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今中國,好像隻有在評選哪個省最沒存在感的時候,安徽才有那麽一點存在感。安徽存在感之低,和兄弟省份江西堪稱難兄難弟。

改革開放四十餘年,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代主題下,全國上下各顯神通:沿海開放,中部崛起,西部開發,東北振興……隻有安徽遠遠地站在聚光燈之外,煢煢孑立,踽踽獨行,寂寞地守著江淮大地。

這其實很不合理。

論經濟,雖然安徽常年在長三角吊車尾,但放眼全國來看並不算窮,起碼比很多中西部兄弟省區市強不少;論人文,徽州文化、皖江文化、淮河文化各占勝場,“徽”字可以說是中國麵向世界的一大名片;論人才,江浙出人才有口皆碑,殊不知安徽也一點不差。安徽人才之多燦若星漢,古代不用多說,近代就有李鴻章、段祺瑞、陳獨秀、胡適、戴安瀾等一大批傑出人物。新中國成立後,政界、軍界、商界的安徽人更是數不勝數。古往今來,論人傑地靈,安徽算得上個中翹楚。

如此精彩的安徽,為什麽越走越寂寞,越走越透明?在我看來,可能和“三個中國”的定位有關。

十多年前,一位從中央退下來的老領導來廣東考察,我有幸叨陪末座。席間談及執政者麵對偌大中國各省區市發展參差不齊現狀的應對方略時,我放膽妄言:“中國這麽廣袤的土地,怎麽實現有效治理?這在曆朝曆代都是一個難題。優秀的執政者們,其內在邏輯往往趨同,一要高度抽象,二要抓主要矛盾。我把這種邏輯總結為‘三個中國’:第一個叫‘關鍵中國’,第二個叫‘敏感中國’,第三個叫‘無所謂中國’。”

治大國如烹小鮮,首先就是要宰執天下。“三個中國”的區域劃分從古至今可能有所不同,但劃分思路則是一致的。對於執政者來說,“關鍵中國”“敏感中國”和“無所謂中國”的區別,就是心腹之患和肘腋之患的區別。

什麽叫“關鍵中國”?比如說北京、上海、廣東、江浙,它們或是首善之區,或是國際都會,或是開放前沿,最起碼也是錢糧大省,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都是執政者時時刻刻關注的,必要時親自抓的地方,這叫“關鍵中國”。

什麽叫“敏感中國”?比如新疆、西藏,雖然地處邊陲,但牽涉到我國的核心利益,戰略地位很高,這也是執政者高度重視的區域。這種地方的幹部,身膺穩疆重寄,非得能力與魄力並重的幹將不可。

什麽叫“無所謂中國”?我的老家貴州就是一個。它不能說不重要,但相比之下沒那麽重要: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壞也壞不到哪兒去,總之過得去。從用人角度而言,是過渡人、檢驗人、鍛煉人的地方。

當時那個老領導對“三個中國”的說法非常感興趣,一定要深入聊聊,可惜我俗事纏身,隻好約下次見麵細談。沒想到短短兩年不到,斯人已經駕鶴西去,無果而終,但他的好學、博聞和寬宏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各個區域的地位並非一成不變,“無所謂中國”也有輕重之分。在大旅遊、大數據、大扶貧的加持下,曾經的“無所謂中國”貴州,未來一片光明。但總有一些長期遊離於大眾視野之外的區域,堪稱“無所謂中國”裏的翹楚,比如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