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點著的一支紅燭,跳動著妖嬈的火焰,火光中相對著的兩張臉孔,精致得仿佛沒有任何瑕疵,可是眼神卻都透著一縷複雜
。
鄭悅顏若無其事的拿著刀叉,優雅的切著盤中的食物,細嚼慢咽著,過了好一會兒,她看了看一直端坐在對麵的沈寒笙,下巴輕抬:“怎麽?沒有胃口?”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寒笙的聲音低沉得剛好隻有兩個人之間能聽得到,語氣卻不像是質問,而是充滿了無奈。
“你在問我?”
“悅顏,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沈寒笙微微皺起眉頭。
“是嗎?”鄭悅顏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這才不緊不慢的道:“我以為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說要給你點時間,我給了,你說要搬來紫悅住,我信了,為了要做你溫柔體貼的女朋友,我開車準備去接你。”鄭悅顏唇角掛著一貫的懶懶的笑容,眼裏卻絲毫沒有笑意:“可是寒笙,你在做什麽?你陪著別人的老婆和孩子,你鞍前馬後的效勞,然後在電話裏,跟你的女朋友泰然自若的撒著謊。”
“悅顏,你。。。”沈寒笙臉上的愕然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垂下頭去,雙手在桌上不自然的交握,許久,才輕聲道:“對不起。”
“如果你足夠了解我,你就知道我有多討厭聽這三個字,可見你在我身上用了多少心。”鄭悅顏眼睛不看她,隨手將餐巾拋在一邊。
沈寒笙輕輕咬了咬牙,忽然抬起頭來:“悅顏,是我騙了你,你盡管找我就是了,但你為什麽要那麽對從伊?你明知道從伊是那麽渴盼離婚,你還節外生枝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曹雲俊,你甚至還把我家的地址給了他,讓他找上門來,他那人本身就心胸狹隘,現在簡直就像瘋了一樣,說就算死也不會離婚。。。”
“不離婚?不離婚好啊。”鄭悅顏背靠著椅子,慢悠悠的道:“反正這麽些年也過來了,孩子也有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寒笙,我看你也不要太執著了。”
沈寒笙氣怔怔的看著她:“悅顏,你簡直讓我不敢置信!你。。。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風涼話來
!先不論你跟從伊的姐妹關係,換了你是她,你願意繼續跟一個無恥的騙子過下去嗎!”
“我從來不做這樣無意義的假設。”鄭悅顏聲音甜美依然,卻是異常冷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這或許就是我表姐的命,我跟她不同,我不但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還可以掌控別人的。”
“命運,好個命運!”沈寒笙抿緊著唇,眼裏似乎有怒火在燃燒:“我想我已經無法跟你說下去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抑製著心中的怒火,然後緩緩的吐出一句話來:“悅顏,我們分手吧。”
氣氛凝滯了幾秒鍾,隻僅僅的幾秒鍾,又恢複了正常。鄭悅顏緩緩伸過手去,似要喝酒,纖長白皙的手指剛握住杯子,卻又微微鬆開,跟著卻又握得更緊,隻是那隻高腳杯卻似有千斤重,始終沒有端起。良久,她臉上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這句話你埋在心裏好久了吧?”
沈寒笙的臉色瞬間變了:“你什麽意思?”
鄭悅顏撥了撥頭發,終於端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口。沈寒笙直直的望著她:“分手是我們兩之間的事情,是我們之間出了問題,你不用把別人扯進來。我跟從伊相處的日子裏,並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
鄭悅顏目光微斜:“那麽,寒笙,你的心呢?有沒有對不起我?”
沈寒笙抿緊唇,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這樣待她,不是因為還愛著她?”
“是的,我是愛著她,一直愛著她,你也一直清楚這點。”沈寒笙像是被她的話擊中,閉了閉眼睛,低啞著嗓子道:“但我們走到今天,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因為什麽?”鄭悅顏冷笑:“因為我讓你很失望嗎?”
“是的,因為你的自私,自大,冷血。”沈寒笙麵無表情,冷冷的道:“你總是任性而為,不會去管自己的一些舉動會給別人造成什麽影響和傷害,在談及從伊的不幸時,你那冷嘲熱諷,漠不關心的態度讓我瞠目。”
“所以,都變成我的原因了?”鄭悅顏星眸微微眯起,刻薄的道:“對啊,我的表姐遭受了多少的苦難啊,我應該怎麽做?去為她大哭幾場?坐上時光穿梭機,去阻止她的婚禮,告訴她曹雲俊不是她所愛的人?又或者,我直接為她的失憶負責比較好?”
“瞧
!”沈寒笙點點頭:“就是這樣,我最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悅顏,你的世界裏沒有善良的一席之地。”
鄭悅顏怒極反笑,挑眉道:“是的,我的字典裏也沒有寬容兩個字。”
“悅顏,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很多事情,我都沒有做好。”沈寒笙沉默半晌,聲音漸漸變得傷感:“隻是。。。從伊如果過得很好,很幸福,也許我們也可以像她一樣,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我根本無法坐視不管,我無法控製自己。悅顏,關於這點,我很抱歉。。。”
鄭悅顏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因為你抱歉,所以要分手,因為你抱歉,所以那些給過我的承諾,都可以當從來沒發生過,是吧?”
“我不管你現在怎麽想,但我當時的承諾確實是出自真心。”沈寒笙將麵前的高腳杯輕輕推向一邊,站起身來:“我是很抱歉,但曹雲俊的事情,我也無法原諒,悅顏,你有時候真的讓我覺得很陌生。”
“你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和我表姐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鄭悅顏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沈寒笙笑了一笑,轉過身來:“如果我說我沒那麽想過,你定是不信的了?”
