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給人當了槍的蕭姝兒冷笑一聲,接上薛寶兒賣慘的話頭:“我還奇怪呢,怎會有人對你如此了解。”

她將目光掃向王熙鸞,見她還在低頭收拾靜嫻公主的書案,更覺此人心機深沉。

想擠走自家丟人的親戚,自己不出頭,卻拿別人當槍使,委實可恨。

不是不敢承認嗎,那她就幫幫她,繼續陰陽怪氣道:“原來王家姑娘是你表姐啊。”

薛寶兒早將那條礙眼的紅寶石流蘇禁步解下來,快步走到王熙鸞麵前,伸手遞給她:“表姐,還給你。”

這時候眾人基本收拾完畢,都在看這邊的熱鬧,王熙鸞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剝光了身子站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刑。

不能哭,更不能跑出去,該走的是那個低賤的商門女,不是她!

王熙鸞倏然抬眸,目光怨毒地望著薛寶兒,極慢極慢地勾起唇角:“這屋裏還有外男,你解它做什麽?不知羞的嗎?”

要丟臉,便一起丟吧!

話音未落,屏風那邊響起“咚”的一聲,好像誰把座椅掀翻了,下一刻衛持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看什麽看?爺肚子餓了,想去吃東西不行啊?還不頭前帶路!”

有內侍慌忙應是,引著他往外走。

對麵腳步聲陸陸續續響起,還有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很快消失在門外。

等對麵的人走完,安寧幸災樂禍地一拍手:“這下一個外男也沒有了,能收了嗎?”

王熙鸞一把奪過薛寶兒手裏的紅寶石禁步,又聽安寧看熱鬧不怕事大道:“我記得,她那條祖母綠滿鑲翡翠的流蘇禁步還在你家車上吧,既然換過來了,別忘了還給人家。”

周圍再次響起議論聲,風向又是一轉。

“原來她就是商門女的表姐啊!難怪知道這麽清楚!”

“商門女倒在其次,這表姐委實惡毒!想逼走自家表妹,拿別人當槍使!”

“不光惡毒,還貪財,竟想用幾顆紅寶石換人家滿鑲的翡翠。”

“還真以為自己是才女,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事情鬧成這樣,兩位公主也沒辦法作壁上觀了,靜嫻公主失望地看了王熙鸞一眼,平靜道:“下午好好跟教習嬤嬤學學規矩。”

說完徑自走了。

貞和公主要跟著走,見幾個小姑娘還劍拔弩張著,便道:“都散了吧!再不去用午膳,飯菜都涼了。”

眾人應是。

安寧郡主頭一回打贏了嘴仗,心裏很高興,挎著薛寶兒的胳膊一蹦一跳往外走,走到外麵問當值內侍:“衛持呢?”

內侍臉色一白:“安國公世子跟著福公公走了。”

福全海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衛持被他叫走準沒好事,是不是早晨闖宮門的事傳到聖上耳朵裏了?

安寧將薛寶兒托付給清河縣主抽身要走,衣袖卻被人拉住,回頭見小瓷娃娃仰臉問她:“飯菜都涼了,郡主要去做什麽?”

還真個盡職盡責的陪侍。

安寧也不瞞她,左右環顧一圈,壓低聲道:“不知是哪個耳報神把衛持闖宮的事捅到禦前了,我得趕去給他作證。”

薛寶兒猶猶豫豫鬆開手,小聲勸她:“硬闖宮門確實不對,受些罰也是應該的。聖上如此疼愛世子爺,想來也是防微杜漸給他點教訓,斷然不會重罰。郡主且放寬心。”

從來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沒把她們叫去一同領罰已是皇恩浩**了,何必自討苦吃?

誰知安寧半點不為所動:“你的意思我都懂。可今日我在現場看得分明,那凶徒眼含殺意,刀刀致命,哪裏是禁軍,分明就是刺客!若非衛持習得一身好武藝,恐怕早成了刀下冤魂。這事必須在聖上麵前分說清楚,不能讓衛持平白被冤枉死!”

哪裏就冤枉死了?

皇帝有多偏愛衛持連市井小民都知道,就算哪天心血**封衛持為太子,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驚訝。

至於今日那個不要命的禁軍守衛……可能也是因為這份疼愛惹來嫉妒,有人想名正言順地除掉衛持。

這些疑點她們都能想到,皇帝肯定早想到了,自然會派人去查,哪裏用得著安寧郡主和她?

說到底,她們隻是被連累了而已。

薛寶兒還要再勸,安寧郡主冷冷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若是安寧攪進去出點什麽事,她作為陪侍也脫不了幹係。

薛寶兒在心裏歎了口氣,跺跺腳緊跟在安寧郡主身後,一路打聽著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外氣氛壓抑,當值內侍都低眉垂眼站著好似泥胎木雕一般,大氣也不敢出。遠遠看見安寧郡主帶著人走過來,為首內侍忙上前攔住,聲音壓得極低:“聖上正在氣頭上,郡主若是來請安,不妨改日。”

安寧走上前,從袖中摸出一隻荷包遞給那內侍,悄聲問:“安國公世子可在裏麵?”

