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七章 探望與放下

路還是那條路,小區依舊是那個小區,眼前的一切,陌生中帶著熟悉,蕭寒將車停到唐家門口的時候,不禁暗自歎息。

在那個時空,這個門口也曾經車水馬龍,而那一切,不過是自己和媽媽換回來的,而今則因為自己的重生,改變了一切。

紅『色』的磚牆已經略顯頹敗,原本黑『色』的木門,也已經斑駁,就連門口給砸掉了腦袋的石獅子,都未曾更換,靜幽幽的,沒有了記憶中的喧嘩。

“媽”?唐雲推門下車,用手敲了敲鐵門,發出咚咚的聲音。

“誰呀”?略有些沙啞,帶有幾分詫異,一個白發蒼蒼的皓首從小房兒的背後探了出來,那縱橫的褶皺,讓蕭寒簡直不敢相認,這是自己那位頗有傲氣的外婆。

“是雲兒”?用手佛了一下垂在臉邊的『亂』發,老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的問道。

“媽……是我,我來看望您和爸了”!看到老母親憔悴如斯,唐雲聲音哽咽的說道。

“真的是雲兒”!嘩啦一聲,也不知道是碰倒了什麽,唐母踉蹌著跑了過來,嘩啦一聲打開了院門,仰望著女兒熟悉的容顏,老淚縱橫。

“媽,是我看您來啦”!唐雲扔掉了手上的提兜,蹲下來,摟著唐母的腰,將腦袋紮進了母親的懷抱。

“雲兒啊……你還能想起我們啊”!抱著唐雲,唐母哀聲哭泣,一下一下的拍打唐雲的後背,神『色』中,愛恨交織。

“媽,別在大門口這樣,對外婆的身體也不好”!蕭寒歎息了一聲,走過去勸慰道。

“小寒”?唐母聞聲不敢相信的抬頭,當看到蕭寒高大的身影,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

“媽,是我讓他來的”唐雲趕緊解釋。

“唉……”唐母沒有說什麽,隻是歎息了一聲,搖搖頭說道:“走吧,屋裏說話”!

從車裏拿出給老兩口準備的東西,跟著母親和外婆走進了這所宅子,還是那棟紅磚的小樓,在不大的院落裏,那棵蒼虯的棗樹依然生命旺盛,隻是房簷下,卻沒有了那些鳥籠。

就在小房的後邊,幾塊青磚搭起的小小冷灶上,一鍋中草『藥』正在咕嘟嘟的冒著熱氣,卻原來,剛才的唐母,是在給老伴兒熬『藥』呢。

“媽,我爸的身體……”

“也就那樣吧,人老了,就像是機器用的年頭多,哪裏都會出『毛』病,在醫院也就是熬著,後來就幹脆出來,在家養著”!唐母看似隨意的說道,其實內情她卻不想和剛到家的女兒細說,因為報銷『藥』費困難,老兩口實在舍不得再花錢,雖然唐雲給了很多,可那畢竟是自己的錢,總不如公費來的坦然。

“再怎麽說也不應該出院,是不是我給匯的錢不夠了”?屋中的氣味已經有些陳腐,唐雲端詳著冷清的家,不由得埋怨道。

“你給的錢還有……好多”!唐母遲疑了一下說道,搖搖頭,“這麽大歲數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就那樣兒,糟蹋錢幹什麽”?

“媽,我有錢的,您不要擔心這個,不管多少,我都會給您的,不行,今天就讓我爸再回醫院去”!唐雲不依的說道,在她來說,幾萬英鎊根本就是小意思,又得了兒子的同意,再也不需隱瞞。

“唉,就是在外國工資高一些,可也不容易不是?跟前的指望不上,可不能再拖累了你了,我們就夠對不起……”

“媽,別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聽著母親猶如懺悔的喃喃,唐雲不忍心再聽,趕緊打斷。

端詳著這座熟悉的小樓,蕭寒何嚐不是滿懷感慨,在記憶中,這座小樓雖然有些陳舊,卻人氣豐盈,盡管三個舅舅都搬了出去,卻想著法子讓妻女回來老宅環繞二老膝前,那時節,好像人人都唯恐孝順不周,而今呢,除了老兩口兒,這棟小樓中便無別人了。

“人上了年歲,手腳也就懶了,平常也就想做幾口吃的後躺下歇著,所以家裏缺收拾啊,看上去又髒又『亂』”!感覺到女兒的關注,唐母輕聲的說道。

“我哥嫂他們呢”?

