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玨迫不及待地道:“用什麽方法來證明?”“玉琶妖姬”冷沉地道:“設法查出死者的身分。”方玨道:“如何查法?”“玉琶妖姬”道:“丐幫耳目最靈,隻要等到天明之後,必然會有人發現屍體,事情便會傳開來,我認識新野的分舵主‘癩頭丐’,不難打聽出來。”方玨點點頭,道:“嗯!這不失是個好辦法!”頓了頓,突地道:“不對!”“玉琶妖姬’’道:“什麽不對?”方玨道:“先前我們在廟裏搜查時,曾聽到-聲陰笑,聽聲音,分明是發自男人之口,這又作何解?”“玉琶妖姬”舒口氣,道:“也許此中另有內情,隻有-步一步來,先查出死者的身分,然再據以推斷,循線深入調查,定可水落石出。”方玨現在是心煩意亂,失去了平時的機智,而且三年的隔絕江湖生活,多多少少在心理上有了一層隔膜,也可以說是生疏,劍眉一緊,道:“我們現在就走麽?”“玉琶妖姬”壓低了嗓子道:“我們離遠些監視,也許會有所發現。”方玨點點頭,兩人再次佯作離開,然後又圈回,換了一個方位監視,前車之鑒,方玨可不敢與她過分接近,保持了適當距離,“玉琶妖姬”當然明白,彼此心照不宣,不用說,氣氛是多少有些尷尬的。方玨心裏在想:“此地事情告一段落,便離開她,不然與妻子的誤會將愈來愈深。不久前那-幕如成事實,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玉琶妖姬”的心思可就複雜了,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又愚蠢,去死心愛-個有婦之夫.但她斬不斷這根情絲,正如她所說,沒真心愛過-個男人,而因了她名頭的關係,也沒男人真心愛過她,方玨是她第一個真正情人,也可能是最後一個。她懂得春蠶作繭的道理,但她無法擺脫。各懷心事,彼此都沒開口。子夜已過,現場毫無動靜。守株待兔是相當使人難耐的,方玨心想:“如果殺人者真是妻子李憶鳳,她已經負氣而離占,等下去將毫無意義。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殺人自有其目的,必然隱伏不出,以待變化,對方所殺的兩個都是少女,如果……”想到這裏,向“玉琶妖姬”開口道:“香娥,你願意冒這個險麽?”“玉琶妖姬”驚詫地道:“冒什麽險?”

“你到現場附近兜上一圈,看能不能引對方現身。”

“暖!這是個好辦法,可以。”

“但你要小心,對方的身手可相當驚人。”

“我會的!”說著,站起妖軀,倒縱,離開原位置,然後繞了個半弧,從另一個方位現身出去。方玨凝神而待。

“玉琶妖姬”現身在黯淡的天燈下,故意去審神兩具屍體。驀地,-條黑影幽靈般出現在“玉琶妖姬”身後不遠的地方,人在光暈邊緣,遠看不甚真切,方玨頓時緊張起來,迅快地掩了過去。人影進入光暈範圍,赫然是個村婦打扮的中年女人,方玨隱身在三丈之外的樹影中,一看之下,大為駭異,想不到殺人者會是個中年女人,這麽說,不是妻子李憶鳳下的手了。她就是“討債人”?

現身的人身手極高,“玉琶妖姬”竟然沒發覺。方玨正待現身出去,那中年婦人卻開了口,聲音冷得使人發抖:“起來答話!”“玉琶妖姬”大吃-驚,由於目的是引對方現身,心理上早有準備,是以驚而不恐,她本蹲著故意察看死者,聞聲之下。直起嬌軀,斜裏飄開數尺,然後麵對中年婦人,盡量裝得冷漠平靜地道:“你是誰?”中年婦人冷哼一聲道:“柳香娥,原來是你,你為什麽殺人?”“玉琶妖姬”芳心暗震,對方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而她對這女人卻-無所知,當下鎮定了-下心神,道:“殺人,你看見我殺人?”中年婦人上下一打量“玉琶妖姬”道:“你這一改變了裝束,妖氣是沒有了,你否認殺人?”

“當然!”

“那你在此地做什麽?”

“碰上了,好奇!”

“你以為我會相信?”

“玉琶妖姬”脆笑了一聲,道:“反咬-口,是嗎?少來這一套,告訴你,我就是在等候殺人者現身,你中計了!”

“我,中計了?哈哈哈哈!”

“人命關天,這沒什麽可笑的!討債人,你討的是什麽債?”

“柳香娥,少來,你在現場,便是凶手,你曾經當過神劍幫的護法,對不對?你是現場招供,還是我帶你走?”

雙方互指為凶手,“玉琶妖姬”困惑了,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方玨現身,掠人現場。中年婦人目芒一閃,驚聲道:“白儒!”方玨麵寒如冰,沉聲道:“芳駕什麽來路?”中年婦人向後退了一步,道:“你別管我是誰,隻說你們為何殺人?”方玨啼笑皆非,怒哼了-聲道:“你以為反咬-口便可以掩飾麽?沒這麽便當,現在先交代來路。”

“如果我不想交代呢?”

“那可由不得你。”

“你也否認殺人?”

“在下正在找殺人凶手。”

“是真的?”

“不假!”

