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默然半晌,輕聲說:“我剛問了她,她說她大四的時候訂的婚,失憶之後結婚的,這樣說來,你的猜想是正確的,她的父母,她的丈夫,甚至她周圍的所有人都騙了她。”
沈寒笙伸手將火關了,將臉轉向一邊:“我早知道必定是這樣。”
小方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你既然還那麽愛她,那麽不甘心,你可以選擇去搏一下,把所有的實情都告訴她。”
沈寒笙震驚的看著他,小方神色卻是無比認真:“如果你想這樣,我支持你,真的
!盡管她已經跟她丈夫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盡管她已經有了孩子,盡管她現在看起來很幸福,盡管之後的結果不可逆料,但你有權利告訴她真相,她也有權利知道真相。”
沈寒笙緊咬著下唇,心中情緒翻湧,臉色也是陰晴不定,小方微眯著眼眸,冷靜的看著她:“不然你就隻有忍!離她遠點,或者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跟她相處,把你們的過往,把你的愛意藏在心裏,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忍,可是真相對於她來說,會更加殘忍。就算她相信了她以前愛的人是你,你叫她以後怎樣呢?跟她父母和老公決裂,再帶著孩子跟你一起生活嗎?寒笙,你還是當年的你,可是她已不是當年的她,你的生活簡單如往昔,可她的卻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婚姻和雙方的家庭暫且放到一邊,一扯上孩子,就什麽都不是你想的那樣了。”
沈寒笙不作聲,原本蒼白的臉上更沒有一絲血色,小方想了想,決定給她最狠的一刀:“寒笙,她已經不記得你了,換言之,她不記得自己曾經是怎樣愛你了,而她的丈夫,是個英俊而有魅力的男人,他們結婚這麽幾年,難道你真的那麽天真的認為,她沒有愛上曹雲俊的可能嗎?”
“行了!”沈寒笙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沙啞著嗓子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方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終究是有些不忍心:“寒笙,你該學著放下,你的人生中不會隻有這一段愛情。”他想起荷娜有意無意在自己麵前說過的話,又補了一句:“鄭悅顏是個不錯的女孩。”
沈寒笙臉上浮起一絲諷刺的笑容:“從伊的表妹?虧你能這麽想。”
小方正色說:“她是從伊的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歡你,而且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從伊沒有主見?”
小方挑了挑眉:“不然你來告訴我,為什麽她腦部受了撞擊,單單就隻忘記了有你的六年?這是醫學上的選擇性失憶吧,你是醫生,你比我更明白,她潛意識裏已經選擇了向她父母妥協,選擇了忘記你!”
沈寒笙轉過身去,疲憊的說:“還有幾個菜沒有弄完,你先出去吧,我馬上就好。”
小方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半晌,點點頭:“你自己想想清楚
。”轉身走出去了。
沒過多久,菜一道道端上了桌,沈寒笙經過那一番談話,已經是毫無胃口,好在荷娜把每個菜嚐了一遍後,對她的手藝大為傾倒,情緒也空前高漲起來。她打開了自己帶上來的酒,非得給每個人都倒上一杯,招呼著大家喝酒吃菜,忙得不亦樂乎,倒好像自己倒成了這裏的主人。
葉從伊敏感的覺察到沈寒笙有點異樣,趁著荷娜和小方對話的時機,忍不住輕聲問道:“寒笙,你臉色不大對勁,怎麽了嗎?”
沈寒笙沒有看她,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裏,低著頭淡淡的說:“沒有什麽。”
“那。。。”
“吃飯吧,吃完早點回去,雪兒還在等著你呢。”
她忽然變得淡漠的態度令葉從伊呆住,她看了她一眼,之後便默默吃飯,心裏卻奇怪的變得有點悶悶的,那種感覺極不舒服。
隻有荷娜心情極好,她舞動著手中的筷子,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眾人偶爾隨口敷衍著她兩句,小方不禁慶幸,幸好有個她在這裏,餐桌上的氣氛才不至於沉悶。
吃完了飯,依著荷娜的意思,幾個人坐在客廳喝喝茶,聊聊天,小方卻反對說:“還聊什麽天,改天啦,明天你還要上班呢。”
“真是掃興,不就是調個鬧鍾的事嗎!”荷娜嘟著嘴,不情願的看著葉從伊,葉從伊的眼睛卻望向沈寒笙,沈寒笙說:“就聽小方的吧,今天也晚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改天有時間再聚好了。”
荷娜見她發了話,隻得拿起沙發上的包:“算了,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我們也不好意思賴著了。”
沈寒笙隻得說:“這是哪兒的話,這不是小方體貼你嘛。”
葉從伊也跟著打趣:“是啊,你反正也就是下一層樓而已,你們兩人回去泡茶聊天,更有意思。”
荷娜臉一紅,還沒說話,葉從伊眼神又轉到沈寒笙臉上,笑道:“我不敢占用熱戀中情侶的時間,看來等下隻有勞動主人送我到樓下了。”
沈寒笙一怔,看了小方一眼,勉強笑道:“我想荷娜是不會那麽小氣把小方借給你幾分鍾的,你看看我,廚房還有一堆東西需要收拾呢,你就體諒我點,別讓我送了,啊?”
