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高跟鞋敲擊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在鼎泰的這座大樓裏,尤其是在這一層樓,很多人都已熟悉了這種節奏。()
鄭泰的男秘書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站起身來,臉上頃刻間早已堆滿了笑容:“鄭小姐,總裁已經在裏麵等候多時了,您快進去吧。”一邊說著,一邊將她引至鄭泰的辦公室門口。
鄭悅顏微微點了點頭,男秘書隻覺眼前一花,那道靚麗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隻有一縷殘留的餘香還漂浮在空氣中,亂人心緒,他心髒“撲通”作跳,直到聽到鄭泰模糊的聲音傳過來,這才如夢初醒般,伸手將那兩扇花紋繁複精致的雕花大門徐徐關上。
“嗯,看來如今我隻有在公司裏才看得見我的女兒了。”感覺到鄭悅顏走近,鄭泰總算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
鄭悅顏並不理會父親語氣中的抱怨,語氣淡然的道:“我最近很忙。”
她這種態度,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引起鄭泰更多的不悅,隻要是牽扯到事業工作,鄭泰往往會變得很寬容。
“再忙也應該偶爾抽空回家看看,自從我重新給你安排了職位後,你媽可是沒少在我耳邊念叨你,好像是我害得你不歸家似的。”鄭泰仔細打量著女兒,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他很喜歡鄭悅顏這身簡練的職業裝扮,那簡直就是幹練與嫵媚的完美結合,走到哪裏都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舉手投足之間甚至隱隱帶著一種霸氣,以前他經常為這個叛逆的女兒感到頭疼,可是如今,他心中卻已漸漸為她感到驕傲了
。
鄭泰沉吟片刻,輕咳一聲,臉上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嚴肅:“啟星的那個案子,我知道你最近非常拚,甚至通宵加班。努力工作是好事,但也不要過度支配自己的體力。”
“我知道。”鄭悅顏點點頭,道:“爸,你還有別的事嗎?”
鄭泰往椅子上一靠,道:“昨晚你媽打電話給你,你為什麽推托不回家?你可知道,你姨父姨母和雲俊都在,出於禮貌,你也該回來陪他們一起吃頓飯的。”
鄭悅顏淡淡一笑:“外加開個家庭會議,對嗎?”
鄭泰皺了皺眉:“聽說是你幫助雲俊找到從伊的,還有那個女孩?那麽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該知道得比較清楚了?”
“知道個**不離十吧。”
“那女孩是個什麽樣的人?怎麽就可以把你姨母好好的一個家,鬧得個天翻地覆的,昨晚你姨母哭了一晚上,雲俊也求了我一個晚上,唉,鬧得我也頭疼了。”鄭泰想起昨晚的情景,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鄭悅顏想到沈寒笙,暗中咬了咬唇,語氣卻仍保持著平靜:“什麽樣的人?無非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你跟你表姐聊過了沒有?她是鐵了心要離婚嗎?”
“她怎麽想,姨父姨母應該知道得更清楚啊。”鄭悅顏笑了一笑,道:“爸,你特地把我叫上來說這些事,看來你是決意要管這事情了?”
“雲俊昨晚苦苦哀求,都在我麵前跪下了,我沒辦法不管。”鄭泰歎道:“說實話,我是覺得你姨父姨母做事很欠妥當,一點也沒顧及從伊的感受。但雲俊確實是個才貌兼優的好男人,堪配從伊,何況現在木已成舟,孩子也有了。我一向把從伊雲俊當自己女兒女婿一樣,也實在不忍心他們這個小家庭拆散。婚姻可不是兒戲,再說為一個女人而離婚,像什麽話,她難道真打算帶著雪兒跟那女人過一輩子不成?”
鄭悅顏聽了,半天沒作聲。
“不離婚是不難的,隻要我一句話,就算他們自己同意分開,也沒有人敢給他們兩辦這個離婚手續
。”鄭泰站起來,踱了幾步,道:“但是,我也不想委屈從伊,好像硬逼著她做什麽似的,最好是她自己願意原諒雲俊,跟他重歸於好。”
“哦,那倒真有點兒難度。”鄭悅顏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哎,這種兒女感情的事情,我也不知怎麽去插手。”鄭泰想了想,忽然轉頭道:“悅顏,你說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那個女的自己離開從伊?”
鄭悅顏不用猜就知道了父親的心思:“比如說呢?用金錢去誘惑?用權力去恐嚇?”
鄭泰不悅道:“隻是開一些對雙方都有利的條件,你說得那麽難聽幹嘛?”
鄭悅顏懶懶的道:“拜托,爸,這是你的老伎倆了,我隻是說得直接點。”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鄭泰心裏甚覺煩難,揮了揮手道:“我哪天親自去找從伊談一次吧,一家人這麽著下去不是辦法。”
鄭悅顏走到門邊,心念一轉,又回過身來:“爸,你公務繁重,我看你就不必操這個心了,依我看,表姐隻是一時糊塗,給她點時間,她會回心轉意的。”
鄭泰一怔:“你這麽想?”
