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怕的不是指責,不是埋怨,不是爭吵,不是歇斯底裏的宣泄,而是冷淡,安靜,還有言行舉止間的那種客氣和疏遠。
那個晚上之後,葉從伊幾乎再不曾看見沈寒笙像現在這樣真情流露的模樣,她們這段時間相處的日日夜夜,都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鈍刀,在慢慢的,一點點的割裂著她的神經,甚至靈魂
。
“寒笙,我不是。。。”她俯□,雙手顫抖著,抱住沈寒笙的腦袋,心中同時被巨大的傷痛,以及夾雜其中的些許喜悅衝擊著,哽咽難言:“我不想。。。”
沈寒笙閉上眼睛,鼻間環繞的盡是魂牽夢縈的馨香,可是,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那些傷痛便如洪水一般洶湧而出,哪怕這觸手可及的溫柔,也無法阻止她的眼淚,她在葉從伊的懷中,哭得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兩個人此刻相擁而泣的的模樣,就像是兩個嚐盡人世間辛酸痛苦的人,在互相依靠,相依為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從伊總算漸漸止住了淚水,說出一句比較完整的話來:“寒笙,你。。。你聽我說,不是我想要把你忘記。。。”
“是的,你想。”
葉從伊隻覺雙手被人掙開,跟著懷裏一空,沈寒笙站起身來,她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重複道:“你想忘記我。”
“寒笙!”葉從伊發出一聲痛苦的呼喚。
“我曾查看過你在聖和的檔案,醫生對你的診斷是選擇性失憶。”
葉從伊一下子呆住,沈寒笙並不理會她的反應,緩步走到落地窗前,久久的望著外麵璀璨輝煌的夜景,眼裏的神色不可捉摸,半天,她轉過頭來,聲音已恢複了一絲平靜:“我總跟自己說,你是那麽的愛我,你絕對不會不要我,不會離開我,我一直在欺騙自己,一遍又一遍。”說著,她笑了一笑:“但是,我多少能理解一點你,那段時間,你正因為和我的感情,跟家人起著激烈的衝突,我想,你隻是最終選擇了親情而已。”
葉從伊看著她的神色,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人正在離她遠去,就像過去很多次一樣,那種近乎於得而複失的心情,讓她立即緊張起來,忍不住反問:“寒笙,我當時出了車禍,為什麽你不能把我的失憶歸咎於這個原因?”
“從伊,聖和替你治病的醫生很權威,而且,我也是醫生,我沒辦法一直說服自己,你隻是碰巧忘記了有關於我的時間,而到現在,你也還並沒有真正記起我
。”沈寒笙自嘲的笑笑,聲音變得低沉:“從伊,你對我說過,你恨我,但是事實上,我又何嚐不恨你?”
葉從伊看著她,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你。。。恨我?”
“是的,我恨你。”沈寒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道:“恨你跟別人結了婚,恨你在再次遇到我之後,靠近我,卻又要再次傷害我。。。。。。。但我最恨的,還是你忘記了我,而我卻完全被蒙在了鼓裏,一無所知。”
“哦,寒笙,或許,或許我忘記你的原因是這樣吧。”葉從伊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像是生怕眼前這個人忽然飛走,溫柔動聽的聲音透出一絲絕望來:“可是,寒笙,當我的父母,以死來威脅我的愛情時,當她當著我的麵衝向車輛時,我該怎麽做呢?”
“什麽?”沈寒笙身體一震,目光霍然射了過來。
又是一個周末,又到了去幼兒園接曹幼雪的時間。
葉從伊和荷娜本有點擔心,荷娜更是執意陪同她去接女兒,但出乎意料的是,曹雲俊的影子都沒有在幼兒園出現,當然就更不存在發生想象中的爭女大戰。
這幾天以來,沈寒笙和葉從伊又新換了一種相處模式,她們不再像過去一樣,客氣而陌生的相處,當然,也沒有因此而更親近。在知道了王遠珍玩的自殺的把戲後,沈寒笙變得格外沉默寡言,有空閑在家的時候,她基本上都呆在自己的房間,有時候甚至一整天不對葉從伊說一句話,隻是,她看她的眼神,卻明顯的比以往有了一點點不同。
曹幼雪的回來,可以說讓家裏的氣氛好了不少,沈寒笙拒絕跟葉從伊對話,對曹幼雪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還有天真可愛的笑臉卻完全無法拒絕。
周六的下午,恰好是沈寒笙的休息時間,她歪在沙發上,手撐著頭,一邊看著電視,一邊不時的望一□邊的曹幼雪,葉從伊則在忙著動手收拾被曹幼雪弄亂的客廳。
曹幼雪趴在茶幾邊,手裏握著一支彩筆,一臉認真的在一張雪白的紙上畫著,塗著,忽然抬起頭來,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媽媽,為什麽我們總是不回家?我好久沒有看見阿蘭阿姨和爸爸了,我有點想他們了。”
葉從伊剛把地上的一個布娃娃揀起來,一聽她的話,先是一怔,接著飛快的看了沈寒笙一眼,見她臉上並無異色,才輕聲道:“雪兒想阿蘭阿姨了是嗎,媽媽明天打電話給她,叫她過來陪你玩,好不好?”
“好
。”
曹幼雪連忙點頭,沈寒笙怕她再接著問曹雲俊,輕咳一聲,坐起身來:“雪兒說要畫畫給阿姨看,畫好了嗎?”
“快好了。”曹幼雪見她問,注意力立即被轉移開,匆匆忙忙的繼續畫,沈寒笙一邊湊過去看,一邊好奇的問:“這畫的是什麽?”
曹幼雪看著畫紙上三個人影,不由得有點得意,胖乎乎的小手指在上麵指來指去:“喏,這個是媽媽,這個小人是我,這個最高的是爸爸,但是兩隻手還沒畫完呢。我畫的是我的一家,前幾天我還畫給老師看了,老師誇我畫得好呢。”
沈寒笙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凝結在了臉上,葉從伊聽到女兒的話,神色也瞬間變得十分僵硬,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可是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沈寒笙勉強誇了曹幼雪幾句,又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兒電視,便站起身來,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躺了沒五分鍾,門外便傳來輕輕的扣擊聲。
“進來。”沈寒笙眼睛都懶得睜開,有點疲憊的應了一聲。
門被打開,然後又被輕輕關上,沈寒笙感覺有人在**坐下了,跟著有人將頭靠在了她的胸口,一股幽幽淡淡的香氣襲入鼻中,她仍然閉著眼睛,連身子都沒動一下,可是眼眶,連同胸口都莫名其妙的酸痛起來。
“寒笙。。。”葉從伊摸索著抓住她的一隻手,低喃著:“我愛你,沒有想起從前,我也愛你,隻有你,惟有你而已。。。你不可以再阻止我說這句話。”
“笙。”她的淚水從眼裏湧出來,浸潤了沈寒笙胸前的衣服:“我們,彼此原諒,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她耐心的等著,五秒鍾,十秒鍾。。。每一秒鍾都像有一分鍾那麽長,沈寒笙仍然沒有說話,然而,葉從伊卻感覺到一隻手,輕輕的,溫柔的放在了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