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二章 手中無人

蕭寒早就知道,作為遼省這種在政治上具有特定意義的省份,省委書記和省長,往往任期都不會很長,像高鴻廉這樣的連任兩屆的就已經是極為罕見的了,更多的,怕連一屆都不會任下來就會給調任,倒是一些副手會長期紮根。

像艾文清這樣在遼省已經工作了將近半生的人,在遼省有些個門生故舊都很尋常,所以涉及到那天事情的人員之中有兩人和艾文清有關聯,倒也不是新奇的事情,所以蕭寒聽了,也不覺奇怪。

左右都是家裏人,蕭寒也不遮掩,直接問道:“和誰有關係暫時不談,我想知道的是,這幾個人的風評怎樣”?

“啊,中林縣委書記孫海峰這人和我曾經是黨校的同學,本人出世十分低調,其本身的能力還是有的,倒是沒有壞的風評,不過那位連襟……風評就不很好了,在中林的時候,就是有名的土皇帝,後來到了金嶺市,整個政法係統又讓他統成了一塊,針紮不進水潑不進,是個很強勢,很霸道的家夥,我所知的也就這些了,叔,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從側麵再了解一下”,蕭建義看著蕭寒說道。

蕭寒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進行這些活動,這次來遼省可不比往常,以前的時候,雖然他也是空降兵的身份,但很大程度上,是有著特派員的『性』質,而這次則不同了,他這次,要主政一方,因而在工作方法上,不可能如前幾次那樣的直接。

家宴過後,因是夜晚的緣故,蕭建義他們並沒有多呆,早早的就告辭離開了,蕭寒則沒有早睡的習慣,洗了個澡,坐到書房內,手拿一根鉛筆在一張白紙上信手塗鴉,一邊也是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雖然在平京的時候,對於遼省的情況他已經做過了解,但那畢竟比不上他來遼省之後的實地考察,所以一些事先尋思好了的套路,需要做一些必要的調整。

蕭寒認為,目前進行企業經營調整的話,雖然依舊龐雜,但也要比後世簡單很多,如今呢,還沒有到後來那種視gdp決定各級幹部生死的程度上呢,因而各類企業的數量要少很多,尤其是在後世曾經褒貶不一,最終造成大量沉積資金甚至損失的鄉鎮企業還未曾盛行,所以在工作量和工作難度上,要比那個時空容易許多。

蕭寒不是蕭賣光,之所以在以前推出租賃、承包等形勢,為的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將整個國家刺激的氣氛活躍起來,何況蕭寒曆來不認為“賣”是解決問題的好途徑,更不是唯一途徑,在蕭寒眼裏,那麽處理問題,甚至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有些過早,從今天和高鴻廉書記的談話來看,雖然自己拿出了最大的誠意,但高書記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依舊有些曖昧不明,蕭寒知道高書記本身便趨於保守,加上其功成身退的想法,必然不希望在他即將退休的前夕,發生太大的波動,同時蕭寒也明白,自己此次的身份不同,想要做什麽,已經不允許自己一力承擔了,想要達到目的,是需要一個集體的努力,他剛來遼省,還未曾建立起這個集體呢,獨木難撐,所以盡管心急如焚,這飯還要一口一口的來吃,目前他要做的,就是先站穩腳跟。

不過蕭寒並不擔心自己在這裏會難以行走,從高鴻廉那邊來說,他也僅僅是要一個穩字罷了,隻要自己溝通得法,相信也能夠獲得他的承認,而明了了自己的態度和目的之後,他也相信,這樣一位老革命者,必然會支持自己的,所以他不擔心來自省委那邊會有多大的阻力。

剩下的,則是自己所需要人手的選拔了,直到此刻,蕭寒這才意識到以前自己的不足之處了,從未有過主政一方的經曆,在平京也好,在東省也罷,乃至到前幾年的遼鋼,自己總是以一種比較超然的姿態所存在,因而荷包裏確實拿不出自己合意的人手來,但蕭寒也不是十分擔心這一點,他決定過一段時間,就去拜望一個人,相信以此人在遼省的身份,能夠為自己提供一份助力。

“已經很晚了,你不休息麽”?沉思中,舒芳忽然走進門來,端著一杯清水拿了還『藥』品走了進來。

“唔,這就休息,蕭瀟和小家夥呢”?蕭寒收束了思緒,抬頭問道。

“早就睡得呼呼的啦”,舒芳溫婉的一笑,將手裏的『藥』和水杯遞到了蕭寒的跟前,“喏,吃了『藥』也休息吧”?

