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第二天一大早就按郵件裏的地址來到了公司。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這個公司還是讓白月大大唏噓了一番。

一百來平方的空間,隨意擺放的幾張辦工桌,滿滿當當地堆積著各種文件,圖紙,吃剩下的一次性飯盒……

這也叫公司?白月心裏不由得叫苦。

“進來吧。”坐在最外麵的女孩啃著包子,招呼著在門口站著的有點目瞪口呆的白月。

“喏,你先坐那裏吧。”女孩指了指裏麵靠窗的一個辦工桌。

“哦,謝謝啊。”

“沒事沒事,”女孩咬了一口包子,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說。豬肉陷的味道頓時充滿這充滿了整個空間,濃濃的散不開。

白月尷尬地走進了裏麵,還好靠窗,她用紙細細地擦拭了一遍桌子,放下自己的包,轉身就要開窗戶。

“沒用的,封死了。”前麵那女孩說,她似乎也看出了白月的詫異,“習慣就好啊!”

白月衝她笑了笑,低頭整理辦工桌,竟然還有一個小盆栽,白月欣喜地伸手去夠,拉進一看,滿滿的煙頭!

真的是驚喜連連。

隨後整理自己辦工桌和抽屜的時候,白月又陸續翻出來了一隻男士的襪子,半瓶長了毛的老幹媽,黏在桌子腿上的口香糖,沾著鼻涕的衛生紙……

上帝,讓白月麵對這些,還不如一棍把她打暈算了!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自己和怪怪就要餓死了!還有,除了吃飯,還要攢錢,攢錢離開那個出租屋,遠離那哥猥瑣的房東老男人。

忍了。

眼看上班的時間到了,陸陸續續進來幾個男孩子,年紀大約和白月相仿。大都帶著早餐,聽著耳機。

“哎,小芳,又來新人了?”

“多明顯的!嘿,我打賭啊,不超過三個月!”

“那我猜三星期!”

“超過一個禮拜算我輸!”

……

幾個男孩子熱火朝天地談論著,白月翻閱著電腦上的資料,想盡快了解下公司的項目, 沒心情理會他們。

“噓,董事長來了。”前麵的那個女孩,也就是小芳,食指放在唇間,往後看了一圈。

當然,這個“董事長”是個戲稱。

幾個男孩子趕緊收起了早餐,開電腦的開電腦,翻文件的翻文件。

隨即一個年紀略長穿著齊整的男人夾著公文包走了進來,不用說就是領導了。“人來了麽?”經過前麵的時候問了一句小芳。

“哦,來了來了!”小芳趕緊站起來指了指後麵的白月。

白月意識到領導是在問自己,連忙起身,“您好,……”糟糕。連領導的姓名都不知道。

“早,我姓張。”張總看出白月的窘迫。

“張總好,我叫白月。”

張總點了點頭,又回過頭問小芳,“王林呢?”

“好像,還沒來。”小芳的聲音虛虛的。

張總蹙了蹙,“她來了讓她去我辦公室。”

“哦。”

將近十點的時候,一個濃妝豔抹,一身濃烈香水味的女人來了,也就三十來歲,幾個人王姐王姐殷勤地叫著,不用說自然是王林了。

王林那文件扇了一下風,“這天兒還叫不叫人活了。”

“王姐,張總叫你。

”小芳怯怯地說。

“知道了。”王林連眼都不抬,繼續慢慢悠悠地喝完了手裏的半杯星巴克,才敲開了張總的辦公室門。

過了好大一會兒,王林出來了,徑直走到白月麵前。

白月正在看電腦裏的資料,是濃濃的脂粉味道讓她意識到王林的到來,“王姐。”白月學著其他同事稱呼王林,這一聲王姐叫得很生硬。

王林斜倚著白月的辦工桌,屁股剛好坐在上麵,“你把電腦E盤裏近十年的客戶 資料重新整理一遍,書架上的工程書籍也按分類歸置好,完了,搞一下衛生,真不曉得你們整天怎麽過來的!”

白月仔細聽著,然後整整一下午都在幹這些事情。

別看事情簡單,十年的資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整理好的。真不知道之前的同事事怎麽存檔的,亂七八糟的沒有一點條理。

直到下班,一半的東西都沒有整好。這一幫同事,上班的時候無精打采,下班點一到就像打雞血似的,一哄而散了。

白月不喜歡拖拉,就一個人留下來繼續工作。

大約一個小時後,張總的門開了,原來張總也沒下班。

他右手提著公文包,左手撐著額頭,輕輕掩了門,離開了。剛走幾步 ,才發覺還有一個人。

“你,在加班?”聲音裏竟然有點難以置信的意味。

“哦,張總,王姐下午交代我的事情,我好沒辦完。”

