟企業,我們這作為老大哥的,卻給拉下了好大的一截,這是我們心頭的痛啊”!作為一個從普通工人做到一廠之長的位置上的靳一程,對於鋼廠的感情可謂深厚,說出的話十分感慨,一番話之後,當即就引起了下邊的小聲議論,而台上的這幾個人,卻沒人製止,隻讓大家先私下裏議論著。

“時不我待!轉爐的建設迫在眉睫,要不然,咱們這將近10萬人的大廠卻在產量上抵不過人家一個中型廠,那可就丟人啦”!

“包書記,靳廠長,咱們要是投建轉爐的話……在那技術上,咱們廠裏可沒有投建的經驗啊”!有人也表示出了遲疑,畢竟在目前為止,轉爐,尤其是大型轉爐的投建,在技術上還算作是尖端技術,有這種擔心是正常的。

“這個倒是不需要擔心,在技術上,我們已經跟平京鋼鐵研究總院、中國科學院化工冶金研究所、平京鋼鐵學院取得了聯係,並且已經達成了支持協議,所以在技術上完全不需要擔心”!包玉剛說道。

“啊,這樣啊,那還說啥了,趕緊建吧”?不知是誰,在下邊大聲的說道,頓時引起了一場哄笑。

“哈哈哈,是啊,那還說啥,建就是了,看來,建轉爐是咱們的共識,那麽下麵我醜話先說前頭,為了早日的建成轉爐,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單位,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問題,一切都圍著轉爐來開展工作,所以呢,今天將大家召集來,就是要組建一個強有力的領導小組,並成立轉爐投建指揮部,下設辦公室,相關的人員,今天就商議一下定下來”!包玉剛說道。

“這個投建指揮部,總指揮肯定由我來擔綱,副總指揮呢,肯定是靳廠長”!包玉剛掏出了一根煙,點著之後說道。

“哈……”有人趕緊附和的笑笑,大家都了解包大剛的秉『性』,人家一貫是認為自己最具有領導藝術『性』也最具幽默感的,每每全廠大會的時候,總是妙語如珠,讓全場呈現興奮狀態,在私下裏,老包都說過,自己有著政治家的氣質呢,不過,蕭寒雖然反對呆板和過於壓抑的嚴肅,但是對商討投建轉爐這種重大問題還這樣搞,卻是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興許這裏的幹部職工已經適應了這種“環境”了呢?在這種情形下效率更高也說不定,自己剛來,還是隨著去吧!

接下來,指揮部和辦公室的設置很快就確定了下來,嗯,蕭寒在這其中也撈到了一個總指揮助理的角『色』,不過,蕭寒倒是不在乎自己在裏邊占不占位置,更大的轉爐都經手過了,對於這種次一級的,蕭寒也沒有了新奇感。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人們散去之後,兩位領導很明顯就是忘記了剛進會場的時候,曾經說過的坐一起聊聊的提議,夾著公文包就走出了會場,蕭寒當然也不會幼稚到追著屁股去聊聊了,不知為何,盡管到這裏已經幾個月了,可蕭寒總是沒有應有的歸屬感。

“蕭廠長,包書記說讓您過去一趟”!剛剛放下了公文包,還沒有在座位上坐下呢,廠辦的副主任高明就跑了過來,對蕭寒說道。

“哦,我這就去”!蕭寒心中暗笑,剛才還坐在一起來著,偏生要用傳話筒,難道不這樣不足以彰顯身份麽?

盡管包書記有著一種召之即來的意思,可蕭寒卻沒有在乎,一直以來,共事的領導無不是領導和長輩的集合體,不過,即便是和徐老在一起的時候,徐老找他,也都是單獨給他打電話的,嗯,人跟人,蕭寒也不想比。

也沒有多想,蕭寒拿了自己的筆記本就跟著高明走了出去,轉過了廠辦的門口,在隔過去就是包大剛的辦公室了,透過走廊的窗戶,包玉剛辦公室的門隻要一打開,就能看到鋼廠的大門,在初次到此的時候,蕭寒還詫異過的,這位包書記的辦公室門,是很少關閉的。

“啊,蕭廠長您來啦,包書記在裏邊等您呢”!在整個廠領導層,唯獨包大剛是配備了專職秘書的,蕭寒進門的時候,包大剛的秘書吳植連忙站起來笑道。

“嗯”!蕭寒點點頭,轉身推開了裏間的房門,心中倒是奇怪,明明自己有秘書的,可為啥偏要高明傳話呢?