“無論你想與不想,都沒那麽容易。”鄭悅顏銀牙輕咬,聲音卻是出奇的輕柔:“寒笙,她離不了婚,你要是想跟她在一起,你就作好當一輩子小三的準備吧。”
沈寒笙神色瞬間變得有點難看,鄭悅顏看著她,仿佛很滿意她的反應,她一手拿起包,跟著站起身來,經過沈寒笙身邊時,唇邊忽然綻開一絲甜笑,身體湊上前去,在沈寒笙耳邊低語道:“寒笙,你說得對,我不善良,也不寬容,而且,也沒有那麽容易被甩。”
沈寒笙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鄭悅顏卻又再度開口:“你知道嗎?不管我做了什麽,你是唯一沒有資格指責我的那個,我縱然對不起全世界,也沒有對不起你沈寒笙,你會有後悔的一天。”
輕飄飄的拋下這一句,她直起身子,沈寒笙隻覺眼前一花,鼻間的一縷馨香徐徐消散,再回頭時,已看不見鄭悅顏的身影
。
“荒謬,荒唐!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隻聽“啪”的一聲,鄭泰聽完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掌擊在13看網桌上,連側身垂頭站在一旁的曹雲俊,也被嚇了一跳。
鄭太太看著臉色不善的丈夫,忍不住為外甥女辯護:“老鄭,從伊那時還小,也隻是一時糊塗。她一向敬畏你,你可別。。。”
“我不是說的從伊!”鄭泰目光從她和曹雲俊的臉上掃過,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從伊跟那個女子的感情,固然是荒謬,可是你們對她的所作所為,卻更是荒唐!你們怎能如此騙她擺布她?這麽多年來,連我都蒙在鼓裏,你們。。。你們。。。唉!我簡直不知道要怎樣說你們才好!簡直是匪夷所思。”
鄭太太臉帶愧色:“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妥,可是我姐姐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那時候尋死覓活的,我也是沒辦法啊嗎,如今弄得從伊連我這個姨媽也恨上了。”
鄭泰縱橫商場多年,經曆過無數風浪,在他心裏,這世界上就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可是一碰到這事,他張口結舌之餘,竟覺自己生平所遇到的種種難事,都沒有今天這事棘手。
曹雲俊看了看他的臉色,再次開口求懇:“姨父,我知道自己錯了,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這個錯誤,我隻求能保住婚姻,請您一定要幫我。”
“幫?”鄭泰鎖著眉,攤手道:“你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情,我能怎麽幫?如果從伊鐵了心要離,我又有什麽辦法?”
“姨父,憑您的影響力。。。”
見鄭泰臉色沉下來,曹雲俊立即縮口,過了片刻,才囁嚅著道:“姨父不看別的,就看雪兒份上吧。您一向疼雪兒,她還那麽小,正是需要父母關愛的時候,她需要一個溫暖完整的家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是無辜的啊。”
鄭泰腦海中浮起曹幼雪天真無邪的臉龐,心裏生了一絲不忍,不自禁的歎了口氣,鄭太太和曹雲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等著他的反應。良久,隻聽他道:“婚自然是最好別離的,對孩子也不好。這事再看看吧,等我和從伊先談談。”
曹雲俊眼裏閃過一絲喜色,正欲道謝,卻聽鄭泰問鄭太太:“你姐姐姐夫今日怎麽沒有過來?”
他忙接口回道:“從伊今天約了爸媽出去
。”
“唔,他們父女母女間是該好好談一談,從伊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父母的心總是為著子女的,縱然是做了錯事,也希望她能夠想明白,試著去原諒。”他一邊說著,一邊抓起衣架上的外套:“雲俊今天就留在這裏陪你姨媽吧,反正她一天也是閑著無聊,我等下還有個會要開。”
“是,是。”
曹雲俊連聲答應著,一直隨著他下樓,送他到外麵,直到那輛黑色轎車消失在遠處,才轉身返回屋內。
這家咖啡店是葉從伊定的,位置較為偏僻,加之現在正是上午,店裏沒什麽人,冷冷清清,十分安靜。
一間卡座裏,一家三口麵對麵坐著,心裏都是滋味萬千。葉從伊自始至終,神色看起來都十分平靜,葉開祥和王遠珍臉上卻難免尷尬之色。
等到服務生把所點的飲品送上,然後離去。王遠珍才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哽咽著開口:“從伊,你不知道你今天能主動打電話叫媽出來,媽這心裏頭有多高興。”
葉開祥看著女兒憔悴的臉色,心裏一陣心疼,也跟著道:“從伊,爸媽對不起你。這些天來,你媽和我,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沒有好好睡過一個覺,心裏隻是惦記著你,惦記著雪兒,你。。。你臉色怎麽這樣差?是不是身體哪不舒服?”
葉從伊搖搖頭,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很好,雪兒也很好,不用惦記。”
葉開祥眼角微微濕潤,連聲道:“無論如何,隻要你肯見我們就好,隻要你還肯見爸爸媽媽就好。”
葉從伊用小勺攪動著杯中的咖啡,輕聲道:“我今天打電話叫你們出來,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問你們一件事情?”
“什麽事?”王遠珍和葉開祥幾乎同時開口。
葉從伊抬起眼眸,目光在他們臉上各自停留了一下,這才不慌不忙的道:“我想知道,我當時是怎麽出的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