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一小會,沈寒笙定了定神,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打開門的時候,本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適時的漾開了一抹笑容。

“嗨!蹭飯吃的人來嘍!”

最先進來的是荷娜,她高舉著手中裝著水果的袋子,微眯著眼睛,笑得格外燦爛,小方和葉從伊兩人手中也是大包小包,緊跟在她身後。

沈寒笙笑著招呼:“快請進。”

小方迅速進了房,將東西拿進廚房放好,又走出來接過她們手中的東西。荷娜在客廳轉悠著:“哇,難怪悅顏說醫生有潔癖,瞧瞧,到處光可鑒人,比我那窩強多了。”

葉從伊本也是很感興趣的看著客廳裏的擺設,聽到這話不禁一怔:“悅顏嗎?”

“嗯啊。”荷娜想到鄭悅顏對沈寒笙的那點心思,咳了一聲,飛快的說:“我要各處參觀下。”小方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伸手推開了沈寒笙臥室的門,然後回頭笑道:“客廳裏給人感覺太冷了,還是臥室的顏色看著舒服些。”

葉從伊走過去一看,隻見臥室的顏色果然不比客廳,而是以暖色係為主,淡橙色的壁紙,同色的格子床單和米色的被子,再搭配上針織的抱枕,一切顯得溫暖又不失活潑。她不由得看了沈寒笙一眼:“臥室布置得很溫馨啊。”

小方見沈寒笙呆呆的站在那裏,似乎有點緊張,連忙說:“寒笙,你該去廚房忙了,我可是有點餓了,我去給你打下手吧。”

沈寒笙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也很快,你在這裏陪著她們聊聊吧

。”看了看葉從伊和荷娜,抿了抿唇,轉身走了出去。

“哎,從伊,這個小鬧鍾好漂亮,顏色都跟這屋子搭配。”荷娜一邊拉著葉從伊,一邊指指點點,突然悶悶不樂起來:“怎麽這麽一看,我覺得我臥室的玫紅色有點兒俗啊。”

葉從伊忍不住笑道:“沒有,你的房間很女人,很浪漫。”

荷娜白了她一眼:“聽你笑得這樣,就知道你講話言不由衷。哼,再怎麽樣,我的比你家那黑白色好。”

小方插嘴道:“黑白色是經典色哎。”

荷娜回身凶道:“你到底幫誰啊?”

小方聳了聳肩,不言語了,葉從伊卻道:“我無所謂啊,房子的裝修什麽的,甚至包括結婚,一切我都沒操過心,所有的事情都是雲俊弄的。”

“我對你沒有語言了,反正隻要是我結婚,房子裏麵的一切,都要弄成我想要的樣子,尤其是顏色必須用我最喜歡的。”荷娜說這話時,很快的看了小方一眼,然後走出了房間。

小方跟在葉從伊身後,突然開口問:“從伊,你跟你先生是怎麽由認識到結婚的?”

“我跟他從小認識,我們的父母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小學和初中都一個學校讀的,不過他高我兩屆。”

小方接口道:“那你們應該很早就彼此喜歡了吧?”

葉從伊隨著他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想了想,正要回答,荷娜卻在那邊叫:“呀,書房門居然打不開,不會是反鎖上了吧?寒笙有什麽問題啊,自己在家卻把房間鎖了!”小方怔了怔,皺眉道:“別這樣啊,初次上門就把人家家裏看個遍啊?書房可是比臥室更為私密的地方。”

荷娜聽他說得一本正經,有點委屈的說:“她房子格局跟你那一樣,我想看下裝修風格的不同嘛。”

葉從伊連忙笑著幫荷娜:“荷娜就是好奇心重,不過這也沒什麽啦,大家不都是朋友嗎,隨便點好,相信寒笙也不會介意

。”

“就是。”荷娜見有人幫腔,又趾高氣揚起來,但終究是無心再去別處看了,也過來挨著小方坐下了。

小方拿過遙控器,隨手打開了電視,心中卻仍是惦記著自己之前問的那個問題,眼睛忍不住向葉從伊那邊望,兩人目光一碰,葉從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秀眉微蹙,一邊回憶著,一邊笑著說:“那個時候我們關係很親近,他待我很好,有什麽好吃好玩的東西,他都會拿來分我,有人欺負我,他會第一個站出來,跟他在同一個學校,都從來沒人敢惹我。我一直是叫他哥哥的,高中後懂事了,怕被人取笑,當著外人麵不敢叫了。高中我們也在一個學校,但我讀完高一,他就考去外省上大學了,後來見麵就少了,但我們有通信,高二。。。高三。。。”說到“高三”兩字,她神色間突然變得躊躇,停了下來。

“呀,說得真詳細。”荷娜不滿的眼神瞟過來:“怎麽你跟曹大律師的事情,從來沒這樣說給我聽過?”