蕭寒推門進去,因著習慣,也就隨手關上了房門,這種蒙著皮革的房門很是隔音,一下子就把裏外間給隔絕了起來,倒是沒有聽到他進門之後高明和吳植的談話聲。

“吳大秘!您可真是忙啊,百忙之際,去叫一下蕭廠長都沒時間呢”?側靠在吳植的辦公桌邊,高明笑了一聲。

“哦,這不是有幾分材料嘛,包書記趕著要,我都忙的會啥似的了,老兄幫忙一下沒關係吧?啊”?吳植坐到自己的作座位上,手裏拿著一根粗粗的鉛筆,抖了一個花兒,翻眼皮瞅了瞅高明。

“當然……沒關係啦,您忙嘛!”高明吃的一笑,隨即離開了辦公桌,做了個軍禮的樣式兒,“領導忙吧?我這多多少少的也有點事兒,就不打攪您啦”!說完,轉身就走,混不管高明鄙夷的眼神。

“什麽玩意兒”?嘟囔了一句,高明將鉛筆往辦公桌上一扔,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隨即翻著眼睛想了想,嘴裏嘟嘟囔囔的站起來,打開了身後的五節櫃,拿出了一個茶葉筒。

“還得伺候他”!嘟囔著,拿起了一個空茶杯,放了一些茶葉,呸了一聲之後,竟然吐了口口水進去,隨即得意洋洋的倒上了開水,看看沒破綻,這才端了進去。

“蕭廠長,您喝茶”!恭恭敬敬的將茶杯放到了蕭寒的麵前,轉過身,咬了一下後槽牙,憋著勁走了出去。

“蕭廠長,這幾個月的調研,真是辛苦你啦”!包大剛和蕭寒相對坐在沙發上,包大剛又重複的說道。

“都是應該做的,說不上辛苦,倒是這段時間我聽聞廠子裏的事情挺多,您和靳廠長卻是真受累了”!蕭寒客氣著。

“唉,都習慣了,我來這個廠也快十年了,始終都是這樣,沒得一天清閑,嗬嗬,如

今啊,我倒是成了『毛』病了,要是不處理點事情呢,就閑的難受”!包大剛嗬嗬一笑。

“您啊,也要注意身體”!蕭寒暗自鄙視自己,這包大剛出身於政工幹部,除了擺弄人,對生產可謂是一竅不通,生產上的事情,全部都是靳一程在做,盡管如此,包大剛還會經常的隨自己的意願 幾個指示什麽的,經常弄得靳一程焦頭爛額,可還得按照指示做,至於出來的簍子,他靳一程還得給兜著,想著法子轉著彎兒的給縫補上。

“小蕭,嗬嗬,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僅僅是一兩句話,包大剛的態度就變得愈發親近了,攏了攏頭發,對蕭寒說道。

“當然可以啦,比起您來,我還是個小青年兒呢”!

“哈哈哈,是啊,不過你這個小青年可非同尋常哦!僅僅這麽點兒的時間,你的成績可是擺在眼前的,機械廠,紙箱廠,銷售公司那邊,經過了你的指點,現在可是都紅紅火火的了呢”!包大剛讚揚道。

“也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憑我個人,即便是有些想法,也落不到實處”!蕭寒隻有謙虛再謙虛,領導誇獎,總不能心安理得的,如非這樣,那就是張狂不懂事了。

“好不驕不餒,年歲輕輕,卻是一個幹大事的人喏!有你們這年輕的一輩成長起來,我們這些家夥,退下去的時候也就會放心閉眼啦,小蕭,有這麽一件事兒,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包大剛轉入了主題,也真虧他了,在這個廠裏,除了蕭寒,怕是換成任何一個,包書記都不會這樣婉轉說話。

“哦?好啊,您請說”!

