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豪勇無雙,威震邊疆,此乃天下皆知,老臣也是佩服的。”慢悠悠的出班而立,顧彥之終於站了出來說道。

眾人不由的精神一振,紛紛豎起了耳朵。今日之爭,看似隻是為了那嶽陵之事,但所有都明白,根子還是在奪嫡之爭上。其結果,也必將影響整個西北局勢的走向。

顧彥之作為當朝首相,又是太子太傅,這一出來說話,便算是短兵相接了。這開頭一句全是譽美之詞,也不過是先揚後抑的手法罷了。

“…….隻是殿下勇則勇矣,卻不知政治一道,並非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就可解決的。”果然,首相大人話鋒一轉,已是開始打擊了。

“……..昔日我太祖太宗以大智慧、大毅力,承天而受始建大周。其固然是雷霆霹靂、浴血廝殺而得,卻也是懷柔撫慰、容納百族的手段分不開的。

殿下通曉兵事,亦當知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折衝尊俎方為最善。否則,一味以武淩之,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窮兵黷武,戰事不絕,長此以往,實覆國之道也。

正如殿下所言,嶽陵其人不過我大周一民,便算他有著古戎親王之封,若放在往常,也自當如殿下所說,並無值得我大周顧忌之處。

但方今之勢,古戎與黨項於西北爭鋒,嶽陵如此大肆張揚,其意不問可知,必是為了姬罕達造勢。而此行所來,吐蕃一地商、教兩派皆派人隨行,可見此子影響,絕非單單隻是明麵上古戎翟王那麽簡單。

如今西北之爭,已讓天下猜測紛紜,若再照殿下所言而行,粗暴對待此次之事,豈不無形中又得罪了吐蕃?更使得其他各族心寒。屆時,一旦有宵小作祟,極有可能引發四處烽火。敢問殿下,真若到那時,便以殿下之武勇蓋世,又豈能化身千萬,以赴國難乎?”

這顧彥之把持相位十餘載,半輩子都在朝堂政爭中度過,那經驗何其豐富。隻幾句話,便將一件尋常事上升到涉及國家安危的高度,眾朝臣心中不由的俱皆暗暗驚凜不已。

武戈麵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兩眼中精光閃爍,如欲噬人一般。半響,忽地冷哼一聲道:“就因為怕那些蠻子異動,所以便有了我堂堂大周皇室,允諾下嫁公主一事,以求殘喘苟延之舉對不對?哈,顧相真不愧我大周首相、擎天白玉柱啊,哈哈,嘿嘿。”

武戈這話一出,朝堂上頓時靜的落針可聞,人人都不由的屏住呼吸。

這事兒一直便大有爭議,朝野上下,不乏有以這個事件指摘顧彥之為奸佞的。尤其在連他的主家,太子殿下都幾次麵聖反對後,這種聲音便更是漸漸多了起來。

隻是顧彥之為相太久,根深蒂固,又有崇聖帝的臉麵放在那兒,那些聲音便也隻能在背後發出,並無一人敢明麵上提起。

可是今日,武戈在被逼到角落後,忍無可忍,竟將這話兒公然說出,怎不讓眾人震駭。便連禦座上的崇聖帝,狹長的眼中,也是驟然劃過一道寒芒。

顧彥之麵頰上肌肉微微抽搐,心中不由的發苦。他一生為了大周殫精竭慮,忠心耿耿。和親一事,實在可算他這一生唯一的汙點了。但是,他不能說,他隻能默默的背負著。

一切榮耀,都該歸於君上!這是他怎麽也難以擺脫的執念。

於是,他深深吸口氣,將複雜的心緒壓下,抬起頭,目光堅定的迎向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