小方忙說:“別打岔!”

荷娜不高興的說:“還有你,說我窺探別人**,你這會兒這麽八卦,還不是在打聽別人很**的事!”

小方哭笑不得,拉了一下她的手:“荷娜,你聽從伊說完好不好?”荷娜這才閉了嘴。

葉從伊的情緒卻仿佛突然低落下來,看著他輕聲說:“總之就那樣啦,我們關係很好,但是。。。但是好像談不上喜歡吧,我是喜歡他的,不是那種愛情的喜歡,感覺。。。他就像哥哥。”

小方緊追不舍:“那你們什麽時候互相喜歡上並結婚的呢?”

葉從伊眼裏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卻仍然輕聲接了下去:“大學時候吧,那時候我們開始戀愛,大四時在父母的安排下訂了婚,畢業後沒多久,就打算結婚了,但後來。。。嗯,後來我病了一場,耽擱了這事,他。。。他每天都很盡心的照顧我,等病好了,就順理成章的結婚了。”

荷娜聽她把自己失憶說成病了,語氣也變得期期艾艾,心中對小方的追根究底很是嗔怪,忙轉移了話題:“哎!從伊,曹律師不是早喜歡你了嗎?他自己有次跟我們吃飯時說的,你高一的時候他就向你表白了,還寫過情書。”

葉從伊有點尷尬的笑笑,卻不接話,小方靠在沙發上,神情也若有所思,好在荷娜一句話說完,注意力馬上被電視機吸引了過去:“這都演的什麽破玩意啊,又是遊擊戰呢,八一建軍節還沒到呢,怎麽就放這個了,真是討厭,遙控器給我,給我

!”

“別啊,這個我喜歡看。”小方忙將手放身後去。

“你到底給是不給?!”

荷娜撲到他身上去搶,兩人在沙發上鬧成一團,葉從伊本就被勾起了心事,這時見他兩打情罵俏,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沈寒笙站在那裏切西紅柿,神情十分專注,好像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過來,葉從伊倚在門邊,目注著她的動作,看了好一會兒,原本有點煩亂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忍不住輕聲說:“我從來不知道,看著別人在廚房裏忙碌也是件感覺這麽好的事情。”

沈寒笙一呆,手中的菜刀停住,慢慢側過頭來,葉從伊掠了掠鬢邊的長發,微笑著走了過去。

那張美麗的熟悉到銘心刻骨的臉孔越來越近,那帶著盈盈笑意的眼波,更是溫柔如同一池春水,讓人心旌蕩漾。沈寒笙站在那裏,幾疑時光倒流回到了她生命裏最幸福的歲月,又或者是,這隻鏡花水月的一場夢境,在這一刹那,她突然忘記了今夕是何夕,己身在何處,竟然鬼使神差的拈起一片切好的西紅柿送到了葉從伊嘴邊,而葉從伊卻也是毫不猶豫的,自自然然的張嘴接過。

廚房裏突然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得仿佛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能聽到時間走過的聲音。

在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妥當之後,沈寒笙神情立即變得局促,葉從伊的表情比她沒好多少,她一向不貫與人有親密舉動,剛剛那一幕卻是那麽親近自然的發生了,以至於她自己都驚訝起來,她垂下眼瞼,長而密的睫毛有點慌亂的微微顫抖著,潤潔如玉的臉龐瞬間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良久,沈寒笙呐呐的打破了室內的沉默:“這西紅柿。。。挺新鮮的。”

“嗯。”葉從伊輕輕咀嚼了幾下,一股鮮甜的汁液流進喉嚨,口內卻仍殘留著西紅柿的清香,她點點頭,由衷的說:“是很新鮮。”

沈寒笙笑了笑,不再說話,轉身繼續忙碌

葉從伊此時隻想找些話來說,以消除自己心裏那點微妙的不安的感覺:“你。。。刀功很嫻熟,切東西不僅快,連厚薄都一致,難道當醫生當慣了,當起廚師來會得心應手點麽?”

