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罷,乾隆微微點頭,似對自己的題詞很是滿意。

再看畫中年輕人,似有天人感應般,瞬間栩栩如生。

可親,可佩,可敬!

漢軍旗人,不乏忠勇之士啊。

再想此子如此年輕,連子嗣都無,便為大清盡了忠,乾隆看著也是愈發動容,突然側身喝道:“和珅,”

“奴才在!”

“再傳朕的口諭,叫賈家從宗中選一子承繼賈東閣為嗣,不可使其絕後,朕前番賜予世爵可著此子承繼。”

和珅聽了一怔,當下跪拜,泣道:“奴才代賈東閣謝皇上隆恩!”

“去辦吧。”

乾隆一揮手,和珅趕緊起身躬身後退,轉身出閣時卻同一內侍撞在一起。

“叭”的一聲,一隻密封的奏盒掉落在地,碎成兩半,露出其中一道奏疏。

“和大人,奴才該死!”

小太監不顧自己額頭被撞得生疼,趕緊去撿地上的奏疏,不想已被和珅撿起。

“沒事,你下去吧。”

和珅麵色溫和示意小太監退下。

乾隆視線看了過來,問是誰上的折子。

和珅看了眼封麵,恭聲道:“回皇上話,是四川總督富勒渾遞來的。”

乾隆“噢”了一聲,隨口道:“打開看看,看他說什麽。”

“嗻!”

和珅當下打開奏疏,看了幾眼不由愣住,之後臉上滿是驚喜。

“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的?”

乾隆走了過來,他以為是金川有什麽好消息傳來。

和珅忙將奏疏遞上,有些激動道:“皇上,四川總督奏報,賈東閣沒有死!”

“什麽?還有這事?”

乾隆同邊上的福長安都是一愣,前者迅速打開富勒渾的奏疏,裏麵真是說前番富升阿奏報有誤,漢軍前鋒賈東閣並未陣亡,而是率眾在敵後輾轉多日衝了出來。

“富升阿也是糊塗,怎麽人未死倒是先報死了,皇上都讓繪了畫像入閣,後事都給辦了,這怎麽弄?”

福長安一臉無語,暗罵富升渾辦的什麽事。前兩天他可是去賈家瞻仰過英雄辮子的,並對賈家老父大全表達了親切慰問。

結果他媽的人還活著,這不是笑話麽。

“這……”

和珅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有什麽?朕要的是功臣,殉國固然是忠勇,活著就不是了麽?天不絕我大清忠勇之士,你們當高興,朕也當高興。”

合上富勒渾的奏疏,乾隆竟是命召賈東閣進京,他要親眼看看這個死裏逃生的忠勇之士。

“皇上,既然賈東閣還活著,那先前所贈巴圖魯的封號和世爵……”

福長安建議還是奪回的好,畢竟巴圖魯封號自乾隆二十年重啟以來,非赫赫善戰之人不得封之。

“朕不是小氣之人,死了能賞,活著就不賞了?”

乾隆竟是不收回烏能伊巴圖魯封號,也不奪回正三品的三等輕車都尉世爵。

福長安見狀,自是不好再說什麽。

和珅卻知皇上這是要借賈東閣英雄形象提升大敗對軍心士氣的影響,也是對朝廷上下釋放的訊號——金川,一定要平!

福長安有些難辦:“皇上,那這像?”

既然人活著並未戰死,以賈東閣的資曆官職,肯定是沒有資格懸像紫光閣的。

生不進紫光閣,可是不成文的規矩。

但是也從未有過像入閣中還摘下的先例。

除非,此人後代有謀逆大罪。

乾隆也覺得繼續將賈東閣的像陳列紫光閣不妥,但似乎就這麽摘下也不妥。

一時也是為難。

和珅想了想,進言道:“賈東閣先死而後生,依奴才意見乃是重生,不若由皇上賜予他名,使此像繼續陳列便是。”

乾隆聽後覺得不錯,問和珅:“依你之見,朕賜予何名好?”

和珅道:“今我軍於金川新敗,朝廷上下急需前線奏響凱歌,我大清世世代代也需凱歌傳唱,故奴才以為皇上可賜賈東閣名世凱。”

“世凱?”

乾隆微微點頭,“這名字有兆頭,喜慶,便依你的意思辦吧。”

……

幾千裏外的雞鳴驛。

賈六心情大好,昨天那邊終是派了兩人過來,將二十五萬兩欠債全部兌現。

不過有件事情賈六比較鬱悶,就是姓呂的那家夥竟然高升了,成了大清朝從二品的崇州副將。而一直在他這邊當聯絡官的周百年也搖身一變成了正三品的達州守備。

反賊比忠於大清的自己官還大,這到哪說理去?

不用說,肯定是把自己誤判死亡的富升阿搞的,先前姓呂的就是跟富升阿混的。

誰知道富升阿這個大貪汙犯跟反賊有沒有暗通款曲,說不定那天木果木大營中的番賊就是穆圖一夥的。

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三家撞橋。

當然,賈六也不可能去舉報這幫竊居大清要職的反賊,隻要這幫人對他還有用處,他樂得坐山觀虎鬥。

前幾天李會長派人通知他,說是四川總督富勒渾已經向朝廷上折子說明賈六未死緣由,按道理來講既然自己沒死,又如此忠勇,乾隆沒道理虧待他。

於是,欣然等待千裏外的佳音。

四月二十三日,博副會長竟然親自前來雞鳴驛為東閣賢弟賀喜來了。

乾隆不僅要見忠勇無雙、死裏逃生的賈六,還讓人快馬給他送來了一件黃馬褂。

這真是莫大榮耀,祖墳冒青煙啊!

“東閣賢弟,打今日起,可要叫你一聲世凱賢弟了。”

博副會長道喜聲中偷偷將二十五萬兩銀票不動聲色的交給了賈六。

待博副會長離去後,賈六便將自己關在了屋中,要麽來回踱步,要麽坐在那沉思。

乾隆給自己賜名是好事,可叫什麽不好,叫世凱?

這名字,不吉利。

對大清不吉利,對賈六也不吉利。

“少爺,你咋不出去吃飯啊?”

楊植推門進來了,然後就愣住了。

少爺的腿怎麽瘸了,在那一瘸一瘸的。

“下次進來先敲門!”

賈六不高興把栓柱攆了出去。

下午,李會長又親自來道喜了。

等老李客套假話說完,賈六站起身在他麵前走了幾步,然後很認真的問李會長:

“我看著是不是鷹視狼顧……就是那種相貌獨特,異於常人,叫人一看就特別驚訝的樣子……如果有的話,我得馬上改才行。”