“嗯”!

接下來的幾天,蕭寒老老實實的待在他的辦公室裏,看資料,聽匯報,從外邊看上去,和別的新上任的官員沒什麽兩樣,消息傳開,有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就連高鴻廉書記都有了鬆快的感覺,在他以為,自打蕭寒找他談話之後,肯定會風風火火的展開他的計劃呢,他實在擔心眼前的穩定局麵一旦打破將會是一場『亂』局,而他又因為上邊的關照無法阻攔,沒想到的是,蕭寒竟然出乎意料的穩妥,這下,高鴻廉有些放心了,看起來,最起碼在換屆之前,這位小祖宗是不會有大行動了。

下邊的人的想法則要複雜許多了,有的人為蕭寒的“不作為”感覺驚奇不解,有的人甚至還感到有些失望,畢竟蕭寒動起來才會把眼前看似寧靜的湖麵攪渾,自己呢,可以趁著水渾謀求一些利益,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什麽?蕭省長要去遼城”?高鴻廉端起了茶杯綱要喝水,秘書長韋連群就帶來了一個新消息。

“是的,蕭省長沒和您說”?韋連群打量了一下高書記的臉『色』,遲疑的問道。

“去遼城幹什麽?是不是要去視察遼鋼”?高鴻廉思忖道。

“聽譚秘書說,好像是去祭奠什麽人”,韋連群說道。

“哦”……高鴻廉拍了拍額頭恍然說道:“我知道了,蕭省長有位爺爺是在解放遼城戰役中犧牲的,就葬在遼城附近,那應該是去祭奠他三爺爺吧,這還是聽老嚴書記說過呢,你不提我還忘記了”。

“您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不過……前些年不是已經移骨到老家去了麽”?韋連群也想了起來。

“移骨是移骨,但原來埋葬的地點上還保有墳頭兒呢,畢竟那是烈士犧牲的所在,嗯……這很正常,蕭省長他們家鄉宗族觀念很深,又是這麽親近的人,想去看看是符合人情的”。高鴻廉歎道,同時心也徹底的放了下來,他還以為這位新省長要啟動什麽動作了呢。

就在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高鴻廉拿起一聽,裏邊傳來的正是蕭寒的聲音:“高書記,我是向您請假的,想去遼城我爺爺犧牲大的地方祭奠一下”。

“應該的,應該的,還要不要通知一下遼城那邊的幹部”?

“嗬嗬,不需要了,我不想打攪下邊,再說畢竟遺骨已經遷回了老家,我去呢,主要是看看那塊地方,我聽說鄉親們還給豎起了個墳頭兒,並且還修了石碑,總要去看看的”,蕭寒笑了笑拒絕了。

“唔,那你去吧,省裏這邊也沒啥不放心的”,高鴻廉隨即說道。

遼城

曹玲玲騎了自己心愛的木蘭摩托,小心翼翼的載著一盒大蛋糕往家裏趕,今天是母親的五十五歲生日,她特意買了一塊生日蛋糕回家來為母親祝壽的。

如今已經不像過去啦,買幾根油條都要算計,自從機械廠改革,生產電風扇等出口產品之後,廠裏的境況一天比一天強,工資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尤其是各種獎金福利更是打著滾兒的往上增長,就拿她來說吧,一個女工,如今每個月總算起來能拿大幾千呢,再加上一家人都在廠裏,月入兩三萬,所以呢,慶生的時候,已經不光要蒸壽桃,還要弄上這麽一塊西方玩意兒呢!

“喲,玲玲,這是給你媽買的生日蛋糕吧”?路邊的大嬸兒看到曹玲玲回家,手裏一邊擇菜一邊笑著問道。

“嗯,馬大嬸兒,今兒個這是要包餃子呢”?曹玲玲停下了摩托,一邊將車支好一邊打著招呼。

“是呢,你馬叔說了,今天要包餃子,還要吃三鮮餡兒的,真是不讓人省事喲”!馬大嬸抱怨道。

“嗬嗬,吃唄,你們老兩口兒一個月掙那麽多的工資,不吃點,留著做啥?反正三兒他們人家也掙得不少……”曹玲玲一邊說笑,伸手就要去推門進院兒,卻猛地發現沒,馬大嬸兒看著她背後的方向愣了起來,手裏的韭菜簌簌的往下直掉。

“大嬸兒”?曹玲玲好笑的看著馬大嬸兒,這是走啥神兒呢?