“都忙唄,不怎麽回來”!唐母悵悵的說道。

“我爸呢,在哪個屋兒”?

“就在小寒原來住的那個屋兒”!唐母指著左手的房間說道,“樓上的大房間呢,夏天有點漏雨,沒工夫修理,就搬到了樓下,反正出來進去的還方便一些不是”?

“房子都漏雨了麽”?原以為自己不會在乎的,可聽了唐母的話,小寒的心中也還是酸澀的很,外公家,真的已經破落若斯?

“老太太,『藥』燉好了沒?端來我喝了,咱還要讀報紙呢不是”?屋中人像是聽到了外邊的人聲,有些艱難的對外說道。

“老頭子!是雲兒回來了呢”!唐母緊走了兩步,挑開厚厚的門簾兒,對裏邊大聲的說道。

“啥”?唐老猶自不敢相信,而這時候,唐雲已經搶前幾步,進入了屋中,緊跟著就是親人相見的嗚嗚哭聲。

“哥,你看”!舒芳畢竟和唐家人沒有交集,雖然感覺奇怪,但並沒有太過在心,心情的輕鬆,讓她能夠仔細的端詳這所住宅,忽然間,拉著小寒的胳膊,指點著牆壁驚叫。

小寒一看,那牆壁上,竟然裂開了一道兩指寬的縫隙,如今隻是用報紙塞著,卻也沒有塞多麽嚴緊,就那麽糊弄著。

漏雨,牆壁還裂縫,那說明這棟小樓經過了數十年的風雨飄搖,已經不敷居住了!

“老姐姐!家裏是不是來客人了”?就在這時候,一個略略熟悉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進來,隱約的,小寒知道這是老鄰居趙大媽的聲音,在那個時空中,趙大媽因為家境日漸頹敗,是不怎麽和唐家往來的,看起來,在這個世界,良家的關係又有不同了,這時候,趙大媽已經走到了屋裏,手裏端著一個小碗兒,裏邊裝著的是一碗肉餡兒,進屋看到小寒,一時間愣在那裏。

“趙『奶』『奶』”?小寒趕緊招呼道。

“啊,你是……”

“趙『奶』『奶』,我是小寒啊,您不認識了”?小寒和聲說道。

“喲……這麽多年呢,真是大變樣了呀,哪裏還認得出,在我記憶中,您還是那個這麽高的小娃娃呢!”眉眼之間,趙大媽終於認出了小寒,將餃子餡放到一邊的廚子上,拉著小寒的手,端詳著。

“這麽多年都沒見你呢,趙『奶』『奶』可是老想起你!羅羅也總念叨,他小寒哥哥為啥總也不來,聽他說,你現在可了不得呢!還寫過書的”?

羅羅是趙大娘的孫子,小時候因為父母被打成了反革命在牛棚中先後『自殺』,在這一片兒上老是給別人欺負,小寒卻和別人不同,經常出頭維護他,還拿了自己的好吃的給他送去,因此,羅羅肯定記著他的好處。

“羅羅呢”?

“嗬嗬,羅羅現在在一家……叫啥公司的地方工作了,整天也不知道瞎忙和個啥,不到半夜都不回家的,嗯,我這就去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呀,他的小寒哥回來了,他準會請假跑回來”!趙大媽轉身就要往外走,遲疑了一下卻又站住,看著小寒想了又想,低聲說道:“小寒啊,我知道你的心腸好,你們家的事情呢,我也多少聽說過,隨說你姥姥姥爺那些年有些不對的地方,可他倆終究是你的長輩,小輩不記長輩仇,現如今……你要是還能惦念他們的一些好兒呢,就把他倆給接走吧,你……你那幾個舅舅……唉,可真不孝順”!

