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給你的!”小婉丟過來一個東西。

那小物件明晃晃地飛了過來,落在薛星手裏,是一把小巧的鑰匙。

“這是?”薛星一貫的平靜語氣下,有一絲安耐住的不耐煩,畢竟是上班時間,醫院裏的工作繁雜忙碌,一刻都離不開人。

“我們家的鑰匙啊!”小婉背著手,肩膀晃動,一臉驕傲。

薛星眉頭微皺,閉上了眼。

“哎呀,好啦,是我家的鑰匙好了吧,總是和我計較這麽清!我讓我爸給我買了套房子,就在你們醫院附近,小區名叫清玉花園,是不是很近啊?”小婉注意到了薛星的微表情,每次他煩亂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那你給我幹嘛?”

“方便你用啊!萬一你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洗澡,或者煲湯,聽不到你敲門怎麽辦?”小婉用了“回來”而不是“來”,把話講得曖昧不清。

“我不會隨便去你家的。”薛星把那把鑰匙遞了過去,也著重地強調了“你”這個字。

小婉自然地推回薛星的手,並且把它握成拳狀,“對了,我把我們的合約改了,一三五,你自己支配,二四六,必須要陪我!周日呢,就看我心情來安排好了!當然,我不會在你上班時間來找你的,但是你下班的時候,就是屬於我的了,這樣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小婉眯著眼睛看著薛星,初冬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依然衣著單薄,光著雙腿,“但是哦,晚上不準走,要陪我過夜!”

“不,小婉,我們各自都需要空間。”薛星的語氣沉重。

“我給你空間了啊!我就是需要一點陪伴都不可以嗎?”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

“應該做點成年人做的事了!”小婉搶著說,見薛星不說話了,趕緊拉著他的衣角,“你看你,我就開個玩笑嘛!”

“小婉,這個鑰匙我不能要,而且合約也取消。”薛星把鑰匙放在小婉手裏,輕輕推開她,後退幾步,語氣很堅決。

“阿星,”小婉不顧薛星的態度,又貼上前,嬌俏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措和神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因為那個白月?”

“是。”

“你坦率得讓我又恨,”小婉用指甲扣著身前的愛馬仕包包,“又愛!”

“我隻是不想欺騙你,欺騙自己了。”

“你騙吧,盡管騙。”

“小婉,你不懂。不要這樣幼稚了好嗎?”

“難道這麽多年了,我都比不上一個影子?”

“她不是影子。”

“你就那麽愛他!”

“是。”

“她都那樣了!”

“不要說了。”

“她和別的男人……”

“別說了!”薛星的聲音第一次因為憤怒而發抖,“別說了。”他把手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哀傷地看著小婉。

小婉的心疼了,他可以忍受薛星的不理睬和發怒,可她最見不得他這種表情,哀傷,無助,孤獨。

“試著愛我,好嗎?”小婉在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的原因。

“不。”

“不要一直拒絕我。”

“鑰匙還給你,我不能要。”薛星上前幾步把鑰匙放在小婉的手裏,轉身離開。

現在的仁慈隻會讓以後的兩個人更加受罪。

“她就那呢重要嗎!她愛的是我哥!根本不是你!不是你!”小婉痛心疾首地喊著,薛星

的背影還是越走越遠了。

“啊~”小婉絕望地長嘯,一頭衝進川流不息的車道,一聲尖銳的鳴笛和嘶啞的刹車聲,時間戛然而止!

薛星猛地轉身!

“你不要命了!”從車裏竄下來一個男人,邊抹著滿頭大汗,邊對小婉大吼!

小婉閉著眼睛,張開雙臂,那輛車與她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男人還在耳邊怒吼,後麵的車也焦急地按著喇叭。

小婉一句都沒有聽見。她表情平靜默然,從眼角留下一顆淚珠,沿著臉龐緩緩滑下。

“不想活,也不要找我啊!我媳婦還在病房裏躺著呢!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對不起,對不起。”薛星衝上去,把小婉拉倒一邊,連連道歉。

男人罵著發動車子,擁堵的小路馬上暢通了。

“你不要命了!”

“要它何用。”

“不要這麽不愛惜自己好嗎?”

“你要還是不要?”小婉睜開眼睛,把手伸向薛星。

薛星接過那枚鑰匙,緊緊攥在手心,“你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因為你。”

薛星的電話響了。

“喂,薛醫生,你去哪裏啦?三床病人的心率又不穩定了,血壓也在升高。”電話那邊是小護士急切的聲音。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薛星掛掉電話。

“你去吧。”小婉馬上換上笑臉,“晚上想吃什麽?我等著你,幾天周二。”

薛星沒有說話。

“那我就隨便做啦,下班早點回來哦!晚上見。”小婉笑著鑽進車裏,對薛星招了招手,消失不見了。

薛星看著小婉離開,仰麵搓了搓臉,匆匆往病房趕去。

途中遇見匆匆而過的林雪,薛星心裏一陣心虛,每次有事總能被林雪撞見,還好林雪沒說什麽,薛星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薛醫生,”才走沒幾步,薛星就被林雪叫住了。

“林主任。”薛星像個小學生一樣低著頭站住了。

“三床有點術後反應,你去看看。”

“哦。”薛星應答著。

好在林雪沒有在講什麽,薛星趕忙直奔病房。

穩定好病人的情況後,薛星回到辦公室看病曆,處理其他的事情。這一下午過得還算安穩。

下班的時間到了,沒有其他瑣事打擾,難得的清閑,薛星迅速地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啊,今天我又要值夜班了,好煩啊。”

“節哀吧啊!我昨天才值過,等下要去吃大餐了。”

“哎,今天值班醫生是誰啊?”