內侍用袖子掩著接過荷包,輕輕掂了掂,換上笑臉:“不然誰敢惹聖上生氣?”

安寧陪笑:“請大人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我是來給世子作證的。”

那內侍臉色立時變了,忙把荷包塞還給安寧,冷聲:“今早闖宮的事世子已認下,沒什麽好作證的,郡主請回吧。”

皇帝正在氣頭上,給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敢進去觸黴頭。

安寧不敢硬闖,便道:“那我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也極疼愛衛持。

“郡主省省吧。”內侍站回原位,“皇後娘娘也在裏麵呢。”

忽然殿內傳出茶盞摔碎的聲音,緊接著是皇帝的咆哮:“怕遲到受罰,就是你擅闖宮門打傷禁軍的理由?”

沒人回答,氣氛幾乎凝滯。

皇帝喘著粗氣,罵道:“是朕太縱容你了!縱得你無君無父,無法無天!”

沒人認錯,沒人理。

皇帝猛咳起來,皇後忙叫人請太醫。為首內侍吩咐人去請太醫,他自己則轉身疾走進去,安寧郡主趁亂跟在內侍身後,薛寶兒咬咬牙也跟了進去。

立刻又有其他內侍去攔安寧,安寧不管不顧往裏衝,很快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止住咳厲聲問:“何人在外喧嘩?”

為首內侍不敢隱瞞:“回聖上,是安寧郡主和薛讚善。”

皇帝知道衛持闖宮時安寧郡主也在,便道:“讓她們進來。”

薛寶兒跟在安寧郡主身後,學著安寧的樣子給皇帝請安,聽皇帝用還算平靜的聲音問:“安寧啊,你來做什麽?”

安寧郡主噗通跪下,直接道:“給聖上和皇後娘娘請安,給安國公世子作證。”

皇帝很喜歡安寧單純磊落的性子,聲音不禁放緩了幾分:“衛持擅闖宮門,打傷禁軍,他自己都承認了,不需要你再作證。”

安寧一點也不驚訝衛持良好的認罪態度,他怕麻煩向來如此,可她就是氣不過,也覺得這事有些不尋常:“是那禁軍先動的手,刀刀致命。若非那人穿著禁軍鎧甲,臣女幾乎以為是個刺客,專來取世子性命。世子為求自保,不得不傷他。臣女所言句句屬實,守門禁軍皆可為證,懇請聖上徹查此人身份及其背後主使。”

“放肆!”

皇帝怒喝一聲,本打算關起門來罵衛持兩句大事化小,可讓安寧一通攪和,不得不秉公執法了。

“朕來問你,是不是衛持闖宮在先?”

安寧應是。

皇帝咳了兩聲又問:“擅闖宮門者,該當何罪?”

安寧僵了僵,小聲回答:“按、按律當誅,可是從前……”

皇帝悔不當初,根本不想提從前:“禁軍恪盡職守,何罪之有?”

安寧一時語塞。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皇後及時接上安寧的話,勸道:“從前持兒也曾闖宮,禁軍為何不攔?次次縱容,獨這次發難,聖上合該徹查。”

安寧點頭如搗蒜。

衛持抬頭去看皇後,皇後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卻聽皇帝啪一拍椅子扶手:“你們還要袒護他到什麽時候?次次闖宮,次次不罰,今日朕便恕罪並罰!拖出去,壓入天牢!”

天、天牢?

安寧整個人都傻了!

皇帝怨安寧瞎攪和,也想給她個教訓,怒道:“安寧郡主妄議朝政,罰去坤寧宮跪一個時辰,其讚善未行勸阻之責,罪加一等,杖責二十,趕出宮去!”

他威脅地看向皇後:“誰敢求情,與之同罪!”

皇後斂眸。

門外侍衛應是,四個侍衛走進來要押衛持,衛持推開他們,跪下道:“因今日來遲,薛家姑娘還未到內務府領職,算不得讚善,求聖上開恩。”

皇帝怔了怔,衛持這種臭脾氣還會替人求情?

“住口!”皇後的話打斷了皇帝越飄越遠的思緒,“你沒聽見聖上方才的話嗎?誰敢求情,與之同罪!還不下去,也想跟著挨板子不成?”

剛說出去的話,就有人敢不聽,再不給點教訓,搞不好哪天真把天給捅個窟窿出來!

“把安國公世子押下去,杖責二十,打入天牢,聽候發落!”皇帝勃然大怒。

杖責二十?

就她這破爛身體,打完鐵定翹尾巴了。

薛寶兒也顧不得許多,直接跪伏在地道:“聖上,闖宮另有緣由,並非世子故意,還請聽民女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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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