看了家裏的情形,再聽趙大娘這樣說,學校喊哪裏還不曉得其中的緣故?點點頭說道:“趙『奶』『奶』,這次來,我就是想讓外公回醫院的”!

“回醫院不回醫院的不重要,老了就是老了,早晚脫不開生死,隻是老來孤獨更讓上歲數人灰頹,你沒見,你姥姥也沒啥病,如今,看上去都要比我老了呢,其實論歲數,我比你姥姥還小兩年”!趙大娘心直口快,卻也是一片好心。

“小寒?你在和誰說話”?屋裏的唐雲見小寒總也沒有進屋,卻在外邊和人說話,詫異的問道。

“哦,是鄰居趙『奶』『奶』”!

“啊,是他大媽來了呀,準是給我送餃子餡來的”!唐母啊了一聲,趕緊出來,一邊走一邊解釋:“我手腕疼的厲害,你外公想吃餃子,我都剁不了肉餡,是你趙大媽說要幫我弄出一些來……”

“外婆,趙『奶』『奶』回家打電話去了,肉餡在這兒”!再深的憤怨,看著兩位老人已經猶如風燭之殘,小寒也不在忍心計較,拉著了姥姥的袖筒,端起那一小碗肉餡給她看。

“小寒?你在叫我外婆?”唐母接過了肉餡小碗兒,卻仍舊木木的,片刻之後回過神,不敢相信的問道。

“外婆,這些年……對不起了”!怨憤終抵不住濃濃的血脈相牽,小寒看著外婆那猶如老樹皮一般的皮膚,不禁低聲的說道。

“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我們當年給鬼『迷』了心竅了呀……這些年我和你外公也看了太多,想來想去,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娘倆”!老人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勸住了老人,小寒進去探望唐老,看著躺在**幹瘦如柴的老人,死灰一般的麵『色』,聽了老人含混不清的喃喃認錯,小寒卻是已經無心計較 二老對他的傷害了,人之若此,那以前的一切,也就放開了吧!

解開了心結,小寒當機立斷,如今這棟小樓,也不過是值得懷戀卻不宜居住,當隔壁的羅羅,哦,現在應該稱人大名叫趙暉趕回來的時候,小寒幹脆借用他家的電話,給和諧醫院打了過去,聯係了病房之後,幹脆就把唐老送到了醫院,因為有小寒在,這回自然不是住普通的病房了,院方給安排了一個高幹專用的套間,並安排了專門的醫護人員來照顧。

“小寒哥,您現在是什麽大幹部”?幫著忙前忙後的趙暉在安排妥唐老之後,對小寒好奇的問道。

“在西部開發研究室工作呢,怎麽,想走我的後門兒”?蕭寒對這個曾經的小跟班還是挺有感情的,聞言笑著調侃。

“能走我怎會錯過?不過呢,在見你之前,我已經打了您的一次旗號啦,一直都擔心給人戳破呢,今天,嘿嘿,正好了,見到了你,我也不怕到時候真給人問起啦”!

趙暉高興的說道,卻原來,他的公司全憑吃外貿飯才得以興隆,上一次不曉得因為什麽,老板的關係給調離了原崗位。

在陪著老板去外貿那邊做溝通的時候,恰好碰上了陳小山,酒桌上也是趙暉話多了些,談及了公子黨事件,並借著醉意,說自己和蕭寒有怎樣怎樣鐵的關係,僅僅這一說,陳小山當即就拍板,同意了和他所在的公司將按照以前繼續做生意。

酒醒之後趙暉這才驚覺,自己也就是小時候和蕭寒在一起玩過幾回罷了,如今這麽多年過去,誰知道人家還記不記得自己?好在今天接到『奶』『奶』的電話,說蕭寒回家來了,這才匆忙趕回,也不隱瞞,和蕭寒坦言交代。

