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笙躺在**,嘴唇發白,勉強提起精神回答著警察每一句問話。一名警官模樣的人問了一陣子,感覺再也問不出別的什麽東西來,便微笑著起身告辭:“沈醫生,打擾了,你好好休養,如果想起什麽來,請務必第一時間告知我們。”另一個警察也把手裏的本子和筆收起來,隨他起身,沈巧貞一直將他們送到走廊上,這才回轉身來:“寒笙,你累了吧?你再躺下來休息休息。”說著,走過來就要把她身下的枕頭拿開一個。
“不,這幾天我已經躺夠了。”沈寒笙微微搖頭:“我就想這樣靠著,我不累。”
沈巧貞在她床邊坐下來,手握住她的手,蹙著眉頭道:“寒笙,你對那個傷你的凶手真的一點記憶也沒嗎?”
“嗯。”
“好吧,就算是沒看清,可是,你總知道誰想害你吧?你再好好想想,你最近有沒有得罪哪個病患的家屬?有沒有在哪裏跟誰鬧過矛盾?有沒有跟人吵過架?有沒有誰對你放過狠話?”
沈巧貞的問話連珠炮的射來,沈寒笙眼睛望著遠處雪白的牆壁,腦海裏不由自主的閃過曹雲俊猙獰扭曲的臉孔,嘴巴卻緊抿成一線。
“寒笙,你再好好想想呀!你必須給警察提供點線索的,不然去哪兒找出那個人來!”沈巧貞越說越激動,找不到那個人,便意味著沈寒笙有可能再一次出事,她是怎樣都無法安心。
“姐,我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得罪了誰,我跟警察說的都是實話,你別再重複問我了,我很累。”沈寒笙有氣無力的道。
沈巧貞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呆了一會兒,妥協道:“好吧,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把身體養好,其他的可以先放在一邊,你慢慢回憶就好
。”
“姐,我想借你的電話用一下。”沈寒笙看著她,忽然低聲道。
“打給從伊?”
“是。”
沈巧貞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關於從伊,你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比如她的失憶,你們的重逢?比如她結了婚,有了個小孩?”
沈寒笙一驚,隨即垂下眼皮:“姐,你都知道了?”
“我跟她這麽久沒見,你認為我不會關心一下她的近況嗎?”沈巧貞頓了頓,道:“寒笙,經過這麽多年,你跟從伊能再次相逢,我很為你們高興,畢竟你們曾是那麽要好的朋友。”她加重了“朋友”兩字的語氣,繼續道:“我也很高興聽到從伊有了自己的生活。。。”
沈寒笙不等她說完,便道:“她會離婚的。”
“什麽?”沈巧貞愕然的看著她。
“姐。”沈寒笙輕輕歎了口氣:“關於我和從伊的感情,其實你一直心知肚明,隻是我們誰也沒有先去捅破這層窗戶紙。但現在,我跟從伊經曆了這麽多,我們也都不再年少,我已經不再有任何顧忌。姐姐,除了剛認識時的幾個月,我跟從伊從來都不是朋友,我們是戀人,我們彼此深愛著對方。她的婚姻,她的孩子,都不會成為我們兩人在一起的阻礙。”
沈巧貞被她的話氣得不輕:“寒笙,你是不是瘋了?她已經。。。”
“姐,我很清醒。”沈寒笙目光注視著她,卻是絲毫也不退縮:“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從從伊口裏問出那些事的,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她回答你時一定很痛苦。因為她隻能如實回答她的婚姻狀況,而關於她失憶的原因,她對我一如既往的感情,她都無法向你啟齒。不過,那沒關係,姐姐,我可以用這幾天的時間代她告訴你。”
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病房裏卻是白亮如晝。
沈巧貞出去弄晚餐去了,房間裏隻剩下沈寒笙一個人,她躺在**,眼睛出神的盯著架上的吊瓶,看藥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這安靜的環境裏,那細微的聲音竟然聲聲落入耳內
。
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沈寒笙做了下深呼吸,伸過另一隻手,拿過沈巧貞放在手邊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熟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響了許多聲,才被接起,話筒裏傳來一個甜美的卻仿似有點心灰意懶的聲音。
沈寒笙不自覺的握緊了手機,口裏柔聲喚道:“從伊。”
“寒笙。”葉從伊顯然沒想到是她,呆了一下,心中一瞬間驚喜交加:“你在哪裏?這是誰的號碼?”
“我在我媽家裏。”沈寒笙完全能從她的語氣裏感受到她的表情和喜悅,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笑意:“這是我姐姐的電話。”
“那你的電話呢?”
