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粵境內,紅霞山,素女別府。
那奢華內殿之中,大到誇張的溫香軟榻之上,豔名遠揚的妖神第九十七位公主陰素素,正**盤坐著,皺著眉頭正自思索著什麽。
其身側,陶潛躺了個平實。
這般軟玉似的**美人在側,他心底卻無絲毫旖旎念頭,隻暗自盤算著道:
“女兒泉好歹也是天地自然孕育出的奇物,連我這異樣魂靈,也隻可豁免到這般程度,這妖神之女應當找不到什麽秘法來解除禁忌吧?”
“隻要她解不了禁忌,我這清白大概率也能保住了,畢竟我真若是孕了女胎,她說不得還要伺候我生。”
“畢竟是一位公主,哪裏受得了那些。”
陶潛想著這些,同時又是忍不住默默感應傀儡身那一邊。
剛轉了心神過來,睜開眼眸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有些詭異的畫麵:
大量細細嫩嫩的白絲正在綠油油幽光的照耀下,不斷蠕動著,將被獠牙絞碎的肢體接連起來,手腳、軀幹、碎肉、頭顱等等,眨眼間陶潛傀儡身麵前,山九這株被嚼碎的野韭妖,竟是恢複了過來。
隻是這綠發少年麵上並無喜色,他蹲在一根傷痕累累的桃花樹枝上,愁眉苦臉的看著裏麵被大量碎裂桃花樹枝、根須裹著的陶潛。
扒拉了兩下,想將前方亂糟糟的枝杈都撥開。
可他剛一動作,便聽見“啪”的一聲,一根枝條猛地抽打在他身上。
其餘枝條也蠕動起來,顯然是在威脅他,再有異動便要一起抽來。
這讓山九愈加惆悵,不由歎道:
“道友,你師尊有點不講道理啊,山九可是想救你出來。”
“不過不救也沒什麽,過不了多久,我們都會死。”
“隻是山九和你們都不同,我會複活。”
“為難的是,得被這大怪物排泄出來,有一點點惡心啊。”
聽著山九說著這些氣人的話,陶潛借著韭妖散發出的綠光,很快看清楚了周遭景象,以及自己這傀儡身的狀況。
入目所及,皆是血肉。
仿佛來到了這世界上最惡的地獄中,一條由可腐蝕一切毒水組成的冥河正在血肉腸道中流淌著,河中是各種各樣的恐怖屍體,每一具都是足以讓人瘋狂的妖魔異化之軀,但在這裏卻都被嚼碎。
實力強些的,能浮在河麵。
弱一些的,沒幾個呼吸就被徹底消化,融入這昏黃冥河內。
陶潛見到了不少熟人,如那死不瞑目的赤身聖女,她那好似雪女似的皮囊被嚼成一堆肉糜,大量好似麵條似的絛蟲在渾濁湯水中痛苦的掙紮著,就在她的旁邊,是一頭蟒妖的屍體,也被嚼成一段一段,浮在河麵。
同時那顯露出龐大本體的陰陽叟、狼妖等等十幾頭蛻凡大妖,也俱都是一樣的下場。
蛻凡尚且如此,其餘引氣煉氣等等妖魔更是慘不忍睹,連個全屍都留不下來。
陶潛這傀儡身,毫無疑問也屬於“弱者”。
之所以奇跡般的還能活著,除了未被菩薩針對性殺死再吞吃之外。
更重要的還是潘紅娘,這位弄玉仙姑已徹底死亡。
但她裂魂而留下的這株桃樹卻仍舊遵循著執念本能,庇護著情郎的身子。那些樹枝、根須主動彎曲斷裂,形成一顆鏤空球體將陶潛裹在其中,那些蘊著潘紅娘本源法力的花瓣,艱難抵禦著毒水的腐蝕。
“潘紅娘付出包括魂靈在內所有代價開出的桃樹,被她的心魔執念寄托後成了一件異物,這異物沒有真靈智慧,但會憑借本能庇護我這傀儡身。”
“隻是可惜,這條血肉冥河威能絕倫,這桃樹也撐不了多久。”
陶潛生出這念頭時,耳邊不斷傳來嗤嗤聲響,正是枝條一根根被腐蝕掉的動靜。
陶潛此刻沒有時間理會山九的嘀咕,因為更多更驚人的聲響,不斷從外界傳來。
首先便是地動山搖似的轟隆隆聲響,仿佛整個大地正在遭受一尊巨物的肆虐折磨,不時還可隔著血肉堆疊的厚實肚皮,聽見豔屍菩薩那瘋狂的呢喃嘶吼。
“來吧,入我腹中,共享極樂。”
“都不要逃了,此方地界,誰奈我何?”
初始,陶潛還能耐心聽著豔屍的囈語。
可很快的,陶潛傀儡身麵色變得無比難看。
因為未過多久,這條血肉冥河忽然掀起了巨浪,而那渾濁浪潮內,赫然是一具接著一具的,衣著普通的人類屍體,他們生前似是見到了極其恐怖的畫麵,每一人的麵上眼眸內都充斥著恐懼和絕望。
見到這般駭人畫麵陶潛驀地想起,之前豔屍曾自己說過的,待她吞了鐵佛山上諸多妖魔後,還要將左近幾個市縣的平民百姓也一起吞吃了,補益妖身後,再行回轉魔佛寺。
“該死!”