“東西慢慢整,這也不早了,第一天上班,早點回去吧。”張總的聲音裏是滿滿的疲倦。說完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白月一直做到八點四十,才差不多把資料整理好,至於打掃衛生什麽的,還是明天吧,因為天不早了,她也實在是累了。

在公司待了一天,從同事們的談話以及整理資料的過程中,白月大概了解了這個公司。

該公司原來是做小型的建築,後來改行做了裝飾,前幾年裝飾行業異軍突起,也做過不少比較好的工程,比如星級酒店高檔辦公樓的裝飾,超過百萬的單子比比皆是。隻是近幾年,不知為何,情況一天不如一天。

檔案裏的工程都是些小門麵,小廠房的改造以及公寓住宅的裝修。超過十萬的單子都屬罕見。照這樣看,這幾個月公司資金一直在負增長。

也難怪同事們一個個都懶懶散散,一整天都沒什麽活幹。

小芳是公司的前台客服行政人事和後勤。這幾個男孩子是設計師,也不過是比白月早出來一兩年罷了,王林是整個公司員工中的核心人物,身為設計總監,好像也有幾下子,她名下的單子倒是大一些。一些財務人事問題也由她經手。

即便是剛剛踏入職場的白月,也看出來了,這個公司的管理上有很大的漏洞。

可是,誰又能管得著呢?隻要按時發工資,能養得起自己和怪怪,付得起房租,白月就很滿足了。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處,雜事是多了些,但是每天隻要按時完成上麵交代的任務就萬事大吉了。

張總好像有意安排白月跟著王林,測量,談判,設計,交底,都讓白月協助著。建築設計出身的白月,接受起來也不算吃力。

不得不說,王林的確很有一套,將死不死的單子都能讓她給談活了。隻是接二連三的有幾個大單,莫名其妙跑掉了。

白月的心跟著起起伏伏,張總卻司空見慣了

似的說,“下個,下個。”

一個月後,白月收到了第一筆工資,兩千兩百元,第一次賺錢,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錢雖不多,也足以養活自己和怪怪了。

慶祝一下?好,去哪裏呢?

一方。

白月腦子裏首先出現的就是“一方”這兩個字。

這次酒吧裏彌漫的是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是白月知道的,為數不多的,也是她最喜歡的圓舞曲之一。

這個酒吧還真是與眾不同。

白月隨便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眼睛不由自主地飄蕩,她在尋找玫瑰。

“嗨,”有人輕輕點了一下白月的肩膀。

“玫瑰。”白月剛要站起來,就被玫瑰輕輕按下,她今天穿了一套露背藍裙,妖嬈中透著清淨。

“找我嗎?”玫瑰側頭,天藍色水滴似的寶石耳墜一晃一晃地打著她的臉龐。

“不,哦,是的。”

“幹嘛?”玫瑰更湊近了一點,身上淡淡的香氣讓人很舒服,白月卻莫名緊張了。

“我,我來還錢。”

“嗯?”這一嗯,拖著長長的尾音,無限風情。

“上次的酒錢,我發工資了。”白月趕緊解釋。

“哦,”玫瑰直起身子,繞到白月對麵坐下,“先把這杯喝了。”說著把手裏的一杯酒推到了白月麵前。

“啊?”

“不敢?”

“有什麽不敢!”白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僅眯眼蹙眉吧砸嘴,“這,這兩杯,一共,一共多少錢?”

“你發了多少工資?”

“兩千二。”

“三千六。”

“啊?你!這!”白月瞪大眼睛,心裏一陣惱怒,卻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麽!

玫瑰莞爾一笑,“慢慢還。”飄飄然而去了。

被人下套了!一口喝掉了一個月的生活費!

所謂的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就是這個道理!

還能怎樣,勒緊褲腰帶,對了,也該給怪怪買條褲腰帶了。

看來今天真是來錯了,白月起身朝門口走去,玫瑰在不遠處,舉起酒杯,“常來哦!”

白月逃也是的跑了出來,籲,這個玫瑰!

錢還在口袋裏,但是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什麽興致都沒有了。

白月慢慢地朝家裏走去,奇怪的是,心裏卻輕鬆起來了,嘴角揚起連她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微笑。

電話響了,陌生的號碼。

“喂?”

“是月月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

“我是李阿姨啊。”女人說著已經有了哭腔。

白月驚詫,“李阿姨,您先別哭,怎麽啦?”

“月月啊,”李阿姨抽泣著,“來看看糖糖吧。”說道糖糖二字,電話那邊的哭聲已有抑製不住的趨勢。

白月這才記起,田糖先與她幾周離校了,回來了這麽多天,也一直沒有時間去看看她。隻是什麽事情讓李阿姨這麽難過?

“阿姨?糖糖怎麽啦?”

“唉,作孽呀!月月,你來看看她吧,你倆從下就玩的好,糖糖這孩子,她……”李阿姨已經說不出話了。

“好,阿姨,您別擔心,我明天就過去。”白月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