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 他是神經病
“你講話講清楚，誰是貪官汙吏”？作為招待所主任，秦燕知道今天在小餐廳所招待的客人是什麽分量，可這人的說話也太傷人了，秦燕自認雖不是兢兢業業，可也算是踏實認真，以自己的身位，又哪裏和貪官汙吏沾得上邊？
“你就是貪官汙吏，你們一屋子都是貪官汙吏！哼，我們老百姓連吃飯都困難了，可你們呢？大魚大肉好酒好煙，你這個娘們還在那兒作陪，不是貪官汙吏是什麽”？男人的聲音很大，屋中的人看著蕭寒，『露』出了各種各樣的表情，不管是大臉小臉黑市圓臉，俱都寫著兩個大字——尷尬！
“你！胡說八道，小王，趕緊把他送保衛處，保衛處不行就送公安局！破壞公物還不說，還要汙蔑領導，一定要嚴肅處理”！秦燕也不敢和這人說下去了，看樣子就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這等人向來就天不怕地不怕，反正無官可撤，無級可降。
“看著吧，你們這些貪官汙吏早晚會給人民群眾揪出來！別以為現在得意，將來，掛牌子遊街的肯定是你們”！男人給兩個保衛人員駕著往外走，秦燕卻忍不住有些頭疼，今天這算是什麽事兒啊，招待一位很重要的領導竟然給砸了玻璃，原以為是討厭的人在淘氣，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神經兮兮的家夥，將人帶到這裏的主意，是一個最失敗的舉措！
“等一等”！蕭寒這時候已經來到了門口，雖然他站起來的時候，羅戰等人想著要阻攔，可蕭寒隻是擺擺手，這些人便不能強行攔著他了。
“蕭局長，像是一個神經病呢，犯渾了，砸了咱們招待所的玻璃”！秦燕尷尬的解釋道，就現在，她卻希望那男人真的是神經病了。
“你才神經病！我是溪口村的村會計，我叫譚二喜！我偷跑到這裏，就是衝著新來的大幹部同誌來反映問題的”！男人掙紮著還在大叫。
“我叫等一等”！蕭寒沉下臉低聲喝道。
“啊，小王，你們等一等”！秦燕暗叫晦氣，隱約的，也聽說了溪口村的事情，本來並沒有太當重，沒想到，那些村民竟然鬧騰到了省裏，哼，桃林縣的那幫家夥都是吃屎的麽？看不住人還不說，都拆台到老娘的跟前來了！
“這位同誌，我叫蕭寒，你砸壞招待所玻璃這件事暫且不提，聽你的話意，是不是有問題要反映？這種事情，希望你能到有關部門通過正當的渠道去反映，砸公家玻璃這種行為不可取！”蕭寒暗中實在是佩服這個譚二喜，雖然沒有專業訓練過，可這演戲的本事可不小呢。
“正常渠道，正常渠道他們敢讓我去麽？看你這樣子是領導的秘書吧，那裏邊是不是有大領導在的？我是溪口村一個普通的革命群眾，我要找領導反映問題，我要見領導！我們溪口村的全體群眾，冤枉啊！冤枉啊！”譚二喜就像是瘋了一樣，左右的晃動肩膀掙紮著，叫聲淒厲，那其中的惶『惑』、淒楚觸人心弦。
“蕭局長，這人精神肯定有問題，您還是先到屋裏吃飯，群毆相信秦主任一定能夠處理好的”！鬧騰的也忒不像話了，羅戰走到了蕭寒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就現在，我真是吃不下去，既然見到了，我想弄弄清楚，究竟是什麽事情讓這位同誌這樣激動”！蕭寒也低聲的對羅戰說道。
“農村體製改革的事情，和咱們工業上沒有關係的，蕭局長……”羅戰不願意憑空增添無謂的麻煩，還待要勸，蕭寒卻擺擺手說道：“雖然我是主管工業口的，可是，我還兼任著改革政策研究室的研究員，這幾年吧，也能沒有機會下鄉傑出基層群眾，這眼睛耳朵的呀，難免閉塞，不管這位同誌說什麽，是對是錯，我都很感興趣”！
是的呢，這位蕭局長出了體製上的具體職務，還有一個很超然的名頭呢，所謂政策研究室，所能幹涉的範圍實在是太寬泛了，現如今正推行改革，幾乎所有涉及改革的問題，人家都有權過問的！羅戰深悉蕭寒的底細，歎息了一聲，心說，這次真要麻煩了！
雖然知道蕭寒的官挺大，可縣官不如現管，那兩個保衛上的工作人員還是要看秦燕的意思，見秦燕也無奈的點頭，便將譚二喜給押了過來。
“先鬆開吧，這樣也沒辦法談事情，這位同誌，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向我反映，如果我能解決，會當場給你一個回答，如果在我權限範圍之內，我也會向有關部門（很寬泛的部門，不是麽？）反映，會盡快的落實你所反映的問題的”！蕭寒讓兩名保衛人員鬆開譚二喜，和藹的問道。