“小寒哥,你不知道,你的名字還真好使呢,我就那麽一說,當時那陳主任就變了臉『色』,和我親近的不行,當場拍板,生意照舊做,而且比以前還多了不少優惠,我們總經理高興的不行,直說我是他的福將呢”!朝暉嘿嘿的笑道。

“也不見得就是我的名字起了作用,既然外貿那邊和你們合作,說明你們還是具備合作資格,人家陳主任不過是順水推舟,以後啊,你可不要這樣胡『亂』用我的名字了,你都知道公子黨的事情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朋友固然不少,可仇人也很多,隨便哪一個給你絆一腿,那你們公司就受不了”!原來自己的名字已經可以當虎皮用了麽?恰巧還遇到了陳小山,這麵大旗自然好用的很,不過,蕭寒卻不想讓趙暉繼續下去,趕緊勸道。

“我知道的,僅此一回,下次有事兒,我幹脆先去找您”!趙暉給蕭寒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看著蕭寒的臉『色』,順杆爬道。

“行,我要是能幫忙,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也不會讓你白跑,但如果讓我再知道你頂著我的名字胡鬧,小心我敲破你的腦袋”!是笑話,更是實話,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在這兒,絕不允許別人隨便扯來當大旗。

這件事給了蕭寒一個警醒,警告了趙暉之後,蕭寒已經在考慮如何杜絕。

趙暉雖然給蕭寒訓了幾句,卻渾不在意,跟著蕭寒跑前跑後,給唐老二人買了不少的生活用具,並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家飯店給定了營養餐,當蕭寒和趙暉開車回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匆匆開車而來的陳小山,卻原來趙暉這個機靈鬼已經把消息給捅了出去,陳小山聞聽蕭寒的外公外婆住院,自然就匆匆趕來了。

和蕭寒說笑幾句,陳小山跟著蕭寒來到了病房,看了安排之後歎道:“我還以為我能幫點忙的,沒想到你在這裏比我都要熟悉”!

“那是自然,我在這兒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院呢,不少醫生和護士都是認識的”!蕭寒自然沒有說,和諧醫院的大部分醫療設備都是因為自己才搞來的,就憑著這個原因,別說他隻是要一間好點的病房,就是比這再難一些的要求,院方也會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

“那平時吃飯怎麽辦?你和舒芳都夠忙的,阿姨呢,也不能總留在國內,雖然有特護在,可也不能讓人家特護給兩位老人做飯吧”?看著二老的病房也不缺什麽了,陳小山轉而惦記到了別處。

“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剛才出去,除了買一些用品之外,就是在那家飯店定了營養餐”!

“哦,那家飯店啊,老板恰好我認識的,待會我再打電話囑咐一下,讓他們用真材實料”!看蕭寒安排的細致,陳小山也隻好作罷。

“小寒,我剛才看病曆,用的還是你外公的名字”?蕭寒一直都忙忙碌碌,唐母也沒有機會和他說話,見此時蕭寒終於消停下來,趕緊追過來問道。

“啊,是的,外公住院,當然要寫外公的名字啊”?蕭寒倒是沒有察覺有什麽不對。

“可你外公的原單位因為離退休『藥』費負擔太重,一直以來,報銷『藥』費就成了難題……”老太太看了看蕭寒的臉『色』說道:“我聽護士小姑娘說,有一次你住院的時候……那『藥』費是很容易報銷的是嗎”?

剛才小護士因為對那次蕭寒住院的記憶頗深,得知唐母和蕭寒的關係之後,不免叨嘮了幾句,說蕭寒住院誰誰誰都來看過,用『藥』,用醫的是怎麽傾力而為,看著那些新設備,新『藥』物的花錢如流水等等,老太太就起了別樣的心思。

“外婆,『藥』費的事情你不要擔心,不管能不能報銷,我都給您老報銷就是”!笑哈隻好含混的說道,雖然那次住院花了上億美金,可那都是自己掏的腰包,因為他的特殊情況,中央首長也都清楚,自然沒有人和他提『藥』費報銷的事情,也就含混而過了,下人自然不曉得此事的因果,還當蕭寒這位公費醫療的是怎樣囂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