“在我姐姐那裏。”
葉從伊那邊忽然沉默了下來,沈寒笙忍不住輕喚:“從伊,從伊。。。”
半晌,那邊傳來哽咽的聲音:“寒笙,我好擔心。。。我好想你。。。”
“我也是。”沈寒笙心裏陣陣發疼,抿了抿唇,聲音變得更低更溫和:“對不起,那晚沒有打電話給你,你等我等了好久吧。”
“你姐姐。。。姐姐她不喜歡我,她不想讓你聯係我。”葉從伊極力抑製著心中的委屈和難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寒笙立即道:“沒有,她很喜歡你的,她有時對你比對我還好呢。”
“那是以前的事了。”葉從伊吸了吸鼻子,低聲道:“現在,她已經知道我把你和她都忘了,知道我結了婚,也知道雪兒的存在。。。”她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寒笙,姐姐對你來說是最親的親人,如果她討厭我,那麽,那麽你便不會理我了,是不是?”
“別胡說。”沈寒笙身體動了一下,傷口處傳來的疼痛立即讓她緊皺起眉頭,她臉色發白,努力調整著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著小聲道:“很多事情姐姐都不知道,我會向她解釋清楚的
。”
“寒笙,我心中很害怕。”
“別害怕,姐姐很疼我的,她不會阻止我跟你在一起的。”沈寒笙深深的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從伊,我在這邊還要呆一陣子,然後我就回家,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好嗎?”
“你還要在那呆幾個月。。。”
“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
“真的?”
“真的,我保證。”沈寒笙抬頭看了看點滴瓶,知道護士不久就要過來,便低聲道:“從伊,你會照顧好自己的,是嗎?”
“嗯。”
“從伊,我愛你。”
“我也愛你,你早點回來。”
“嗯,那我掛電話了。”
“寒笙。。。”葉從伊顯然是舍不得掛電話。
“從伊,我得跟我姐姐出去有事了。”沈寒笙仔細聽了聽走廊上的腳步聲,再也顧不得別的,狠下心來將電話摁斷,然後平躺在枕頭上,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虛弱而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麵前熱騰騰的咖啡在一絲一絲的冒著熱氣,空氣裏漂浮著一種苦澀的甜香。曹雲俊雙手放在桌上,望著對麵那張美麗的卻冰冷得不可侵犯的麵龐,回想起幾年的婚姻生活,心裏忽然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悲傷。
“爸爸媽媽很想你,你別總是拒絕見麵,拒接電話,他們終歸是你的父母,他們。。。已經老了。”
“哦。”
“雪兒常常哭著問我要媽媽。”
葉從伊神情微微一動,依然沒有說話。曹雲俊側過頭,隔著咖啡廳的玻璃窗看向外麵繁華的街景,忽然歎道:“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又快過年了,去年過年時,我們一家大大小小都聚在一起,那時候,大家多麽的開心
。”
“曹雲俊,你知道嗎,你現在簡直像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葉從伊耐心一點點被消耗完,冷笑道:“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嗎,你懷念著的時光,對我來說隻意味著欺騙和屈辱,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以生命的代價來抹去那不堪的一段。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辦法讓法院把我們的案子拖住的,我承認你很本事,但再拖,你也無法拖一輩子!這是你最後一次有機會用談離婚的借口約我出來,你就一個人在這裏慢慢地緬懷那屬於你一個人的可卑可恥的幸福吧。”
“不堪的一段?以生命來抹去?”曹雲俊胸口難受已極,黯然道:“哈,從伊,我們的婚姻對你來說,就僅剩這樣的感覺了嗎?”
葉從伊站起身來,秀眉微挑:“我沒空在這跟你廢話!”
“從伊,等等!”曹雲俊看著她窈窕纖美的側影,心中流淌的那一點點溫情已然漸漸退散,眸光也恢複了冷靜和平淡:“你跟那個醫生,叫什麽來著,沈寒笙?那個你少女時代的小情人,你們最近還好嗎?她不介意你單獨過來跟我見麵嗎?”
“我跟她怎麽樣,不關你的事!還有,她介意我跟誰見麵,也不會介意我跟你。”葉從伊淡淡的道:“因為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從頭至尾就隻愛她一個,她更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去愛你。”
曹雲俊微微眯起眼睛,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他到現在已能確信,葉從伊還不知道他找人刺傷沈寒笙的事情,不管怎麽樣,這點讓他稍稍安心。他笑了笑,端起已冰冷的咖啡啜了一口,掩飾著心中複雜的情緒,然後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從伊,你真的挺恨我的。”
“不,我不恨你,我隻是厭惡你,就像厭惡這世界上其他的肮髒的惡心的東西一樣。”葉從伊神色平靜的說完這話,拿起了椅子上的包,拋下最後一句話:“因為你連我的恨也不配得到。”
“好吧,從伊,我答應跟你離婚。”
“什麽?”
葉從伊忽然停下腳步,倏然回過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遲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