小方聽她這麽說,知道她終於想通,放下了心,連忙說:“我巴不得有機會展示一下紳士風度的,從伊,我們走吧,不用管荷娜了
。”
荷娜撲上去揪了下她的耳朵,低低的威脅著:“姓方的,你說什麽呢,有膽的再給我說一遍,見到美女你就膽肥了是吧?”
葉從伊呆了一呆,神色由期待變為失望,她望著沈寒笙片刻,忽然咬了咬唇,率先走出門去。
周六的時候,鄭太太來接曹幼雪去家裏玩半天,葉從伊整個上午閑來無事,便主動打了個電話約荷娜喝下午茶,荷娜自然欣然赴約。
“荷娜,你說,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如果忽然變得有點少女情懷。。。”葉從伊一邊親自給荷娜倒茶,一邊小心的斟酌著字句:“我的意思是,在一個人麵前,總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像個十□歲的小女孩一樣容易緊張害羞,而且小心眼,愛生悶氣,那是因為什麽?”
荷娜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嗅了一口杯中傳來的清香,端起來喝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的說:“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她喜歡上那個人了。”
“啊?”
荷娜笑了一笑,愜意的往沙發上一躺,臉上露出甜蜜的表情:“這個我可是深有體會的,因為我覺得我最初喜歡上小方時,就好像又回到了初戀的年紀,之前跟別的男人就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葉從伊不作聲,杯子半空中頓了頓,沒有喝,卻又放回了桌上。午後的陽光從窗外懶懶的灑進來,照著她的臉,隻見她一向美麗恬淡的麵容上,卻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之色。
“從伊,你幹嘛問我這個,莫非。。。”荷娜眯著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賊笑道:“曹大律師要悲劇了?”
葉從伊連忙收攝心神,臉上綻開一絲淡定的笑容,反問說:“你覺得呢?”
荷娜聽她這麽一說,剛起的一點疑心盡數消去:“哼哼,我當然希望不是某個人讓你有這樣的感覺啦,我現在好不容易又開始相信愛情,要是連你們這麽般配的一對都出現第三者的問題,這不是打擊我的信心嗎?”
“怎麽可能出現那種事
。”葉從伊眼睛望向窗外,喃喃的說:“那也。。。太奇怪了。”
提著幾袋戰利品回到家裏時,已經是九點多鍾,葉從伊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意外的發現曹雲俊坐在沙發上,正抱著曹幼雪一起在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一聽見門響,曹幼雪立即掙脫開曹雲俊的懷抱,跳下地朝她撲了過來:“媽媽。”曹雲俊也站了起來,滿麵笑容的喚道:“從伊,你回來了。”
葉從伊看著飛奔過來的女兒,臉上露出疼愛的表情,伸手將她抱起,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裙:“寶寶,阿姨幫你洗過澡澡了?”
“嗯。”曹幼雪伸手去摸她手中的袋子:“媽媽,你有沒有給我買東西?”
葉從伊在她粉嘟嘟的臉上親了親:“我給雪兒買了新衣服,明天讓阿姨給你換上,你先拿去給阿姨看,問她漂不漂亮,好嗎?”
“嗯。”曹幼雪十分開心,接過一個提袋,一路小跑著去保姆房找阿蘭了。葉從伊轉身上了樓,曹雲俊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她一打開書房門便欲反手關上,曹雲俊伸手擋住,他看著葉從伊,神色十分苦惱:“從伊,你到底還要生多久的氣?”
葉從伊不理他,徑直走進房裏,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曹雲俊關上門,歎道:“自從上次那事之後,我就一直在反省,我知道不止上次,你其實對我做的很多事都不滿,隻是積壓起來,這次一起發泄了。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忙著幾宗官司,忙得透不過氣來,可是因為你生我的氣,我每天都無法完全集中精力去顧工作上的事,我送花,我賠小心,你全都不理不睬,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很難受?”
葉從伊臉轉向一邊,抿著唇不作聲,曹雲俊走到她身邊,雙手扶著她的肩膀,低聲說:“老婆,別怪我了,我答應你,我會慢慢改,好嗎?”
葉從伊低聲說:“你先放開我,我要去洗澡了。”
曹雲俊急了,聲音裏幾乎帶了種哀求的味道:“從伊,難道你還要這麽折磨我下去嗎?你還要這樣冷落我多久?”
