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走。”小婉扯著薛星的衣角,輕輕搖晃。雖然她每天都化妝,但是今天的妝容格外用心,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嬌羞。

“小婉,今天是除夕,我早就說過你最好回家過年的,你爸媽肯定很想念你。”薛星無奈。

“他們巴不得清閑呢!再說,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小婉瞪大眼睛,那雙眼睛閃爍著少女的深情,她輕輕地把頭靠在薛星的胳膊上,“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這個時候我也要……”

“你不是剛從你家吃過年夜飯出來嗎?”

“你調查我的行蹤?”

“誰讓你總是不陪我。”小婉委屈地說,“再說,人家一個人也無聊啊。”

“我今天必須出去。”薛星的語氣不容商量。

“不,你今天就要陪我!等下我們一起看煙花跨年,多浪漫啊!”小婉的眼睛裏綻放出煙花般絢爛的神采。

“不。”薛星已經開始移步。

“一年就一次呢!”小婉噘嘴,眼眶已經開始發紅。

“小婉,你放過我吧。”薛星扭頭看著小婉,他已經好久沒有認真地看她了,眼前的女孩像個委屈的小孩子,楚楚可憐。

可是他自己呢,他自己才是可憐的吧。

“放過你?阿星,你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小婉忽的升起滿滿的憂鬱,“你知道我會傷心的。”

“小婉,你醒醒吧,我,我的心裏永遠隻有……”

“別說!”小婉捂緊耳朵耍賴“你看,我沒聽到。”

“你不要這麽幼稚了。”

“所以,你還是要找她?”

“是。”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我今天必須去。”

“好,好,你去。”小婉連連後退,“你去吧。”

薛星遲疑了一會兒,朝門口走去,輕輕扭開了門。

後麵忽然很安靜 ,安靜得很詭異,一種不好的預感,薛星猛地回頭,衝了上去!

小婉正拿著水果刀,纖細雪白的胳膊已被劃出一個小口子,幾滴鮮血順著手指,滴在白色的地板上,啪嗒啪嗒。

薛星奪過那把小刀,把小婉按在旁邊的椅子上,找出小藥箱,蹲在地上為小婉仔細包紮傷口。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話,其實他已經很疲倦了。

“非要這樣嗎?”小婉伸手拂了拂薛星的頭發,“非要這樣才能陪我一下嗎?”

薛星沒有說話,一直在靜靜地清理傷口。

“你知道嗎,你怎麽樣我都愛你,越來越愛你,你不理我也好,你厭惡我也好,你把我當成負擔當成毒瘤也好,我就是愛你,沒了命也要愛你。”

薛星找出紗布,輕輕包紮。

“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想,我也會有點累,我也苦惱,可是我控住不住我自己,控製不住去愛你。”

“好了,注意不要沾水。”

“你還是要去找她對嗎?”

薛星無聲沉默著。

小婉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落,地在地板上和薛星的胳膊上。

兩人一直沉默著,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門被無聲推開,走進來一個高高瘦瘦,渾身濕透的男人。

“陽哥哥!”小婉抬起雙眼,撲了上去,躲在那男人的懷裏,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怎麽了?”男人輕撫著小婉的頭發,柔聲道。

小婉一個勁兒地搖頭,哭聲卻越來越大。

蹲在地上的薛星,緩緩站了起來,走到男人麵前,兩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瞬間迸發出冰冷的光輝。

“韓陽。”

“薛星。”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出對方的名字。

小婉這才轉過頭來。“你們認識?”

韓陽也在這個時候發現小婉胳膊上的傷口,“這是怎麽弄的?”

“是我不小心劃到了。”小婉把胳膊藏在背後慌忙解釋道。

“就因為這個哭鼻子啊?小魔女也會哭鼻子了。”韓陽寵溺地捏了捏小婉的鼻子。

“哎呀,哥,”小婉把韓陽的手推開,“我其實是想爸爸媽媽還有陽哥哥啦!”

“那正好,我明天就帶你回去。”

“啊!陽哥哥!”小婉撅起了嘴。

韓陽笑笑推開小婉,麵對薛星,“他是?”

“男朋友啊!深更半夜的不是男朋友還能是誰?”小婉仰著臉看著薛星,一臉幸福和驕傲。

“小婉,不要亂說。”薛星說著側身繞過兩人,“既然你哥哥來了,我想你們兩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

“不!我不要你走!”小婉張開雙臂擋住薛星的去路。又轉身對韓陽說,“陽哥哥,我記得你女朋友應該是這裏的吧?你趕快去找她啊!我知道她在哪裏,我可以給你指路!”

“女朋友?已經不是了。”韓陽喃喃自語,眼睛裏突然湧出無盡的悲傷和迷茫。

這種悲傷和迷茫在一瞬間深深刺痛了小婉,因為她在另一個男人的眼睛裏,也常常看到這種表情。

“你都是來找她的是吧!你們愛的都是她對吧!不是我!”小婉衝著韓陽喊。

“小婉,爸媽讓我帶你回去!”

