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什麽最重要

“在廠子裏煤氣中毒”?蕭寒一愣,隱約的記得,王大姐的弟弟,好像是在金嶺的一家什麽廠子裏上班的。

“嗯,昨夜突然降雪,他們那個廠子的供暖裝置還沒有完成”,舒芳應該是和王大姐了解了一些情況,一邊將蕭寒的公文包放到書房中,帶上門之後,對蕭寒說道:“昨天下了大雪,廠裏的供暖鍋爐和管道還沒安裝好呢,於是就臨時用煤爐取暖,誰知道就一晚上……”

終究還是因為突然降雪的原因啊,蕭寒心中歎道,也知道這個消息為什麽沒有傳到自己耳朵裏邊去,刻意隱瞞是肯定的,不是雪災直接造成也是一個原因,但蕭寒卻猛地想到,既然是工廠宿舍,那裏邊就不會隻有王大姐的弟弟一個人,要知道一下廠子在很大的程度上可是采用大宿舍住宿的,那種三五個人的小宿舍配置,可是要非常不錯的企業才會有的!

“宿舍中住了幾個人”?想到這裏,蕭寒對舒芳問道:“王大姐說過沒有”?

“好像人不少,王大姐急著趕過去,我也沒有問得太仔細,不過在以前我倒是聽王大姐說過,那個廠子是新建成的,廠裏的宿舍是那種鐵皮房子,好像一個裏邊住人不少呢”!舒芳對蕭寒說道。

蕭寒想了想,對譚振說道:“譚振,這件事情你從側麵了解一下,不要主動『插』手,僅了解情況就行”!

『政府』畢竟是逐級上升的,要是貿然『插』手,總是不太合適,蕭寒自然要叮囑譚振要注意方式,潛意識中,他直覺的認為,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小!

譚振答應了一聲,對於這種事情,譚振自然不需發愁,別看來的時間還隻是幾個月,但譚振也逐漸的建立起了他的一道關係網絡,雖然不大,但卻有效,打聽一些消息,這可是他作為秘書的一個隱『性』的責任呢,不建立一個消息網絡可不行。

作為省長家裏,電話什麽的都是齊備的,不過譚振卻沒有用這些,也是因為謹慎的緣故,在得知蕭寒沒別的事情吩咐之後,趕緊和小魯回到了自己那邊,運用他的途徑去詢問消息了。

譚振的速度很快,在蕭寒剛剛吃完晚飯之後,他那邊就已經出來結果了,電話打到蕭寒的座機上,對蕭寒說道:“省長,剛才我已經問過了,金山電子機件廠發生了煤氣中毒事件,事件中,十一名青工喪生,還有五名青工正在觀察中”。

“有十一名之多”?蕭寒早就有了一些預料,卻沒成想,一個煤氣中毒,竟然造成了十六人的傷亡,死亡十一名,這已經構成重大事故了,按照有關規定,正符合十人以上三十名以內的這道界限。

“嗯,這家廠子是一家日資企業,是為口木某企業生產電子產品配件的加工企業,成立於一年前,今年上旬投產”,譚振在電話中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和蕭寒匯報了一遍,並且告訴蕭寒,這次事故,在發生之後即給當地縣『政府』想法壓了下來,並沒有上報,隻是在最終搶救結果出來之後,意識到責任重大,這才上報金嶺市『政府』的,但金嶺方麵為何沒有上報省委省『政府』,譚振一時還沒有查到。

“還能因為什麽,無外乎就是責任二字罷了,日資企業麽”?蕭寒恨聲說道,心中卻是在想:“莫不是要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中曾經遇到的情節了麽”?

“事情的過程是這樣的”!譚振繼續說道,“據了解,這家廠子在建廠的時候,就是采用的那種建築周期最短的簡易式廠房,對了,當時還曾經上過報紙呢,因為簡易廠房是用那種鐵梁支撐,其後用鐵皮包攏,裏邊用隔熱材料做一層格溫層就成,建築周期短得很,同時呢,廠房倒是比磚木鋼梁結構的漂亮多啦,國內因為還少見這種廠房,這才上了報紙的”!

