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白月做了一個旖旎的夢,她的城堡開滿了向日葵,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城堡裏的人歡呼雀躍,從來沒有過的熱鬧。

鐵錘折了一朵花插在辮子裏衝她微笑。鐵藝的旋轉樓梯爬滿青藤,白月提著長長的裙擺往上跑,一直跑一直跑,眼前的一切都匆匆往後倒,耳畔隻剩下呼呼的風聲,前方好像有東西指引著她渴望著她,讓她不能停下腳步。

空氣越來越涼,夢寐以求的高地漸漸展現在眼前,一望無際的漆黑夜空,有獵獵的風吹,熟悉的背影,清冷孤絕,那一刹那就是永遠。

白月想大聲呼喊,一種莫大的類似於幸福的感覺讓她失聲。她就怔怔地站著,有一滴淚劃過臉龐。

“喂,喂,起來了。”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穿過耳膜。

白月緩緩睜開眼,夢境漸漸模糊了。有點悵然若失,有點沉重,有點幸福,這是她此刻心中清晰無比的三種感覺。

火苗還在維持著不大不小的勢頭,已經有陽光透進來,顯然她已經在這裏度過了一夜。白月看了一眼韓陽,不由得滿臉發燙。他坐在對麵,臉上寫著若有若無的疲憊。

“你昨晚幹嘛了,嗯,我是說,你沒休息嗎?”

“你收拾下,我們準備走。”

“去哪裏?”

“回學校。”韓陽已經起身熄滅了火,“本來約好車中午過來接我們,要趕不上了。”

白月趕緊起身,隨著韓陽走出了山洞。猛地一大片光明還真是晃眼,可是這是哪裏呀?鬱鬱蔥蔥的全是樹,那裏還記得來時的路。

“這是哪裏?”白月試探性的張口,還有那麽一絲的希望。然而韓陽的一陣沉默還是讓白月涼了心。

“跟著我走。”不容置疑的語氣。

哼,跟著你,憑什麽跟著你走呀!白月揮著小樹枝,眼睛四處飄蕩,腳步卻緊緊跟上了。和男生一起的好處之一是女生完全可以不用帶腦子。

韓陽走前麵,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路,一會兒隱匿在陰影裏,一會兒穿梭在陽光裏。曲曲折折的小路倒有幾分似曾相識。

哎喲,白月心中一驚,暗叫不好。肚子開始隱隱作痛。是女生的生理痛,本來已經要過去了,可能是經過昨天的折騰,跑的快又淋了雨,腦子可以忘記,身體可不含糊,白月預感那種排山倒海的痛已經兵臨城下了,萬幸的是她早有準備。她已經放慢了腳步,慢慢加強的疼痛還是讓她不由彎下了腰。

“你又怎麽了?”已經走了好遠的韓陽折

回來,充滿無奈。

“我,我,那個……”白月一時不知道怎麽講,臉漲得通紅,額頭上也有細細的汗珠。

“生病了?”韓陽瞟了一眼。

“嗯。”如釋重負。

“真是麻煩。”韓陽說著,張望一下,朝前方走去。

“這家夥不會是要丟棄我自己走吧。”白月嘀咕著。

許久,韓陽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根木棍,一米多長,遞給白月,順便把外套塞在白月懷中。

“什麽意思?該不會是要用棍子拉我走吧,像神話裏,成龍和金喜善,也就是蒙毅將軍和玉漱公主,這也太,太封建太搞笑了吧!”臉色蒼白的白月自己都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開得出玩笑。

韓陽已經轉身往前走了,惠風和暢,氣氛尷尬!

白月隻得跟上去,木棍的上方纏著一個手帕,淡藍色的棉質手帕,手握起來還算舒服。還算他貼心,不過現在竟然還有男孩子隨身帶手帕,也真是少見了。

韓陽走得很快,偶爾停下來等白月趕上。一路的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是金呀!如果我不開口,你要沉默的海枯石爛,地裂天崩呀!真是個沒有趣味的人!非要讓女孩子先開口嗎?天氣這麽好,聊聊天氣也好呀!再不行聊聊這花花草草,蟲蟲鳥鳥總可以吧!我問你是不是啞巴呀,要麽就是社交恐懼症,害怕和女孩子交流。對了,你是同性戀呢,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同性戀。真討厭,太討厭了!簡直莫名其妙呀!