“不!”小婉大聲吼叫,“你們都去找她!都去找她吧!誰都不要管我!我死了也不要管我!”

“小婉,你冷靜點。”

“她有什麽好的!”

“小婉,我這次就是要帶你回家的。”

“她就是個賤女人!狐狸精!她為了工作和別的男人睡……”

啪!

小婉臉上落下重重一記耳光!

韓陽甩出去的手還停留在小婉臉龐,冷若深潭眼睛竄出熊熊的烈火,這樣子的韓陽,連薛星都大大地驚了一下。

韓陽一動不動,高高瘦瘦的身體似乎有點重心不穩,微微搖晃,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更顯的冰冷冷酷。隻有那雙眼睛裏的火還在持續燃燒著,炙烤著他的心髒,焦灼著他的靈魂!

有沒有那麽樣的一個人,你曾經幾乎要為她摒棄了自己的原則,跳出了自己的框架,你編製了最堅固的夢,計劃了最長久的未來,卻始終沒有對她說過一句你愛她。

你以為你牢固得像賭鐵牆,卻在突如其來的變故麵前脆弱得成了一張飄零的白紙。你可能是真的愛她,可你卻無法說服自己完全的信任她。

於是她被隱匿在了你身體裏的最深處。沒有陽光和空氣,直到它腐爛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在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裏,像一顆毒瘤不斷侵蝕著你的心。

你恨她,罵她,卻剜不掉她!

你愛她,念她,卻看不到她!

你日日夜夜詛咒她,分分秒秒怨恨她,卻從不允許別人說出她的半點不好!

你想完全占有她,連對她的恨意也完

全占有!以至於當別人提出她的時候,像扯著你結痂的傷疤,連皮帶肉的糾纏!

誰都不能動!就連傷疤都不能動!就算她是個毒瘤也不能動!

慢慢地慢慢地,韓陽眼中的怒火熄滅了,隻剩下一堆沒有餘溫的灰燼。他先於薛星清醒過來 ,追著小婉逃出的背影,匆匆而去。

而薛星,現在所有的感覺都化成了無盡的疲憊。

真的,很疲憊 。

韓陽追著小婉,小婉已經上了她的車,在雨夜裏疾馳而去。

蹲坐在地上的白月已經昏昏欲睡,原來心傷的時候感覺也會遲鈍。一身濕漉漉的,也感覺不到寒意。她就那樣蜷縮在地板上,等著天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在白月耳邊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直到把她從朦朧中強拉回來。

十三點三十五,這麽晚了,是房東大叔要來鬧吧,搞不好會把自己轟出去吧。白月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緩緩打開門。

啪!

還沒看清來人是誰,白月就挨了重重一記耳光。

有淡淡的甜腥味深入口腔,白月捂著半張臉抬頭。

啪!

又是一記耳光。

“上一個是替我哥的,這一個是是替我自己打的!”門外是一個瘦弱嬌小畫著精致妝容的女孩,頭發卻早已淩亂不堪。

“王小婉,你幾次三番的來騷擾我,還沒夠嗎?”白月的聲音很低,說不清是累,還是不想理會。

“你就是個賤貨!你不要臉!你讓我陽哥哥那麽傷心,現在又來糾纏我的男朋友!你,你不是個好人!你究竟要怎麽啊!”小王歇斯底裏地吼叫著。

“我沒有糾纏薛星,更不想和你們兄妹倆又半分瓜葛。”白月咬著牙說,她不確定情緒激動的王小婉能不能聽到自己說的話,重新關上了門。

小婉在外麵狠狠踹了兩下門,感覺稍稍發泄了一些,才順著樓梯出來了。韓陽已經站在她的車旁,小婉拉開車門,兩人都坐了進去。

然後就是良久的沉默。

許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黑暗裏衝了出來,順著樓梯跑了上去,

“他愛上麵的那個人,我又愛著他。這究竟是上天給給誰的懲罰?”

韓陽不說話。

“誰是誰的誰?”小婉喃喃自語。

雨打著窗,也打著某些人的心。

薛星順著台階,一步一步向上走,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沉重一步。說不上歡喜,說不上悲傷,像是一個朝拜者很虔誠地接近夢想,愈接近愈情怯。

他終於走到那扇門前,斑駁老舊的門,像是阻隔了一萬年的時光,一萬年彼此錯過的時光,伸手觸摸的時候,這個一直溫和平靜的男人,早已淚流滿麵。

薛星順著門往下滑,最後頹然蹲坐在地上。

而屋內,白月也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淚流滿麵。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屋裏傳來白月的聲音。

她應該很難過吧?她難過的時候會想起誰呢?外麵的男人把身體更靠近一點,好像這樣就能給更接近她一點。

“可是,我還是好愛他啊。”

就在這時候,漆黑的夜空綻放出絢爛的煙花,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片天空,天空並沒有因誰的悲傷,消退半點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