“省長,最讓人佩服的就是這廠的投資商真讓人佩服呢,簡易式廠房之外,這個廠子所有的建築,基本上就是因陋就簡的建築而成的,就連廠子的院牆,都是用那種鐵皮瓦加水泥柱圈起來的呢,職工宿舍更是巧妙的出奇,竟然是用那些幾近作廢的集裝箱組合而成的”!譚振在電話中頗為讚歎的說道,蕭寒倒是不難想象,類似這種集裝箱式的簡易房,在後世還在網上流行過一段時間呢,在搜尋圖片的時候,蕭寒看到了各式各樣的集裝箱簡易房,甚至還有一種業務,就是用這種集裝箱式組合房屋做臨時賓館的。

“要是不出事,這種行為也無可厚非,人家在弄那些集裝箱職工宿舍的時候,其實也動了一番心思的,兩層組合式還倒罷了,最主要的是人家顧慮到集裝箱的隔熱『性』比較差,在建造之處,也和那些簡易式廠房一樣,用上了泡沫隔熱層,粉刷一新之後,從外到裏邊,好看的很呢”!譚振要不是因為一則比較沉重的死傷事故,介紹到這裏肯定要連聲讚歎了。

“其實,之所以發生煤氣中毒事件,也正是因為在建造這些集裝箱式宿舍的時候,隔熱層的設置,讓這種宿舍的通風更差了,關上那扇小鐵窗,再把門關嚴,那可真成了一個鐵皮罐頭了,在事發的當晚,因為突降大雪,氣溫急劇降低,而廠子的取暖設備卻沒有完成,最後在工人們的極力要求下,廠裏的負責人同意從隔壁的蜂窩煤廠拉來蜂窩煤和蜂窩煤爐子,在宿舍裏邊用於取暖……隻是,因為疏忽的緣故,蜂窩煤爐子倒是點上了,卻忘記了安裝煙囪”!

蜂窩煤,所采用的煤粉就是那種無煙煤,這種煤卻是最易燃燒不充分了,更甚的是,若是煙煤的話,若是燃燒不充分,還會伴隨著黃煙(硫化氫),人們在呼吸了含有硫化物的空氣之後,與口腔粘膜反應會產生一種臭味兒,一般人會以為這便是煤氣(一氧化碳)味兒了,還能引起警覺,但無煙煤製作的蜂窩煤卻沒有這種情況……

蜂窩煤,還沒煙囪,加裝了隔熱層的集裝箱式宿舍,幾項原因集合在一起,便成了謀奪十一條『性』命的元凶罪魁!

“有一種說法,說是正好趕上某大報的記者恰好在金嶺的那個縣裏采訪,在事發之後,消息傳開,那位記者得到消息之後已經去現場拍了照,要不是這個,當地縣『政府』恐怕連市裏都要瞞著”!譚振氣憤的說道。

“零零星星的,我現在就了解這麽多詳細情況我正在進一步調查,暫時也就這些情況了,對了,省長,聽說金山市『政府』方麵對於這件事情有著嚴重的分歧,為了這件事兒,常務副市長齊東強和市長以及市委書記鄧作華之間發生了齟齬,好像……齊東強和市長艾守青還動了手”,譚振在電話中說道,這些呢,雖然有人提及,但譚振卻沒能證實,但也覺得八成是真的了,所以才特意的和蕭寒強調。

“知道齊東強和他們衝突的原因麽?都持什麽態度”?蕭寒聽聞這件事情之後,心裏才略微的舒服了一些,要知道齊東強在蕭寒來遼省之前,也不過是一個靠邊站的副市長而已,是他在得知了齊東強的過往事跡之後,覺得這人可用,才在第一次調整的時候,為其說話,將其納入常委之中的,要是在這件事情上,齊東強為了自己那所謂的前程,和一幹官員同流合汙,共同掩蓋的話,那麽自己也隻好將他放棄掉了。