沈寒笙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握手術刀和拿菜刀可是兩碼事,事實上我拿菜刀的時間可長多了。”

葉從伊疑惑的望著她,沈寒笙說:“我小時候就經常自己動手做飯菜。”說畢,將切好的肉丁下到油鍋裏,鍋中立即發出“滋啦”的響聲,她拿起鏟子不慌不忙的翻炒著,不時往鍋裏加著各種調料,廚房裏的空氣中忽然飄滿了誘人的菜香和油香。

葉從伊問:“你媽媽教你的吧?她肯定炒得一手好菜。”

“嗯,隻能說還行。”

葉從伊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含笑道:“你的意思是你青出於藍嗎?”

“不是,我讀大學的時候,有很長一陣子住在學校外麵,對烹飪下過一番狠功夫。”沈寒笙說到這裏,語聲微微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為什麽不去跟小方他們聊聊天,客廳呆著可比廚房舒服。”

“啊,我打擾到你了嗎?”葉從伊神色有點歉然。

沈寒笙搖頭說:“那倒不是。。。”說話之間,手中動作並不受絲毫影響,又一盤菜出了鍋。

“如果不是就讓我在這裏呆著好了。”葉從伊飛快的接了口,然後聲音低了下去:“讓他們兩個享受二人世界好了,再說,我挺喜歡跟你呆在一起的。”

沈寒笙一怔,側頭看她,葉從伊看著她的表情,急急的解釋:“我的意思是,跟你呆在一起比較自在,我以前說過嘛,一看見你,就覺得很親切,就是。。。就是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說到這裏,她喃喃的道:“對,似曾相識,就是這種感覺。。。”

沈寒笙心中微微一震,還未及答話,小方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寒笙,留個菜給我炒。”又對葉從伊道:“從伊,荷娜在叫你呢。”

葉從伊聽了這話,看了沈寒笙一眼,隻得有點不情願的出去了。小方靠在門上,雙手抱肩:“怎樣?我過來救你於水火了,夠意思吧

。”

“嗯哼,多虧你這個時候才想起我。”沈寒笙一邊忙著,一邊淡淡的應了一句。

小方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神色突然轉為苦惱:“寒笙,你說這該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

“荷娜總是惦記著從伊,萬一她以後總叫她一起過來怎麽辦?我根本不好開口拒絕啊,不然她會覺得我這個男人很奇怪的。”

沈寒笙沉默了一下,口裏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其實。。。其實我最近跟從伊私下底有過幾次接觸。”

“啊?為什麽啊?”小方十分驚訝:“你跟她接觸幹什麽?”

“上次她女兒生病,她來找過我,後來。。。後來又吃過兩次飯,還帶她女兒出去玩過。”沈寒笙眉宇間露出一絲少見的煩躁:“哎,我也不知道,拒絕她的靠近是件很難的事情,我這樣做過了,可是卻做得越來越不好,也越來越無力!”

小方驚愕的張著嘴巴:“寒笙,你不能這樣,你這樣會越陷越深的,你自己當初怎麽說的,你說。。。”

沈寒笙有點暴躁的打斷他:“是的!我當初說我不會走進她的生活,不會打擾到她的生活,但她走進我的生活來了,我們有了交集,一次,兩次。。。我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對,我已經努力在做了,我努力裝得很平靜,裝作我跟她什麽事情都沒有,可是這很困難啊,越來越困難,我根本不忍心見到她臉上失望的神色,根本不能拒絕她懇求的眼神!”

小方呆呆的望著她,心裏滿是勸解的話,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寒笙發泄了一陣子,心裏憋悶的感覺消除了一些,她看著小方,頹然而又無助的道:“我知道這樣是在飲鴆止渴,可是我心裏卻是甘之如飴啊,我沒有辦法,我一直愛著她,從來沒變過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葉從伊是失憶後結婚的,當時荷娜說“一畢業之後馬上就結婚”是誇張的說法。

我後來把那馬上兩字改掉了。

我看到有讀者在底下討論過這個話題,特地在這裏作下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