“嗯,我是這麽覺得。”
“這麽說你也是向著雲俊的,也不讚成他們離婚?”
“是啊,正如你所說,這麽般配的兩個人,這麽人人羨慕的一個小家庭,散了多讓人覺得惋惜。”鄭悅顏道:“你把這事交給表姐夫自己吧,我相信他的感情和家庭問題,他自己能解決的,你適時給予他一些幫助就可以了。實在不行的話,到那時你再出麵也不遲,她是否離婚,關鍵還在於表姐夫的態度,別人也幫不了什麽忙。”
鄭泰點點頭:“嗯,你說得也是。”
“而且你明天不是要去上海嗎,估計有好幾天呆吧,爸,你現在哪有時間顧這些事,一切等回來再說吧。”
鄭泰注意力被她引開,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來:“嗯,好,這事我再想想,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
鄭悅顏嘴角微微上揚,轉身出了辦公室。
沈寒笙回到家裏,已經是三四天後了。
葉從伊看著她,隻覺得短短幾日,她消瘦了不少,隻是精神看起來尚好。兩人站在那裏對望片刻,還是沈寒笙先開口:“雪兒呢?”
“覺得這麽天天帶她在身邊也不是辦法,反正曹雲俊也知道我們住在哪了,所以仍然送她回幼兒園了,周末才去接回來。”
“嗯,回幼兒園也好。”她一邊說著,一邊回房間拿了衣服出來。
“寒笙?”
沈寒笙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你。。。這幾天很忙嗎?”
“是挺忙的。”沈寒笙不敢看她的眼睛,臉上卻露出一絲抱歉的神色:“每天的手術一台接一台,累得夠嗆。對不起,我應該給你一個電話。。。”
她似乎有點語無倫次,葉從伊將喉嚨裏的話咽下去,輕聲道:“沒關係,我知道你忙。”
沈寒笙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匆匆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餐廳裏已飄起飯菜的香味。很簡單的兩樣菜,西紅柿炒雞蛋,清炒土豆絲,桌上還擺了兩小碗米飯,沈寒笙有些驚愕,卻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味道不怎麽樣,沒法跟你做的比,你勉強吃點。”
沈寒笙搖搖頭,笑道:“現在已經很好了,你做過的最難吃的菜我都吃過。”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看葉從伊時,卻見她也正望著自己,兩人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葉從伊低下了頭,她一邊撥拉著碗中的菜,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寒笙,等下陪我聊聊天吧。”
“好啊,反正我明天休息
。”沈寒笙爽快的答應了一聲,也繼續低頭吃飯。
客廳裏沒有開燈,隻有電視屏幕的光在閃爍著,沈寒笙坐在地上的墊子上,雙手舒展著,向後靠著沙發。
電視裏在演著一個宮廷劇,葉從伊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雙手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前麵的沈寒笙,幾天來,她是第一次可以做到如此安心,如此專注,又如此滿足,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夠陪著她一直這麽坐下去,隻要身邊有她,那就可以了。
沈寒笙眼睛盯著屏幕,忽然低低的呢喃了一句:“有時候,會突然懷疑起自己。”
葉從伊一愕,從美妙的幻想中回過神來,她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的音量調低,輕聲呼喚一句:“寒笙。。。”
“早上一覺醒來時,坐在擁擠的地鐵裏時,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時,做完一台手術,踏進休息室時,我有時會控製不住的對自己發出這樣的疑問,我是誰?我在做什麽?我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日複一日,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過著這種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我這樣是為了什麽?”沈寒笙閉上眼睛,聲音無比蕭索:“當那種我賴以支撐賴以生存的力量慢慢消失,好像人生就隻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空虛和疲憊。”
賴以支撐和生存的力量?指的是與自己的感情麽?葉從伊心中酸痛難言,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向沈寒笙靠近,仿佛想給她一些撫慰似的,那一頭烏黑如絲的長發便無聲的垂落在沈寒笙的臉側,帶來一絲酥酥癢癢的感覺。
沈寒笙伸手捉住她的一縷秀發,纏繞在指間,微微仰起臉龐,口中情不自禁的發出夢囈般的聲音:“好熟悉。”
葉從伊一時有些心慌:“什麽好熟悉?”
“這種氣息,屬於你的氣息。”沈寒笙嘴角的肌肉微微**著,神情忽然變得無比痛苦:“靠近你,仍是這般熟悉的感覺。在夢裏,在我的幻想中,總是出現這樣的場景,無數次。。。。。。可是當夢變成真實時,一切都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笙,寒笙。。。”葉從伊深藏在心中的傷痛,被她的話全數引出,眼淚瞬間崩潰決堤。
沈寒笙肩頭顫動著,哽咽著道:“從伊,為什麽你偏偏就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