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從伊正笑著跟曹幼雪低語著什麽,感覺到有人靠近,側過頭來,眼裏立即充滿了喜悅,笑著站起身來:“寒笙
。”
沈寒笙走到她麵前,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讓你和。。。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我們也就來了一會兒。”
兩人分別坐下,葉從伊忙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柔聲道:“雪兒,叫沈阿姨。”曹幼雪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著沈寒笙,忽然記起麵前這人就是那天早上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個穿著白大衣的阿姨,神情立時變得畏怯,小小的身子往椅子裏縮了縮,嘴巴一癟,眼看著就要哭起來:“媽媽,她是壞醫生阿姨,我不要打針,媽媽,我怕。。。”
她前陣子感冒發燒,在醫院裏走了數轉,驗血,打針,輸液,對那些穿白色衣服的人印象深刻,害怕之下,連聲音都有些發抖,葉從伊微微一怔,連忙伸手將她抱到懷裏,輕聲哄道:“寶寶乖,不用怕,你病已經好了,我們不用打針了,不信你問沈阿姨,她不會給寶寶打針的。”
沈寒笙見她們母女目光都望向自己,點點頭:“嗯,小朋友如果聽話的話,就不用打針的。”
曹幼雪趴在媽媽懷裏,仍然怯怯的望著她,顯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話,葉從伊不好意思的衝沈寒笙笑笑:“前陣子醫院去多了,她平時見人都很禮貌的。”
沈寒笙微微一笑:“很多小孩子看到我都這樣,習慣了。”
“我今天真怕你不來了。”
沈寒笙唇角微彎,一雙眼睛別有意味的望著她:“我能不來嗎?”
葉從伊揚起美麗的臉龐,認真的說:“如果你不來,我真的會繼續在這裏等著請你晚飯。”
“其實真的沒必要請吃飯,我也沒幫什麽忙。”沈寒笙低下頭去看菜單,語氣裏有點無奈:“不過你既然這麽堅持,我也確實無法再拒絕了。”
葉從伊秀眉微蹙,雙目注視著她:“我不隻是為這件事才請你吃飯,寒笙,是不是我們之間吃個飯,一定要找個這麽見外的理由你才肯出來?”
沈寒笙沒有抬頭,抿了抿唇,然後側過頭,對站立旁邊的服務員報出一串菜名,葉從伊心裏一動,眼裏帶著些詫異之色望著她,沈寒笙感覺到她的眼神,垂下眼皮,端起麵前的杯子喝茶
。
“這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嗎?”
“嗯。”
葉從伊看了她好一會兒,神色間很有些驚喜的味道:“我一向喜歡吃酸甜口味的菜,這道菠蘿咕嚕肉是我的最愛。寒笙,上次你買的零食也都是我喜歡的,看來我們的喜好真的很一致。”
沈寒笙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是嗎?那等下你多吃點。”
這家餐廳不但環境雅致,也十分講究效率,沒過多久,幾道熱騰騰的菜肴就擺上了桌。
葉從伊努力想找些話題跟沈寒笙來聊,沈寒笙卻隻是禮貌的應答,從不問她什麽,這樣一來一去,桌上的氣氛自然顯得有點沉悶,等菜一上來,沈寒笙心裏不自覺的的鬆了一口氣,她望了望仍然窩在葉從伊懷裏的曹幼雪,忍不住輕聲說:“要吃飯了,小朋友坐椅子上來好不好?這樣抱著媽媽,媽媽沒辦法吃飯哦。”
曹幼雪望著她的眼神還是帶著點兒戒備,她搖了搖頭,更緊的抱住了葉從伊,小聲卻堅定的說:“我不。”
葉從伊想了想,低頭對女兒說:“寶寶,你叫一聲沈阿姨,然後讓她抱抱,跟她做好朋友,以後就不用打針了,好不好?”
這句話對曹幼雪似乎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她怔怔的看著沈寒笙,仿佛在猶豫著什麽,沈寒笙愕然之下,微微皺起眉心:“可不能騙小孩子。”
葉從伊輕聲一笑,辯解說:“我沒有騙她啊,她有你這麽個醫生阿姨,以後我可以向你請教很多問題,這樣就能防患於未然,或者有點小毛病馬上及時作出正確的處理,自然不用再去醫院打針了。”
沈寒笙無話可答,正要強調自己隻是外科醫生,曹幼雪卻對她伸出兩隻白白胖胖的小手,低低的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沈阿姨。”
葉從伊見女兒這樣,眉梢眼角瞬間都充滿了笑意,她看著沈寒笙,用眼神示意她過來抱女兒,沈寒笙呆了呆,起身緩緩從桌子對麵走了過來,伸手將曹幼雪接住,懷裏立即多了個小小的,軟軟的,香噴噴的身體,那香氣裏夾雜著她熟悉的一種
。
直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沈寒笙還有點恍惚,她小心翼翼的抱著曹幼雪,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打量著她那張酷肖葉從伊的臉型和精致的眉眼,再也沒有辦法裝作若無其事的吃飯,聊天,胸中彌漫一股酸酸的軟軟的情緒,久久的說不出話來。葉從伊看著她那副緊張的樣子,起初有些詫異,而後又不禁有點好笑,她第一次覺得沈寒笙居然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忍不住問:“難道你從來沒抱過孩子嗎?”