“這不是前幾個月下文嘛,要咱的鋼廠係統做試點,要進行機製改革,小蕭哇,我可是知道的,你呢,在來咱廠以前可是政策研究室的小專家,這次來鋼廠,說是任職鍛煉,其實就是來指導我們的,在開放政策上,我們哪一個都不如你,所以呢,關於試點的工作,以前是由我拿著的,現在,我想給你加加擔子,把這些事情交給你去做,為了黨的事業嘛,庸者讓,能者上,這樣也有利於我單位的改革不是?希望蕭廠長不要推脫”?包大剛的態度很誠懇。

“我哪裏是什麽專家,倒是跟著那些老專家學做事罷了,給老先生們跑跑腿什麽的,至於改革試點,因為剛參加工作就在東省那邊,隻是比別人早接觸而已,可不敢說有經驗呢”!雖然除了總廠,下屬的這些企業簡直就是一團『亂』麻(總廠也不輕鬆),可蕭寒卻絲毫也不畏懼的,其實自己在調研的過程中,已經在著手去做了,這樣說,也隻是謙虛一下罷了,到沒有和包大剛勾心的意思,蕭寒,也不屑於這個。

“小蕭啊,你呀,就不要謙虛了,我觀察了這麽一段時間,要想說能把改革試點這個工作做好的人,咱廠裏就非你莫屬,交給你,我最放心,不要推辭了,就這麽定下,等一會兒老靳他們幾個來了的時候,咱們幹脆就開一個黨組會,細節問題,再商量。

“好的“,話都說到這程度上了,蕭寒也就不再推辭。

“嗯,那我這就讓老靳他們過來”!包大剛說話間,起身來到門前,打開門對吳植說道:“通知廠黨委成員,到我這兒開一個會”!

“好的”!吳植答應了一聲,隨即要通了廠辦的電話,讓他們去找人,很快,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廠黨委的成員,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包大剛招呼大家坐下,一掃之後哼了一聲說道:“朱鐵成呢”?

“剛剛車間那邊出了點事情,下邊人招呼他過去了,一會兒準來”!靳一程解釋道。

“那就一群人等著他”!包大剛有些不滿意的說道。

“哈哈哈,來晚了來晚了,剛才到下邊跑了一趟,嗯,會還沒開始吧”?包大剛的話音剛落,一個黑黝黝的家夥就闖了進來,腦門子上都是汗,脖領上的扣子也解開了兩顆,『露』出了紫紅『色』的脖頸,進門快步的走到了靳一程的身邊說道:“還好還好,我去的及時”!

“解決掉了?及時就好,你找地方坐下,咱們要開會了”!靳一程拍著這人的大腿說道。

“唔……好渴,喲,這是誰的茶水,我可喝啦”!這人一看就是那種大咧咧的『性』子,也知道這家夥就是上次因出差沒在的生產處的處長朱鐵成了。

這家夥有點不由分說的架勢,抓起了蕭寒跟前的茶杯就灌了下去,看得拎著暖瓶進來的吳植直愣神兒,自己下了口水的茶,卻給這家夥享受了。

“那是小蕭廠長的水,哎呀,你這個粗坯,行了,喝了就喝了吧,算是和蕭廠長見了麵兒,小吳,給蕭廠長換一杯”!靳一程在朱鐵成的大腿根上砸了一拳,看樣子,對於這員虎將,靳一程最不缺的就是包容。

“不用,我這兒帶著水呢,喏,綠茶,我喝紅茶不對口味兒呢,他喝得倒是正好”!蕭寒打開了公文包,拿出了自己的茶杯,雙層的特種玻璃杯,這還是蕭家集玻璃廠的產品呢,算是真空管太陽能熱水器的副產品吧。

“嘩!小蕭廠長的杯子好高檔啊,跟水晶的似的,得不少錢吧?我上次去平京,也逛了商場了,咋沒見到這種杯子呢”?管供應的副廠長林則文好奇的拿起了蕭寒的杯子。

“這是我老家真空玻璃管廠生產的東西,也不過是個試製品罷了,因為真空管廠連熱水器的玻璃管都生產不過來,倒是沒有大規模投產”!蕭寒笑著解釋道,“這下正好,咱們的玻璃廠恰好堵上了這個空子”

“哈哈,是嗎?要是咱玻璃廠能夠生產出來,我第一個就去買一個回來,真不錯,雙層真空,我拿在手裏一點都不燙手,看上去還這麽漂亮,這東西隻要生產出來,肯定很多人都喜歡,不過,這東西的生產工藝一定不簡單,咱們那玻璃廠……能整出這麽好的玩意兒麽”?林則文掂量著那個茶杯,一臉的豔羨。

“不是生產這種,好像……是帶塑料外罩的那種吧,我倒是看到過設計圖和說明資料,那玩意兒就跟暖瓶差不多,裏邊還鍍上了水銀呢,嗯,小蕭廠長,那東西應該比你這杯子還要保溫吧”?