“我已經沒怪你了
。”葉從伊看著他著急緊張的樣子,心漸漸軟了下來。
曹雲俊眼裏露出喜悅的光彩,馬上說:“那。。。我現在把你的東西搬回我們的臥室?”
葉從伊搖了搖頭:“明天再說吧,雲俊,你先放開我,我得去洗個澡。”
曹雲俊一怔,鬆了手,有點不甘的說:“那好吧,那就明天再搬。”
洗了澡,換了睡裙,葉從伊一打開書房的門,馬上被擁入一個結實的懷抱,嚇得她幾乎發出了一聲驚叫,然而,還沒等她叫出來,嘴唇已被一雙火熱的唇堵上,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燈迅速被熄滅,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曹雲俊終於鬆開了她的唇,葉從伊喘了口氣,心裏又驚又怒:“雲俊,別這樣!”
“老婆別叫,阿蘭和雪兒在樓下呢。”曹雲俊一邊低低的哄著她,一邊在她臉上,脖子上狂亂的吻著,呢喃的聲音裏充滿著被壓抑的**:“從伊,我好想你,我想這樣做已經很久了,我們這麽久沒在一起了,你也想要的,不是嗎?”說著,他抱著她,一起滾到了書房的**。
“不要,我不喜歡這樣!”葉從伊心裏湧上一種羞辱的感覺,徒勞的掙紮著,聲音卻下意識的壓低了。
“老婆,別拒絕我,原諒我,我以後會改。讓我好好愛你,讓我們之間的不愉快永遠成為過去,好嗎?”曹雲俊一邊含糊的說著,伸手將她的睡裙扔到一邊,一挺身進入了她,葉從伊伸手抓住了床單,兩顆眼淚從眼角無聲的沁出來。
良久,房間裏再度安靜下來。
葉從伊和曹雲俊的身體各占據著床的一邊,中間足足隔著一個人的空隙,葉從伊低聲說:“你出去。”
曹雲俊沒想到這次的結果會變成這樣,結結巴巴的說:“從伊,對。。。對不起。”
在這寬大的書房裏,葉從伊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格外空洞:“每次我一生氣了,隻要我稍微表現出一點妥協,你總是試圖以這種方式來進一步化解我的怒氣,也並不管我願不願意。如果說我之前對你這樣的行為隻是沒感覺,現在則是厭惡,我不知該說你不懂女人,還是該說你不懂我,雲俊,有時候身體的距離可以拉近心的距離,有時候則隻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
曹雲俊聽了這話,似乎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急忙解釋:“從伊,我隻是太想你了,我。。。”
他伸手觸到葉從伊的肩膀,葉從伊如避蛇蠍,冷冷的說:“你滾出去。”曹雲俊的手僵在半空中,過了好一會兒,他起身穿上衣服,低聲說:“你。。。好好休息。”回頭看了她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
葉從伊心裏隻覺得無比的委屈,眼淚源源不絕的從眼中湧出來,將枕頭浸濕一大塊。曹雲俊不是第一次這樣,以前她也不喜歡,但卻還是兩廂情願,連她自己也想不到,這次自己居然會這麽大反應,這麽反感,甚至到了厭惡的境地。
她伏在枕頭上哭了半晌,又回想起剛才的事情,再也不想在這間房裏呆下去,爬起來換了衣服,死死的盯著床頭的車鑰匙看了片刻,伸手緊緊攥在了手裏。
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著,沈寒笙靠在床頭,閉著眼睛,心裏卻下意識的數著鈴聲,一,二,三。。。十,十一。。。二十。。。三十。。。
響了三十多下,還在不屈不撓的響著,沈寒笙的意誌力終於被盡數瓦解,伸手抓起床邊的手機:“喂?”
“寒笙。。。”電話裏傳來一個哽咽的聲音。
沈寒笙心裏一驚,從**坐起來:“你怎麽了?”
“我。。。我在你家樓下。”
沈寒笙握著手機,呆了一呆,忽然一個箭步衝出了臥室。出門,進電梯,下樓,她的動作飛快。
外麵淅瀝淅瀝的下著小雨,冰冷的雨絲飄在臉上,沈寒笙卻沒有任何感覺,她站在那裏,眼睛隻看見得前麵十幾步的距離外那個窈窕纖美的身影,她喘著氣,忍著想要上前抱住她的**,緩緩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葉從伊卻不等她靠近,突然飛一般奔過來,撲進了她的懷裏。
這記憶中溫軟的軀體,這熟悉的發絲間的馨香。。。。。。。記憶中的許多場景從腦海中閃過,沈寒笙仿佛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忽然一陣頭暈目眩,然後,她伸出手,緊緊的抱住了懷中那輕輕顫抖著的令她心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