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很多人不信,安徽也是江南的一部分。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

—— 白居易《憶江南》

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江南”是個很特殊的名詞,我們在形容某個地方富庶時往往用“江南”來形容,“江南”成了中國人的一種情結。

除了文化屬性外,江南還曾經有過政治屬性。

在中國曆史上,曾經有過一個異常強大的省份。它不僅是錢糧大省,更是風流俊賞薈萃、冠蓋如雲,在朝為官者的數量也堪稱全國之冠,可以說一個省之力抵得上半個中國。這個省就是江南。

江南省源於明朝。安徽鳳陽的朱元璋奪取天下後,在中國的東海邊畫了一個圈,這就是江南省——明朝時稱“南直隸”,清朝順治二年(1645年)改稱“江南省”。明朝的江南既是京畿重鎮,也是龍興之地,還是錢糧大省,可以說是明朝的“關鍵中國”。南直隸每年上繳賦稅占了明朝總賦稅的三分之一,每年參加科考的人才也有一半來自南直隸。

然而,地域廣袤、物華天寶既是優點,也同樣會壞事,隨著王權更迭,江南從“關鍵中國”搖身一變,成了“敏感中國”。對於江山甫定、內憂外患的清廷來說,江南省的存在本身就是重大的政治隱患。

一方麵,江南省離京師較遠,再加上地域廣大,清廷難以進行有效管理。另一方麵,富裕的江南省很容易誕生一方諸侯,如果誰擁江南而自立,朝廷根本難以對付。江南省的賦稅在清王朝的總賦稅占比已經達到了一半之多,江南不穩,則國家不穩。所以,把江南省一分為二自然是當政者的首選。

清康熙六年(1667年),江南省被拆分為“江南右”和“江南左”。一年之後,“江南右”取江寧府、蘇州府首字,改稱為“江蘇”;而“江南左”則取安慶府、徽州府首字,改稱為“安徽”。江蘇、安徽之名稱,由此而來。

康熙這一刀,沒有采用劃江(或淮)而治的橫向切法,而是跨江一刀,縱向把江南劈成了兩半,導致江蘇和安徽都縱跨了淮北、江淮和長江以南三大地貌區,從而有效地消除了地方割據的隱患。

朝廷固然是安全了,但卻苦了安徽。如果說江南省是整塊豐美的火腿,一刀割開後,最好的五花肉給了江蘇,剩下的才是安徽,肥瘦之間,高下立見。本是同根生的江蘇、安徽,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江蘇既有沿海之利,又有運河之便,在“關鍵中國”的路上越走越遠,而安徽則委屈地淪為“無所謂中國”。

康熙切得固然粗暴,當年朱元璋捏得也很簡單,基於政治因素考慮的分分合合,讓安徽內部山頭分立,皖北、皖中、皖南就像三個省,其方言、風俗、飲食乃至發展程度都大相徑庭。由此觀之,今天的安徽,存在感弱很正常,畢竟存在感的前提是認同感。

黃河流域的省份,認同感相對強烈,齊魯、燕趙、中原、三晉、三秦、甘隴,行政板塊就是文化板塊,而且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基本定型了,各有疆界,傳承至今。

像安徽這樣因為政治原因被拆分或者硬捏到一起的省份,則自然沒什麽認同感可言。先有康熙一刀兩斷,後有皖北、皖中、皖南三家分皖。堂堂安徽省甚至沒有“安徽話”,有人說吳儂軟語,有人操北方官話,所以省內不同地域的人最好用普通話交流。“八大菜係”之一的“徽菜”,和皖北人也基本上沒什麽關係。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認同感弱點再也正常不過。

如果說黃河流域的省份像一塊塊堅硬硌牙的石頭餅,那麽安徽就像一盆大鍋飯,你是土豆,我是白菜,他是蘿卜,相互不搭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在安徽這口大鍋裏。不過,土豆對鍋哪有什麽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