中年婦人深深望了地上的女屍幾眼,喃喃地道:“誰是討債人?”方玨心頭疑雲大盛,她不是凶手,可信麽?三更半夜,她被“玉琶妖姬”引了出來,反而指別人是凶手,她反而成了追凶人,這事情委實太離奇了,不管如何,得先證明她與死者的身分,心念之中,沉聲道:“芳駕什麽來路?”

“我不會告訴你!”

“那在下把你當凶手看待。”

“怎樣?”

“殺人者死!”死字尾音拖得很長,令人不寒而栗。中年婦人臉色一變,道:“白儒,坦白告訴你,我是緝凶的,被害的是我手下,不止這兩個,先後已有五人之多,既然你倆否認是凶手,那就河井不相犯。”方玨滿腹謎團亟須打破,脫口道:“不成!”中年婦人再退一步,栗聲道:“不成,你準備怎麽樣?”方玨寒聲道:“芳駕非交代來路不可。”中年婦人亢聲道:“你懂不懂江湖規矩?既然說明了彼此並無過節兒,為什麽要強人所難?”方玨橫定了心道:“事實尚未能證明你不是凶手,也無法認定你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所以你非把來路交代明白不可。”驀在此刻,“玉琶妖姬”突地驚聲道:“有人進廟!”方玨心頭一震,道:“什麽樣的人?”“玉琶妖姬”道:“看不真切,是從側方越屋而入的,像是穿著長袍……”方玨敏感地想到了披發頭陀和白發老人,事實切身利害和愛兒的下落,起始這便是關鍵人物,不遑多想,彈身便朝廟裏掠去。“玉琶妖姬”也跟著彈身。

方玨進入廟院,隻見大殿裏的佛前燈熄了,裏外漆黑一片,不知是油枯燈盡,還是被人吹熄的,他手按劍柄,直逼殿門,大聲道:“何方朋友,請現身說話!”微風颯然。起自身後,方玨機警地回身,回身之際,霸劍已掣在手中,一看。為之啞然,來的是“玉琶妖姬”。“玉琶妖姬”急聲道:“如何?”方玨憤然道:“不見人影。”突地,通向後麵的角門現出了燈光。方玨一拉“玉琶妖姬”閃在一邊,-個十三四歲的小和尚,提著燈籠從角門走了出來,口裏嘟噥道:“真要命,師父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燈光移近,照見了方玨和“玉琶妖姬”,小和尚狂叫一聲:“鬼!”燈籠掉地熄滅,人也癱了下去。方玨走上前,開口道:“你是誰?”小和尚軟癱在地上直打哆嗦,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玉琶妖姬”輕輕走到他身邊,和聲道:“我們是人,不是鬼,起來說話!”小和尚哪裏還起得了身,半晌才語不成聲地道:“請……請……饒命!”方玨道:“說實話,不殺你,廟裏還有什麽人?”

“隻……隻小僧一個!”

“胡說,剛才進來的是誰?”

“沒……沒有啊!”

“你有師父麽?”

“有的!”

“人呢?”

“一個月前……出門化緣去了!”

“你師父是個頭陀?”

“頭陀?不……不是,是個老和尚,叫……叫悟禪!”

“前半夜你到哪裏去了?”

“小僧……小僧沒有到哪裏去,在……睡覺。”

“怎麽不見人?”

“小僧……怕鬼,不敢睡僧舍,是……睡在藏經的櫃子裏,饒命!”說著,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方玨倒拿這小和尚沒了辦法,看樣子,他真的嚇壞了,不是裝假,可是分明有人人廟,外麵還有兩名少女被殺,想了想,道:“有一個披發頭陀和一個白發老人,半月前來過?”小和尚連連搖頭,止住了哭聲道:“沒有……沒見過!”

“真的沒有?”

“我……要是打誑語……佛祖不容!”

“你剛才準備做什麽?”

“師父……交代,要小僧每天雞叫三遍之後,就……焚香點燈。”方玨愣住了。“玉琶妖姬”喘了口大氣,道:“怪事!”方玨冷冷地道:“小和尚,你可知道廟門外死了兩個人?”小和尚全身一顫,驚叫道:“死人,媽呀!”身軀伏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佛祖保佑!”“玉琶妖姬”若有所悟地道:“莫非這是個調虎離山之計?”方玨心中一動,道:“快出去看看!”兩人又急逾星火地奔到廟外,一看,兩具女屍仍在,中年婦人卻失了蹤。“玉琶妖姬”栗聲道:“果然不錯,那婦人是凶手一路的。”方玨咬咬牙,道:“真真假假,我迷糊了,到底……”“玉琶妖姬”道:“事實很明顯,照那婦人說,死者是她的手下,那她應該予以處置,不會棄屍不顧而去。”

方玨頓足道:“是呀!竟然被她溜走了……真是……香娥,你認為那小和尚……”

“他嚇壞了!”

“不會是裝的麽?”

“我看不是裝的,小小年紀,不會那麽沉得住氣,看眼神就知道。”

“這麽說,前後發生的事,與廟裏和尚無涉,是江湖借用這地方?”

“我看是的!”

“會有這麽巧,她也……”

“誰?你是指尊夫人……”

“是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

慘號破空傳來,死寂的空氣中,分外顯得淒厲。方玨激顫地狂叫道:“又殺人了!”“玉琶妖姬”栗聲道:“聽聲音是在前邊大路上,我們去看看。”

兩人又惶急地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