“具體的原因還在查,不過工業方麵,倒不是齊市長負責的方麵,因為金嶺市設有專門負責工業這方麵的副市長呢”!譚振在那邊說道。

“好了,暫時就這樣吧,既然已經在鬧騰了,這件事情捂是捂不住的,等明天吧麽,我啃明天的時候,他們做很交代”!蕭寒聽完譚振的匯報,知道通過私下的途徑,也隻能先了解到這裏了,吩咐譚振暫且放下。

“嗯,估計明天咱們這邊就能知道了,省長,雖然事故重大,可您也千萬要注意身體呀”!按照譚振的心思,是不準備在今晚把這件事情和蕭寒匯報的,他知道蕭寒這陣子的健康狀況非常糟糕,可光心疼也是不行的,事故重大,蕭寒心中沒有底那可是自己的失職,思來想去,還是和蕭寒說了,說完後,囉囉嗦嗦的懇求了半天,要蕭寒務必注意休息。

“好啦,別沒完沒了的囑咐我了,我有分寸的”,蕭寒沒有不耐,隻是聽一個大男人羅嗦不短,也直覺這家夥學的越來越有趣罷了。

“嗯,那您休息吧,我掛了”!譚振聽蕭寒的語氣中並沒有蘊含著強自按捺的怒氣,也知道,經曆了這麽多之後,省長的脾氣要溫和許多,心裏才稍微的鬆快了一些。

等到第二天一上班, 蕭寒還未曾動作呢,卻給高鴻廉一個電話叫到了省委那邊,來到後,高鴻廉先客氣的讓蕭寒坐下,這才對蕭寒說道:“昨天金嶺發生了煤氣中毒事故,這是金陵市委書記鄧作華打電話和我匯報的,詳細情況以及資料,今天差不多也就能到咱們這裏了吧,事故重大,造成了十一人死亡,還有幾名工人,至今仍在搶救當中呢”。

“哦?我也是在昨晚聽說了這件事,不過並不了解詳細情況呢,十一個人死亡麽?那這可是一起重大安全事故了”!蕭寒知道,高鴻廉叫自己過來,又怎能隻是想通報一下情況這樣簡單呢,至於對於事故能夠獲悉這一點,蕭寒倒也不需要隱瞞,到了這個位置上,這等消息要不能及時得知,那才奇怪了呢。

“出了事故,這恐怕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但事故既然已經出了,那麽事故的本身之外,最重要的當屬事故後的善後了,但在善後這件事情上,有些人卻因為心中狹隘的思想,故意阻撓事故的善後,不顧多年黨『性』,不顧一個黨員幹部的職責與榮譽,拿出自己的土匪作風肆意妄為,這種人的品『性』,我看就很成問題”!霍然,高書記提高了聲調,對蕭寒說道。

“哦?還有這樣的幹部麽?是誰?如果情況屬實,那麽就要對其進行嚴肅處理了”!蕭寒心頭一動,倒是意識到,很有可能,鄧作華在所謂的事故匯報中夾雜了小抄兒了。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有名的齊棒槌”!高鴻廉恨聲罵道,“對於這個人,我的了解其實是頗深的,當初老嚴書記還未曾退休之前,就對這人格外偏愛,也無非是看重了他身上那股子闖勁兒罷了,可要想想,一個幹部,尤其是一個重要位置的幹部,光有闖勁兒是萬萬不成的,我們的改革,我們的國家建設,現在都在探討之中呢,鄭老不是說過麽,『摸』著石頭過河,這可是需要勇氣與謹慎的緊密結合的,要是靠闖,興許能夠過去,但最多的可能卻是淹死河中”!

“齊東強?高書記,我昨天也就是因為家裏的王大姐才知道了這起事故的,詳細情況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呢,這次事故,怎麽和齊東強有了聯係了?高書記,您先消消氣,將情況和我說一說才好”!蕭寒知道,高鴻廉對於齊東強總有一種隱隱的偏見,在當初提他到常委的時候就有所表現了。

“好吧,詳細情況就由當事人和你介紹一下吧,金嶺市的書記市長一大早就跑到我家堵堵門了”!高鴻廉焦躁的揮揮手,道:“要鄧書記他們過來吧,蕭省長在這裏呢”!