陶潛這傀儡身,登時滿臉憤恨,眼眸內更顯露煞氣。
可惜他並不能如何,傀儡身這般弱小,沒多久也會被腐蝕幹淨,融入這渾濁冥河。
強大不少的本體,卻又被妖神之女給抓了去,連傳遞情報都做不到,更遑論是解決豔屍菩薩。
如今陶潛也知曉祖神禁法、長生結界之事,也很明白這其實是新紀元的開端。
凡俗世界驟然失去庇護,被壓製達兩千多年的妖氛倏忽傾瀉出來,一個不好或許能將人族世界拉回到那遠古時期。
那時的人族,比如今可是更加淒慘得多。
陶潛不過是初來乍到,短時間內修至如今境界,已屬稀罕。
若想與豔屍菩薩這等邪魔爭鋒,除非是在夢中。
就在陶潛憤怒之時,忽然,外界又傳來巨變。
伴隨著某種空氣爆裂聲響,那巨物肆虐大地的聲音驟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柄接著一柄釋放出數十丈恐怖輝芒,周身鐫刻著大量符文的青銅戟,竟是破開豔屍防禦,直接穿透了她的身軀。
甚至於陶潛麵前,就有一柄威能恐怖的長戟穿透進來。
雖然很快上麵的符文和輝芒,都被毒水腐蝕黯淡,被血肉硬生生碾碎。
但很快,陶潛聽到了豔屍菩薩那氣急敗壞的嘶吼:
“季羨仙,你的對手是湯顯宗。”
“本菩薩勸你莫要管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待我吞了這尋仙縣十萬人,便立刻回轉魔佛寺,不再參與你與妖神軍之間的廝殺。”
“你若不允,別怪我真個投入妖神軍與你為難。”
豔屍這話剛吐出,不等那季羨仙回答。
先一步傳來的,卻是一道好似孩童,但威嚴極重的聲音。
伴隨著這聲音同時湧來的,還有一股仿若是通天徹地般的恐怖氣勢碾壓而來,竟是將顯露出天妖佛母法相的豔屍都壓了一頭。
這童稚聲音中,殺意洶湧。
“豔屍,南粵由我嬰宗庇佑,旁人怕你魔佛寺,你以為我也怕?”
“今日你別說回歸魔佛,先在我劍下保住性命吧。”
仿佛又是言出法隨,當這兩句話落下時。
一道極端鋒銳真正貫穿天地的劍意豎斬過來,且立刻有大量血肉手臂落地發出的嘭嘭聲響,以及豔屍受痛後發出的尖銳嘶吼。
“萬嬰宗,李善童。”
“好好,本菩薩倒要看看,你這嬰宗宗主如何殺我?”
“隻要我今日不死,他日必殺上你嬰宗山門,將那些個細皮嫩肉的嬰修吞吃個幹淨。”
雖然豔屍發出的嘶吼內充斥著憤怒和煞氣。
但誰都能聽出來,她這是要逃。
這倒也正常,她的戰力極其強大,碾壓數個同等階修士很是輕鬆。
但此時她的對手更可怕,先不說神秘的嬰宗宗主李善童,便是季羨仙與八十萬鎮世軍,也足以將豔屍菩薩鎮殺在此界。
這快速顛倒的戰局,沒來得及讓陶潛露出欣喜之色。
突兀的,又一道粗狂聲音插入戰場,跟隨這聲音一起出現的,是一股股無比濃烈的、凶煞的妖魔氣息,它們匯聚著衝霄而起,隔著尋仙縣地界,與那同樣鎮壓此界的八十萬大軍隔空對峙。
“哈哈哈……豔屍道友莫憂,湯顯宗來了。”
“我看今日乃是良辰吉時,正可決定這南粵地界的歸屬。”
“湯某很是豔羨季道友的際遇,從一個凡俗封疆大吏,一步登天跨入洞玄境,還能裹挾大義執掌這南粵大權,一言可決此界數千萬平民百姓的生死。”
“既然季道友可如此,沒道理我湯顯宗不行。”
“轟隆!”
……
當這一連串的巨變,隔著豔屍菩薩的肚皮不斷傳來,陶潛整個人都不由愣神了刹那。
直至耳邊忽然又是“嗤嗤”聲響大作,原來是那株粉身碎骨庇護他的桃樹,不知何時起,已被腐蝕得漆黑朽爛,終於徹底攔不住毒水的入侵。
最後一根枝條似有著生命般蠕動過來,其上盛開著一朵殘破桃花,好似情人一般輕柔的撫了撫陶潛的麵頰。
隨後在陶潛注視下枯萎,落入毒水中。
而下一刻,他同樣感受到了極端痛苦遍布周身,知曉自己也開始被腐蝕的陶潛,不由歎了口氣。
雖然很想看著這場決定南粵未來的正魔大戰結局如何?
可惜奈何,傀儡身將無,而本體又自身難保。
陶潛認命似的回轉本體,瞪著那**陰素素,正欲掙紮著再以言語努力一下時。
忽然,殿外驀地傳來那女官的稟報聲音。
“公主,剛剛駙馬以分身來過,取走了寶庫中的那物。”
“並囑托奴婢,必須將此生死大事稟報給公主,現下妖神軍將與鎮世軍在那尋仙縣地界決一死戰。”
“季羨仙之流不被駙馬看重,隻恐萬嬰宗以及那神秘聖子會出一些特殊手段,若真有那時,駙馬希望公主能出手相助。”
這數句話,信息量不小。
可落在陰素素耳中,卻隻關注第一句。
隻見她原本還欲求不滿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笑容。
而後猛地起身,對著陶潛欣喜道:
“小男人你運道來了,本公主正好有一地可壓製女兒泉水,隻是礙於存放著寶物,不得動用。”
“如今既然那物被湯顯宗這死鬼取走,正好便可用了。”
“那地兒美妙無雙,不論是在其中修行還是做其他好事,都可獲得巨大好處。”
“若非你飲了那女兒泉水,本公主還不舍得與你在那處地方歡好。”
說罷,陰素素竟仍舊是一件衣物也不穿。
抓起陶潛軀體,完全無視了那女官,徑直就打開門戶往那寶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