“是要好一點,不過我喝的這是綠茶,聽人說長期的悶熱著並不好,所以我倒是很適用這種茶杯”有人牽扯這個話題,蕭寒自是不好不回應,好在包大剛很快就不耐了,敲了敲桌子說道:“行了,別研究茶杯了,還是說眼前的這事兒吧,是關於改革試點的事情,咱們商量一下,下邊這麽多的下屬企業,都是這麽多年,各級『政府』塞過來的,都靠著鋼廠養活,也真是得好好改革一下了,這事情,也是不容拖延的事情,那可是中央交代下來的任務,拖不得!我說說我的意見吧,我準備這件工作交給小蕭廠長來做,通過這段時間,我想大家不會有意見吧”?

“好啊,近一段時間,小蕭廠長隻是隨著調研,隨意的支了幾招,那機械廠的老勞就樂的冒了鼻涕泡兒!我舉雙手讚成包書記的決定,這事兒,交給專家總是沒錯的”!靳一程首先表示了讚同,老大老二都這麽說了,別人當然不會有意見,何況呢,這種事情,明顯就是費力不討好的,說不定哪一下就搞糟了受牽累,在座的幾個,沒誰會嫉妒。

“好,那就這樣定了,為了表明咱們廠對這件事情的重視,這個改革試點的事情呢,也要設立一個專門的機構,小蕭廠長,你說,是設立一個辦公室呢,還是怎麽的,這件事情你說了算,要人,還是要支持,嗬嗬,我們能夠提供的也隻有這麽些了”!包大剛一邊跟蕭寒說話,一邊打量眼前的幾個黨組成員,可他看到誰的時候,誰都躲躲閃閃的,這件事情明明的就擺著麻煩呢,可不像是轉爐投建指揮部那樣屬於搶手貨。

“嗯,就成立一個改革試點領導小組吧,組長當然是小蕭廠長,副組長呢”?……包大剛這麽一說,在場的人更是低頭不語了,包大剛冷笑著掃了一圈,卻也沒說話。

“要不……我去當這個副組長”?沒想到,掃了一圈也沒人敢抬頭,卻是最晚進門的朱鐵成冒了出來。

“哦?這可是咱廠各項工作的重中之重哦,你負責生產科再去負責試點小組的話,你能忙得過來”?包大剛乜斜著眼睛,問道。

“不行就把生產科先撇開唄,能管的又不光我一個,我看著小蕭廠長挺隨心,嘿嘿,您也知道,我這人就是在這樣兒,總愛幹點新鮮的”!朱鐵成傻乎乎的撓著腦袋說道,旁邊的靳一程使眼『色』都要把眼珠從太陽『穴』上弄個窟窿鑽出來了,這家夥竟然沒有看到!

“好!不愧是靳廠長常誇獎的幹將,為了咱們最重要的工作,根本就不考慮個人,嗯,這個副組長就交給你了,你放心,雖然是副組長,可組長卻是副廠級的,所以你這個副組長,也是給與處長待遇”!包大剛一下子就拍了板,頃刻之間,這事情就已經板上釘釘。

“哈哈,蕭廠長,這下咱倆就在一鍋裏掄馬勺了,我保證,我就是您手裏的一條槍,你指哪兒我就打哪兒,保管好使的了不得”!朱鐵成拍著胸脯保證,讓一邊本就幸災樂禍的幾個人更加深了鄙夷之情,這人,根本就是一個二百五!

“嗯,倆組長也不能就光杆司令著吧,你們幾個,從自己的屋裏掂量掂量,琢磨著給兩位組長配幾個組員吧,就按照十來個人安排,說說吧,都有誰可以提供的”?

“嗯……我們那兒,就是高明吧”!

“哦,那我們那兒就是蔣惠娟和蘇媛媛……”七嘴八舌中,遼鋼改革領導小組,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