“蕭……蕭廠長呢”!這下好,不光走神兒了,手裏的韭菜全扔了,馬大嬸兒一邊叫著,一邊推開了擋在跟前兒的曹玲玲,聲音都打了顫。

“蕭廠長”?曹玲玲霍的像是想起了什麽,驚喜的扭回頭,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胡同口外,而此時的馬大嬸兒已然搶到了那人的跟前,拉著那青年的手抹眼淚兒呢!

“蕭……蕭廠長”!曹玲玲啪的一下,將手裏的蛋糕扔到了地上,想要上前,卻還有些羞澀,隨即猛醒,使勁的推開了鐵門,衝裏邊喊道:“爸!媽!勞叔叔!你們快出來呀,蕭廠長……蕭廠長來看你們來啦”!

屋中的說笑戛然而止,隨即劈裏啪啦的腳步聲雜遝響起,幾個人幾乎是從門裏邊擠了出來,異口同聲的叫道:“是……是咱們的小蕭廠長麽”?

“不是蕭廠長,還能是誰”?曹玲玲看著連鞋子都顧不得穿的父親,將拖鞋跑飛的勞作宏,卻絲毫也不覺好笑,就連她,這時候不也是雙眼含淚呢麽?

“老天爺”!勞作宏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偌大年歲的老人,這一刻的動作竟然是那樣利落衝動,就像風一樣跨出院門,隨即站在門口,雙手一拍大腿,嗚嗚的哭道:“蕭廠長,您……您還記得我們呀”!

“哎喲,老勞,曹伯伯,怎麽,是我來了怕管我飯麽?怎麽都眼淚汪汪的?你們應該知道哇,我吃的並不多”,看著激動的人們,蕭寒何嚐不感慨呢,隻是老人們都哭哭啼啼的,他就不好在跟著掉眼淚了,隻好說句笑話開解一下。

“蕭廠長……這兩年兒,我們可真想你呀”!勞作宏淚眼巴拉的,忽而聽了蕭寒的話,竟然哭著哭著笑了起來,“您啊,您來了就給我們帶來樂和勁兒喲”!

“喲,地上這是……蛋糕?今天誰的生日啊”?胳膊給馬大嬸和勞作宏抱著,蕭寒感受著這份猶如親情的近昵,一眼看到了地上已經稍稍變形的生日蛋糕,不禁問道。

“是我媽的生日呢,爸,快讓蕭廠長進屋啊”!曹玲玲這才醒覺過來,不好意思的拿起了蛋糕,對父母說道。

“哦哦哦,進屋,進屋說話……蕭廠長,您怎麽有功夫兒來遼城了”?曹尚坤見倆胳膊都有人把持了,幹脆一拉蕭寒的衣襟,連聲往屋裏讓道。

“幾年不見大家,想大家了被,抓時間也得來看看啊”,蕭寒給簇擁著往屋裏走去,卻不知剛才曹玲玲的一聲喊已經驚動了附近的機械廠工人了,這下可不得了,小胡同很快就湧出了幾十口人,待打聽清楚真的是蕭寒來了之後,人們哪裏還矜持得住喲,呼啦啦全都圍了上來,這下子,蕭寒幹脆也不進屋了,站在院子裏和大家打著招呼。

“大家先都散散吧,蕭廠長大老遠的來了,肯定累到了,先讓蕭廠長進屋歇會兒,吃點東西,然後呢,咱們到廠裏的大廳裏邊去聽蕭廠長給咱們講話就是了,這麽著圍著可不成”!曹尚坤見人們都搶著往院子裏邊擠,不禁有些擔心蕭寒給擠到,一疊聲的對大家說道。

“是誒,蕭廠長看上去可真是累到了呢,咱們先回去,既然都到咱們這兒來了,那還不到廠裏給大家講講話,到時候咱們在親近親近就是了”!馬大嬸連同勞作宏幾人也附和著勸道。

“蕭廠長,那我們先回去了,您可務必要給我們講講話喲,這陣子,大家夥心裏頭有些發慌呢”!人們『亂』『亂』紛紛之中,表達的卻都是近似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