“好像肖醫生。”

“肖醫生!哦,天啊,更沒勁兒了!”

“那你想誰值班啊?”

“當然是薛醫生,薛歐巴啦!”

“你想得倒美,薛醫生昨天值過班了,而且是和我一起哦。”

“哇,好羨慕你,以後有這樣的事,咱倆換換班。”

“不行!你覺得有可能嗎?我還想和薛醫生靠近一點呢。我覺得啊,薛醫生在整個院裏都是最帥的!好帥好帥,比流川楓還帥!”

“哎哎哎,鼻血出來了!”

流川楓?好像許多年前的女孩子嘴上也總愛掛著這個名字。三個字,隻那麽一瞬間就把薛星帶回了記憶裏那段青蔥的歲月,而那段時光裏,總是有著那個發著光的人。

薛星經過護士站的時候,看了一眼兩個小護士,微微一笑。

“哇,薛醫生對我笑了啊!”

“不對不對,薛醫生是對我笑的!”

……

薛星在平日裏下班之後往往還要查看一下病人, 以及各個病人的檢查結果,還有空閑的時間再看一些醫學書籍,以不斷提高自己的臨床實踐和專業理論。

今天,他早早地下了班,當然並不是因為小婉,而是另一個人。

薛星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趕到了那個雜亂不堪的居民區。

這裏是外來務工者的天堂,建築七零八落,毫無章法。牆皮斑駁,大多被油煙熏得又黑又黃,上麵還有許多小孩的塗鴉和刺眼露骨的髒話,密密麻麻的小廣告更是把牆麵糊的花裏胡哨。

各家各戶窗邊伸出的晾衣杆上,還曬這來不及收的被子內衣之類,隨風飄蕩。

這個時候,擁擠逼仄的小巷裏,已經飄滿了油煙味,鍋碗瓢盆,叮叮咣咣。忙碌的一天又要結束了,無論什麽人,不管做什麽工作,夜晚來臨的時候,總會回到自己的小窩。

倦鳥歸巢,隻要是家,就有歸宿。

薛星在第二個門洞前停下,靠著路邊的大樹,靜靜等待。

大概四十多分鍾過去了,白月終於匆匆地出現了。

她還是一身最平常的裝扮,步履匆匆,有些疲憊。

薛星看了一下表,九點零五分鍾,看來她今天又加班了。

白月急促的腳步,在門洞口放慢了下來,她東張西望了好一陣,才像下了重大的決心一樣,一頭紮進黑暗的走道裏,留下一陣響亮的腳步回聲。

薛星的嘴角動了動,微微一笑,她還是那麽膽小。

不一會兒,二樓那間小房間的燈亮了。她彎下腰,應該是去摸老貓怪怪了。她把包掛了起來,然後朝著床的方向後倒了下去,應該累極了。

十分鍾之後,她起身,懷裏多了一個怪怪,怪怪伸長身子跳了下去,然後白月也朝裏麵走了進去。

應該是要做飯了吧,會做什麽飯呢?薛星的心裏正在猜想著,白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窗邊,薛星下意識地收了下身子。繼而又嘲笑起自己,他隱匿在樹蔭的黑暗裏,她怎麽會看見自己呢?

白月拉開了窗戶,往下麵張望了一番。薛星順著白月的方向看了過去,黑暗讓他彼此的視線阻隔,也正是因為黑暗,薛星才敢這麽放鬆地去看那張臉,那張在他九歲那年就時時出現在自己夢裏的臉。

電話響了,是小婉。

薛星又看了一眼那個小窗,窗裏的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小婉。”

“阿星!”小婉歡快又著急地叫著,“你去哪裏了?我煲好了湯,炒了菜等著你,都快涼了呢!”

“我……”

“我看了你的班表,今天不是你值班哦!”

“我在看望一個老朋友 。”

“那你看過了就快點回來啊!我等著你。”

“小婉,不要等我了。”

“不,我就要等,多晚都等!”

薛星找到小婉的房子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半了。

敲了門,沒人應答,薛星掏出鑰匙輕輕扭開了門。

小婉趴在餐桌上,已經睡著了,餐桌上是幾盤涼了的菜和兩幅餐具。小小的動靜驚動了小婉,她睜開雙眼,露出滿足的笑,撲了上來。

“阿星,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不能離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