那邊答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外邊的方麵就給敲響了,高鴻廉哼了一聲,房門推開,鄧作華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蕭寒恍惚認識,正是金嶺市市長艾守青。

“省長……”鄧作華進門問候道。

“坐吧,將詳細情況跟蕭省長介紹一下”!高鴻廉一擺手,仿佛是不耐這種寒暄了,指著一旁的座位對他們吩咐道。

“好,好”,鄧作華點點頭,蕭寒觀察道,就這樣一個小胖子,怎麽的還變得有些佝僂腰了?

“蕭省長您看”!鄧作華的屁股剛挨著沙發,跟在他後邊的艾守青卻猛的叫了起來,撩開耳邊的頭發,歪著頭湊到蕭寒的跟前對蕭寒說道,“您看看”!

蕭寒抬眼一看,就在這家夥的耳垂旁邊,有著一大塊青痕,而且他的兩邊臉蛋子也很不對稱,很顯然,艾守青的臉是腫著的。

“哦?煤氣中毒還有這樣的症狀”?蕭寒故作吃驚,也是故作不解的大聲問道。

“呃……省長,我這……我這是給……齊棒槌給打的”!艾守青愕然一愣,隨即苦笑著答道。

“你們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現在沒心情聽,我想要知道的是煤氣中毒事件的整個過程,至於你們的孰是孰非,等事故清晰之後,自然會給你們斷定”!蕭寒不耐的一揮手,讓他躲開自己的眼前,看著鄧作華繼續問道:“前天晚上出的事情,為什麽到現在你們才來匯報”?

蕭寒一張嘴,就把這二人的嘴巴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的,大義麵前,也隻能先放下自己的主要目的,向蕭寒先匯報煤氣中毒事件的經過來了。

所謂的經過,和譚振已經了解到的也差不多,隻是在中間敘述的時候,諸如困難啊,原因啊,事後采取的措施等等的成為了匯報的重點,在此過程中,蕭寒多次耐煩的打斷鄧作華的匯報進程,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一問,先將整個過程了解了個清楚。

“一片小小的淤青你都急著給我看,出了這麽大的事故,你們卻要等到今天,鄧書記,艾市長,我不曉得,難道你這一塊淤青比那是一條人命和還在醫院中搶救的幾位傷者更重要麽”?蕭寒哪裏會有心情聽他們那些勾當啊,待鄧作華將事情講了個差不多之後,卻是已經沒了好顏『色』給他們了!

“事故的調查,事故的善後,傷亡職工家屬的安撫你們不重視,見麵先要給我看你的臉蛋子,我真懷疑,作為一名黨員幹部,你給我看的是你的臉麽?難道你艾大市長的一邊麵皮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十幾條人命”?看著捂著腮幫子一臉怨恨的艾守青,蕭寒從心裏覺得厭惡,此時此刻,他連高鴻廉都一同埋怨上了,很明顯的,這麽大的一個事故沒人去注意,現在呢,卻將眼光都盯在齊東強的打人事件上,這不是舍本逐末是什麽?真搞不明白,兩位廳級幹部,一位省部級大員,連這點事情都拎不清,更何況,蕭寒雖知道齊東強『性』情比較暴躁,但他也知道,若是什麽也不因為的話,他又豈能無緣無故的衝一位市長揮拳頭麽?

“書記您看……”蕭寒的不耐煩和厭惡之情根本就半點不加掩飾,表現出的威勢更是讓人心驚,他們早就知道這位省長是位強勢人物,卻玩沒想到就在省委書記這裏,蕭寒連半點臉麵都不給他倆留,這樣做,就連高鴻廉的麵子上都不會好看!

高鴻廉心中歎息一聲,怒氣卻隻能憋在心中了,同時也意識到,在這件事上,怎麽都要把事故放在第一位的,不管是自己還是這倆貨,進來的時候,卻都偏離了重點,給蕭寒這一嗬斥,這才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