沈寒笙回過神來,還未及答話,曹幼雪忽然抱住她的脖子,嘟起小嘴在她右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那軟軟潤潤的感覺從肌膚上傳來,沈寒笙的表情突然僵住,連抱著她的手臂都不自覺的變得僵硬,看著她的目光裏卻瞬間溢滿了溫柔和感動,過了好一會兒,她下意識的朝葉從伊看去,卻見她正癡癡的望著她們兩,眉心揪成了一團,目光夾雜著一絲痛苦和茫然,似乎在想著什麽,她不禁一驚:“從伊,你怎麽啦?”
葉從伊呆了呆,眼神漸漸變得清澈如水,她一手支撐起腦袋,看著她下意識的重複:“我怎麽了?我。。。我沒什麽呀。”
沈寒笙欲言又止:“你剛才。。。”
葉從伊望著她關切的樣子,咬著嘴唇不作聲,叫她怎麽回答?難道她要跟她說她剛才的表情,讓她有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自己的記憶曾經發生過這一幕嗎?她甩甩頭,理了理雜亂的思緒,隨口說:“沒事,剛才突然有點頭痛。”
“頭痛?”
葉從伊勉強笑道:“一下子,現在沒事了。”
沈寒笙看著她,表情仍是有幾分疑惑,曹幼雪親了她之後,有點不好意思,軟軟的趴進她懷裏,這時候忽然小小聲的問:“沈阿姨,我以後可以不打針了嗎?”
沈寒笙目光移到她身上,聲音變得出奇的溫和:“嗯,以後雪兒再不用打針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這頓飯的氣氛變得歡洽起來,依然話不多,可幾個人偶爾對望的眼神裏,卻夾雜著一種無法言述的脈脈的溫情。曹幼雪畢竟是小孩子,得到了承諾之後,對沈寒笙突然開始變得格外親近。
沈寒笙細心的將蝦剝好,剔去蝦背上的沙線,沾上曹幼雪喜歡的醬汁,然後喂她吃,曹幼雪對她的這種周到服務很是開心和滿意,吃得滿嘴汁水,沈寒笙不時的拿餐巾細心的給她擦拭嘴唇和下巴
。
葉從伊不時的說:“我來喂她吧,瞧你,自己都沒顧上吃什麽。”
沈寒笙隻說:“沒事,我來就行。”
葉從伊歎道:“早知道就不帶她出來了,哪有這樣請人吃飯的。”
曹幼雪聽到這話,顧不得再吃,含著滿嘴食物看著媽媽,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媽媽,你不帶我出來了?”
葉從伊對乖覺的女兒有點無奈,立即笑著改口:“媽媽當然要帶寶寶。”
曹幼雪這才破涕為笑,她一邊吃東西,一邊望向沈寒笙,忽然說:“沈阿姨,等吃完了飯,你和媽媽帶我去騎旋轉木馬好不好?”
沈寒笙手裏正剝著蝦,聽了這話突然呆住,她抬起眼皮,卻見坐在對麵葉從伊一臉笑容的望著自己,清澄的美眸裏正飽含著滿滿的期待之色。
上午,一個穿著花店製服的小男生抱著一束大大的玫瑰進了jm公司大樓,電梯門一開,立即吸引了來來往往的人的注意。
小男生手持著卡片,一路來到葉從伊的辦公室,敲門進去,他手持著卡片禮貌的問:“請問是葉從伊小姐嗎?有人給您送了這束花。”
葉從伊一怔,看著那一束幾乎要抱不過來的玫瑰,心裏卻毫無喜悅之感,送花送得這麽張揚,自然是符合曹雲俊的風格的。她簽了字,拿起卡片看了看,果然見上麵寫著:“老婆,這九十九朵玫瑰,不僅表達我的愛意,也表達我的歉意,請你看在我一直這麽愛你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了我吧-----雲俊。”
葉從伊將花放到一旁,隔著玻璃牆看外麵,唇角露出一絲苦笑,等下要好的同事又會借機調侃一下她,然後再順便表達一下對他們恩愛程度的羨慕嫉妒了。正這樣想著,手機突然響起,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打電話來:“喂?”