“呀!”白月大叫一聲,一不小心撞到一個黑影上,抬頭望去不是韓陽又是誰,又是一陣窘迫。

“我們要穿過這條小溪,這是條捷徑,要不就趕不上下午的車了。”韓陽指著前方,那是條三米左右的小溪,輕輕淺淺,一路奔騰而去。

雖然陽光不錯,十一月的天氣,還是有些寒意的,況且是山裏的溪水。小腹的疼痛已經開始示威,白月猶豫著,不知道怎麽辦。

“上來吧。”韓陽蹲下身子。

“這……”

“我可不想再和你在山裏待一夜了。”

“可是……”

“晚上的講座我也不想錯過。”

白月隻得趴在韓陽背上,倆人配合得很生疏,有點硌。這個曾經無比討厭的背竟然剛強有力,他的頭發又硬又黑,散發著男孩子特有的氣息。

他還是冷若冰霜,顫抖的睫毛和翻動的喉結分明出賣了他。天空藍得剛剛好,溪水淺得剛剛好,心跳亂得剛剛好,姨

媽痛也來得剛剛好。一切仿佛都和美好掛上了勾,白月竟然有了一種安穩的錯覺,這種感覺沒有防備,沒有顧慮,歲月靜好莫不如此。她盯著韓陽的側臉,看它漸漸從白皙變成了赤紅。他耳根後麵有一顆痣,白月鬼使神差地伸手點了一下。

“你,你幹嘛!”韓陽像觸電一般跳開,“你這個人,不要亂動好不好!”慌亂中又踩到一顆光滑的石頭,韓陽趔趄了三四下才終於站穩腳步,濺了一身溪水,挽起的褲管也拉在水裏,頗有幾分狼狽。

“對不起嘛。”白月抑製住了想笑的衝動。滿臉無辜,這才發覺腿被抓得生疼 。

韓陽三步並做兩步迅速越過小溪,一把放下白月,又向斜前方走了幾步,想要離遠一點,有幾滴溪水順著他臉龐滑落,迎著朝陽,閃閃發光。

“你,你……”韓陽連連後退,“我都說過了,你不要,啊,這是什麽!”韓陽又跳了一下!

距離幾步之遙的白月還舉著手帕,“我隻是幫你擦下水嘛,你緊張啊?”白月上前幾步,雙手背後,眼神裏有一種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問你這是什麽!”韓陽躲過白月的眼神,臉已經變成了綠色。

白月含笑的眼神由上及下,最後落在韓陽踮起的左腳上,不由退後幾步。

“這是,屎?”白月猶豫著,艱難地吐出了那個字。

“屎,什,什麽屎!”憤怒,厭惡,無助在韓陽臉上集結,最後化作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拋給對麵滿臉嫌棄的女孩。

“我怎麽知道是什麽屎,這身上老林的,狗屎,貓屎,狼屎,老虎屎都有可能呢!不夠看這色澤和紋理,應該是……”白月壞笑著。

“夠了!”韓陽已經忍無可忍了,誰都知道他是有點小潔癖的,竟然踩了屎,還不如去死!那張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

白月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發現他越是兵荒馬亂,她就越心花怒放。好奇怪的感覺,是懲罰的樂趣,報複的快感,還是其他的,白月及時讓自己的思緒懸崖勒馬。

韓陽鐵著臉轉往小溪旁,仔細整理自己。

遠遠一個人影跑過來,是李牧。

“你們去哪了?白月,你沒事吧?”李牧疾步過來,雙手抓住白月的肩膀,眼睛裏滿是關切。一陣沉默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收回了雙手,朝韓陽點點頭。

“喏,完璧歸趙。”韓陽眼睛越過李牧,轉向遠方,狠狠推了一把白月,順便扯下她手裏的手絹,徑直走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