“你是……”譚二喜真的不認識蕭寒，沒想到那個幫助自己的工作隊幹部所說的大人物是這樣的年輕，不過旁邊人怎麽稱呼蕭寒他已經聽到了，被鬆開後，遲疑的問道。
“這位是國企改革指導辦、國企資產監審局副局長蕭寒同誌！你有問題，就和蕭局長說吧，我叫羅戰，雖然負責的是工業企業，可你砸了我們的玻璃，要反映問題的話，那我也要聽聽了”！羅戰很無奈也煩躁，剛才的尷尬，讓他略嫌傲氣的內心很受傷，明明是農業改革上的事情，偏偏卻砸了自己招待上級領導時所用餐廳的玻璃，有委屈都沒處去告訟！
“領導同誌，是這樣的”！譚二喜咽了一口唾沫，艱難的說道。
“先等一等，來，請這位同誌到屋裏去，我看他嘴唇都幹裂了，先弄些水讓他喝”！蕭寒對身邊人說道。
“蕭局長，這……”屋裏還擺著酒席呢，讓一個農民進門……影響也忒不好了吧，有人遲疑的問道。
“沒關係，我既然敢吃，就要敢讓人看，讓這位同誌進去”！蕭寒擺手說道。
“好吧”！羅戰卻有些慶幸，尚幸知道這位蕭局長的秉『性』，安排的飯菜雖然很豐盛，卻都是非常普通的東西，沒有大魚大肉，更多的是各種青菜和海產品，要知道，這年月……海產品的價格並不高。
“坐下，你就坐我旁邊，餓了吧，先填飽肚子再說”！譚二喜是前兩天趁人不注意偷跑出來的，幾天來，一直都在省城裏邊飄『蕩』，隻等蕭寒來的時候，他才能出現，因為心情的緣故，吃不下喝不下的，現在見了蕭寒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到滿桌的酒菜，頓時大咽唾沫，給蕭寒見了，趕緊溫聲說道。
“我……我不餓”！眼前這位年輕的領導幹部就是蕭局長了，這下子，大柱子他們可是有救啦！大家夥兒所受的 委屈，也能告訟人聽了！譚二喜想到這裏，眼眶中轉來轉去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滑落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蕭寒跟前，哽咽的說道：“蕭局長，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呀”！
“不要這樣！”蕭寒慌忙站起來，伸手架住了譚二喜的胳膊，攙扶他到椅子上說道：“我也算是個官吧，卻還是咱們共和國的幹部，為人民群眾解決難題就是我們的義務，你先吃飯，吃完了，喝飽了，你再詳詳細細的把你所要反映的問題說出來”！
“嗯”！重重的點點頭，譚二喜在臉上劃拉了一把，端起了也不隻是誰的碗筷，大口吞咽著飯菜，咕嘟嘟的，喝下了一壺茶水。
“呀！他怎麽還坐這兒啦？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呢，讓他打攪了領導們的用餐，是我們疏忽，是我們疏忽”！譚二喜正吃著，忽然在門口有人謙卑的說道，屋裏的人一扭頭，看到門口不知何時，四個高大的男人已經把住了門口，當先一個小個子幹部模樣的家夥，點頭哈腰的走了進來。
“嗬嗬嗬嗬，我是桃林縣人武部的幹部，叫鄧貴大，這個人……這個人是我們縣上的一個神經病，哎，都是萬惡的四人幫，將人給迫害成了這樣子……他呢，整天的瞎跑『亂』說，也是我們因為他悲慘的遭遇吧，都同情他，所以才沒有嚴加看管，沒想到卻是跑到省城來了，還……還給領導們添了這樣大的麻煩”！這人雙手合十，態度謙卑又誠懇，加上頗為周正的長相，讓你不起好感都難。
“哦……”場麵上不少人都噓了一口氣，心說可算是有人來4這個神經病了，可今天這飯喲，還怎麽吃得下去！
“各位領導！謝謝你們的好心，還管他吃飯，真是麻煩各位領導啦，您們放心，我這就帶他回去，以後一定嚴加看管，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了”！鄧貴大不管在座的是年輕還是年老了，羅圈揖都撒了不是一周，嗬嗬嗬的笑著，那樣子，若不是蕭寒知道底細，還真會以為這是一個費心照顧身世淒慘神經病人的好幹部呢。
“嗬嗬嗬，抱歉，抱歉”！鄧貴大見在座的人並沒有人站出來表現疑義，再次道歉之後，衝外邊的那四個壯漢一使眼『色』，“走吧，咱們帶二喜出去，別再打攪領導們啦”！
那四個壯漢聞聲進來，也是帶著滿臉的歉意，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和煦，慢騰騰的走到了譚二喜的身邊，伸出了猶若鋼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