曹雲俊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老婆,喜歡我送的花嗎?”
“要我說實話嗎?”
曹雲俊馬上說:“那還是不要說了
。老婆,怎麽這麽久還沒消氣嗎?你到底要我怎樣做嘛?要怎樣你才肯搬回我們的房間?”
葉從伊揉著太陽穴,勉強抑製住心裏的不耐煩:“雲俊,我現在在公司,這個時候別跟我說這個好嗎?”
“那我下午來接你,好嗎?”
“不用了,我要加班。”
曹雲俊有點泄氣:“那我等。。。”
“雲俊,我現在有事,先掛了。”
快要下班的時候,荷娜來到葉從伊的辦公室裏,對著那束玫瑰左看右看,嘖嘖有聲:“九十九朵玫瑰呢,這花送得讓公司暗戀你的男同事幾多傷心啊!可你怎麽就這麽晾在一邊了。”
葉從伊看著電腦,頭也不抬:“你要是喜歡,你拿到你辦公室去就是。”
“哎,我可不要你的施舍。”荷娜笑著拿起那張卡片,神色立即變得驚訝:“還原諒,小兩口怎麽了?鬧別扭了?”
葉從伊不作聲,荷娜說:“就算鬧別扭,人家這麽有誠意的道歉,你就算了吧,啊?”她走到葉從伊的身旁,倚在她辦公桌旁,忽然拍了拍腦袋:“對了,這個雲俊真粗心,你喜歡的是百合花啊。”
葉從伊聽了這話,總算淡淡的接了口:“是花我都喜歡,沒有幾個女人不喜歡花的。”
荷娜說:“那你幹嘛一臉不爽?發生什麽事了嘛?”
葉從伊選擇回答她第一個問題:“送花的人不對,自然高興不起來。”
荷娜張大嘴巴:“他是你老公哎,他不是對的人誰是?你準備出牆了?”
“沒有誰是。”葉從伊緩緩的靠進椅子裏,神情充滿了疲倦:“我最近特煩他,那種從心底深處湧上的無法抑製的煩。。。”
荷娜嚇了一跳:“沒這麽嚴重吧?”
葉從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們不說這個了,說不清,以後再告訴你
。嗯,你等下又去小方的酒吧嗎?”
“沒有,今天不去。”荷娜搖搖頭,笑道:“我先去他家裏,然後跟他一起買菜,再上去寒笙那裏讓她弄晚飯給我們吃。”
“啊?這麽好。”葉從伊想了想,笑著問:“我可以去嗎?最近最煩的事就是回家。”
荷娜抿唇一笑,搭上了她的肩膀:“有好事我是不會忘記姐妹的啦,進來不就是想問你去不去嗎,你真當我幾輩子沒見過玫瑰呢。”
回到家裏,沈寒笙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麵剩下的食材,想了想,編輯一條短信息給小方,將需要買的蔬菜水果肉類發給他,然後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走進浴室裏快速衝了個澡。
換了衣服出來時,正聽見沙發上的手機鈴聲大作,她一邊拿著毛巾擦著頭發上的水珠,一邊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是小方。
“怎麽又打電話過來了?”
“有件事情告訴你,多了個客人。”
沈寒笙怔了怔,馬上反應過來:“不會是從伊吧?”
小方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不知道我跟荷娜在一起,對你來說算個什麽事,好像你跟從伊兩人無可避免的要碰在一起一樣,寒笙,我真的覺得有些抱歉。”
沈寒笙沉默一會兒,突然說:“不關你的事,但我要掛電話了。”說著連頭發也來不及擦幹,將毛巾和手機一起丟下,飛快的衝進了書房,目光四下瀏覽檢查一遍,撲上去將裝著自己學生時代照片的幾個鏡框拿在手裏,然後眼睛直直的望著前麵書架上放著的一個玻璃瓶,那瓶裏並沒有別的東西,隻有一把小小的鑰匙。
她低下頭去,書桌上下有三層抽屜,最底下的一個是上了鎖的,她慢慢蹲下身去,輕輕撫摩著上了鎖的抽屜的拉環,嘴角微微抽搐著,目光裏突然充滿了深深的痛苦之色。良久,她閉了閉眼,站起身來,將自己的相框放到第一個抽屜裏關上。
她一邊打量著自己書房的擺設,一邊慢慢的一步步的往後退,走到門邊猶覺不放心,忽然伸手將反鎖的按扭按下,然後“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